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五軍都督府立足朝堂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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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夏之白的聲音在殿內久久回蕩。
隻是落到不同人耳中,卻有著不同的感受。
藍玉、王弼等人更多的是不屑,滿眼的不以為然,北元豈是朝夕能滅的?而且若當真滅了北元,他們又何嚐不是立下了大功,陛下嘉獎都來不及,又豈會對他們動手?
這分明是在危言聳聽!
也是挑撥離間。
湯和、馮勝則眉頭一挑,眼中露出幾分謹慎。
他們跟藍玉等人不一樣,早就過了激昂熱血的年齡,如今更多的會考慮日後事,夏之白雖然說的是有些誇張了點,但未嚐不會淪為現實,曆朝曆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的事,從來都沒有少過。
而且有一件事是真的。
就是北方若真的平定了,他們這些武將何去何從?
沒有戰事,他們就無用武之地,而以當今陛下的謹慎,多半會回到過去的老路,以文禦武,到時他們這些武將,豈不還要看文官臉色?雖然現在有五軍都督府,但眼下五軍都督府職權已削了大半。
明朝建國之初,大都督府總攬軍旅、軍政大權,建立五府、六部後,軍旅、軍政之權分屬了五軍都督府和兵部。
目前軍中的情況是,五軍都督府有統兵權而無調兵權,兵部擁有調兵權而無統兵權。
但這是有戰事的情況,若是沒有了戰事,隻怕會兵部獨大。
不過這跟他們沒太多關係。
至少落不到他們頭上。
他們唯一關心的,便是北方平定後,他們這些武將何去何從。
若是能安穩退下,這是再好不過。
若是引起了陛下猜忌,隻怕日後會很難過。
湯和看得出場中氣氛的不對,主動開口道:“你這話太過危言聳聽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老夫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擔心這些又有什麽用?而且你有些太小看北元了,北元如