第二百三十三章 軍政不分家,一起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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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在此小憩。
    今日朝會之事,可謂出人意料。
    而田靖、夏之白提出的辦法,也讓朱元璋眼前一亮。
    對於江南的確,朱元璋一直很頭疼,因為這是大明最重要的稅源地,他一直有心加強對南方財源的控製,但因為本身就起家於江南,跟隨他一同打天下的文臣武將,很大部分也出身江南,因而南方勢力在朝中是一家獨大。
    而且南方勢力雲集,根深蒂固,他這些年進行過很多嚐試,始終沒能打破這種局麵。
    心中一直頗有憂慮。
    郭桓案,其實也算是一次試探。
    結果隻能說差強人意。
    不好不壞。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借此整頓官場,肅清一些不正之風,同時試探下天下各地的情況,北方因有諸多藩王坐鎮,朝廷一紙令書下去,很輕易就將盤踞地方的士紳、商賈,打擊了個七七八八。
    然南方不然。
    朝廷剛向南方伸手,南方諸多布政司官員,就仿佛是約定好一般,齊刷刷的向朝廷上疏,說南方生出了動亂,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更有地方百姓開始生事作亂,李善長、梅思祖等開國功臣,也是齊齊上疏勸諫。
    他起初是很不滿的。
    但最終在李善長等人呈交上一份‘貪官汙吏’名冊及相關的貪汙罪證,還有一千多萬石糧食後,他還是選擇了就此停歇,因為殺的人夠多了,追剿的糧食也夠多了,繼續下去,已得不償失,也真會鬧的地方沸反盈天。
    隻不過李善長等人明顯並不甘心。
    起初還各種舉薦官員,將朝堂官職安排了個明白。
    他自不會讓其如願。
    直接六部尚書一肩挑,最後覺得實在不行,才將工部、刑部兩部重新安排了尚書,但對於最重要的戶部、禮部、吏部、兵部,則依舊死死的抓在自己手中,不容外人染指。
    至於六部其他官員,他也全然沒有理會,李善長等人的舉薦。
    直接將去年的進士提拔了上來。
    還有就是在翰林院儲才了一段時間的國子生,就是靠著這幫跟朝堂大臣牽涉很淺的官員,他才真正將整個朝堂完全控製在了自己手中,然即便如此,他能使用的人手依舊不夠,還是有不少的官職,被李善長等人推薦之人上任。
    經過一年上下的磨合,朝堂其實已趨於穩定。
    而他原本已不想再大動朝堂。
    隻想集中精力,準備跟北元決一死戰,徹底將北元打垮,徹底解決北方的邊患,但這一切隨著夏之白的北上南歸,都潛移默化的發生了一些變化。
    先是夏之白在北平提到的一些想法,就讓朱元璋不由生出了一些遲疑。
    而今夏之白更直接明了的去觸動南方財源。
    這讓朱元璋更為心動。
    自郭桓案後,他其實已放下了心思。
    因為南方經此一事,也算是元氣大傷,而南方給出的表態和誠意,也十分的足夠,這些錢糧已足以支撐,大明未來數次的北伐糧草。
    但這次的灶戶生事,還有朝會上,李善長、梅思祖等人的麵目,卻讓朱元璋有些心驚。
    因為李善長等人之前表現出的恭順都是假的。
    隻是為了糊弄自己。
    好讓自己不再死盯著南方,隻算得上是壯士斷腕,但內心裏,南方並沒有真的屈服,始終有著小動作,甚至還把自己上次的退讓,當成了自己的妥協,繼而想借著這次的事,再來試探自己,乃至是逼迫自己再度妥協。
    這是朱元璋不能容忍的。
    這些人不是服了,隻是被自己殺怕了!
    朱元璋背著手,用玉如意撓了撓後背,望向一旁的朱標,冷聲道:“咱大明的臣子,一個個心思都重著,若非夏之白將這些人的心思給抖落出來,咱隻怕還會被繼續蒙在鼓裏。”
    “這些狗東西是想死了!”
    朱標一愣。
    他望向朱元璋,沉聲道:“兒臣之前也不敢信,跟隨父皇一同打拚的老臣,如今竟全都變得利益熏心,甘願為了自家的私欲,於天下而不顧。”
    朱元璋雙眸微闔,冷笑道:“你太高看他們了。”
    “他們從來都沒變。”
    “之前隻不過是沒機會,又因為頭上還有個元廷,還有個張士誠、陳友諒,他們不敢表露的太明顯,但當初在征伐天下時,這些人或多或少都露出過馬腳,隻是咱當時沒有在意,也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他們功成名就,自是要為自家考慮了。”
    “咱也想不明白了。”
    “名,咱給他們了,官位咱也給了。”
    “錢,咱賞賜的少嗎?”
    “為什麽一個個就變成這樣了?”
    “就說這鹽政,當初夏之白就給咱提過,咱當時考慮再三,並沒有采納,但也是想借他之手,去試探一下朝臣反應,結果這一試倒好,多少蛇蟲鼠輩跳了出來?”
    “他們以為咱真不知道南方的實情?”
    “他們怕是忘了。”
    “咱也是南方出身,還是從南方起家的。”
    “咱對南方的了解不比他們少,咱在南方同樣有自己的耳目!”
    “咱之所以沒有把事挑出來,就是想看看,這些人究竟在打什麽心思,也想看看跟著咱出生入死的弟兄,當真就沒有一個為咱考慮的?”
    “但今天朝堂上的情況,標兒,你也都看到了。”
    “滿朝諸公,誰替咱替大明說了話?”
    “沒有!”
    “全都拐著彎、變著法的,在抨擊反對著夏之白跟田靖,那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眼神,甚至恨不得將這兩人給生吞活剝了,他們在殿中的這些神態,當真以為咱看不到?”
    “咱看的是一清二楚!”
    “他們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咱難道當真看不明白?”
    朱元璋冷哼一聲,將玉如意放在了桌上,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咱大明剛立時,妹子曾讓咱好好對這幫兄弟,咱做了,咱給他們賜了免死鐵券,咱也給他們封侯賞爵,但咱當時也說了,隻要他們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咱保他們一家老小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但他們是怎麽做的?”
    “咱難道不知天下人說咱刻薄寡恩,說咱當了皇帝就不念舊情了。”
    “咱其實一直都認。”
    “但他們卻在逼著咱不能認!”
    “今日丟一城,明日丟十城,一城複一城。”
    “他們以為咱當了這皇帝,坐了這天下,天下這一切都是咱的了,他們從咱家裏偷拿點東西,咱也不會說什麽,咱是沒那麽大方啊,但咱也不至於小氣,隻是標兒,你給咱評評理,有這麽做事的嗎?”
    “故意挑起地方民亂,來威脅咱讓步。”
    “這還是咱大明的臣子嗎?”
    “你給咱說說。”
    “咱殺這些狗東西,究竟有錯沒有?!”
    朱元璋在一番怒喝之後,也是徹底壓製不住心中殺意。
    朱標身子一顫,也是為震怒的朱元璋嚇了一跳,他神色凝重,知道自己父皇心中的不滿跟惱怒,他眼下也明白,為什麽父皇會這麽震怒了。
    對底下臣子做的那些齷齪事,父皇很多時候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父皇畢竟是皇帝。
    豈能被臣子一次次的欺到頭上?
    這些人過了!
    朱標沉思一陣,凝聲道:“回父皇,兒臣認為,田靖跟夏之白的主意不錯,朝廷不能為李善長等老臣牽著走,不然他們隻怕還會以為朝廷真怕了,也會越發得寸進尺。”
    “如今朝廷國庫充盈,擔負得起遷移的開銷。”
    “必不能再縱容其囂張。”
    “而且從朝堂的情況來看,隻怕南方這次的事,不僅是有意挑起,也是在借機在向朝堂示威,雖然假借了上次的影響,但接連兩次生出動亂,足以證明,地方官員對當地的控製不足。”
    “兒臣同樣請旨,嚴查南方各布政司、府州道官員。”
    朱標目光冷冽。
    他對今日朝會發生的事,同樣是心生忌憚跟不滿,一個鹽政,竟能壓得滿朝安靜,無其他大臣言說,這種情況太過嚇人了,若是繼續任其發展,早晚有一日,朝堂政令會淪為一紙空談。
    大明是朱家的天下。
    非是士大夫的!
    如果還有人不清楚,那就用血,讓他們冷靜下來。
    朱元璋點頭。
    “咱也是這麽看的。”
    “不過此事急不得,你知道為什麽周德興、王弼他們有恃無恐嗎?因為他們知道咱想打仗了,知道咱急於打仗,而一旦打仗,咱就必須得用他們,而咱大明的將領,大多淮西出身,因而就算咱知道南方發生了什麽,咱也不可能歸罪到他們。”
    “因為咱要用他們。”
    “他們就是吃準了這點,所以才這麽大張旗鼓的把自己名字弄出來,他們的這點小心思,咱又豈會看不出,隻是這些人思來想去,恐都沒有想明白一件事,這夏之白除了想動鹽政,還想對咱當初定下的北伐大業做手腳。”
    “咱若是沒了北伐的念頭,他們做的這一切,足以讓咱殺他們十次!”
    朱標臉色微變。
    他遲疑道:“父皇,北伐之事,朝堂早已定下,若是輕易改動,會不會有些不妥?而且這麽一來,豈不是將夏之白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以他目前的情況,本就得罪了一大批文臣士人,又因為對軍政指手畫腳,隻怕軍中武將,同樣會不待見。”
    “到時他就滿朝皆敵了。”
    朱標有些擔心。
    夏之白本就狷狂,若父皇再來這麽一手,隻怕夏之白處境會更艱難。
    朱元璋看向朱標,漠然道:“你以為他說出這些話時,就沒有考慮過麵對這種情況?咱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咱很早就看出來了,夏之白從一開始就選擇做‘孤臣’,隻不過他忠的不是咱這個皇帝,也不是咱大明。”
    “而是他自己的!!!”
    “或者是他自己說的天下百姓!”
    “而且天下很多事,本就是他一手挑起的,他自當承擔起這個責任,若是連朝臣都說服不了,又如何去讓咱回心轉意?若是他能讓咱大明的驕兵悍將信服,咱就順他意,暫緩北伐,跟北元交好,同時改製鹽政。”
    朱標色變。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
    也是感到頭皮發麻,若是朝堂真的再舉行一場商議,議論跟北元的戰事,以藍玉、常升等人的暴戾脾氣,多半氣不過會直接動手,而夏之白這一文弱書生,又哪裏經得起?
    就在朱標想勸說一二句時,似想到了什麽,又一下停了下來。
    他想到了夏之白當初去北平的事,朱棣同樣是個暴戾脾氣,而且不止是朱棣,自己那二弟三弟,脾氣同樣不好,但夏之白就在自己這暴脾氣弟弟麵前,將這些話說出來了,還全身而退。
    或許
    這次同樣也能成功?
    朱標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掙紮。
    最終。
    朱標還是沉默下來。
    因為他始終記得一句話。
    內憂大於外患。
    外患隻是將內憂轉移出去的。
    若是不對天下進行徹底的整飭,就算將北元覆滅、打的分崩離析,最終還是得回到內政上。
    而以李善長為首的淮西集團,還有一大批軍功集團,還包括部分南方的本地勢力,如今已顯露出獠牙,若是朝廷不加緊防範,等北方的戰事一開,朝廷短時更難去處理了。
    如今北方相較安定,朝廷國庫充盈,的確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時間。
    朱標道:“一切聽父皇旨意。”
    “恩,不過此事先不急,等李善長、夏之白他們把奏疏呈上來再說,你等會派人去把湯和給咱叫來,咱現在朝中唯一能信得過的,也就這位老兄弟了。”朱元璋歎息一聲,眼中滿是蕭瑟。
    朱標點點頭:“兒臣尊令。”
    朱元璋站起身,從位置上站起,背著手走出了文華閣。
    他隻是來這邊短時休息的,如今休息的差不多了,也該回去繼續處理奏疏了。
    如今天下事都壓他一人身上,絲毫都耽誤懈怠不得。
    隻是離開時,朱元璋的腳步卻異常堅定。
    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朱標恭敬的目送著朱元璋離開,等朱元璋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才輕歎道:“父皇,終究還是老了,若是以前的父皇,又豈會糾結猶豫這麽久,以至於現在才做決定?”
    “不過南方.”朱標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廣智救我,明天恢複,今日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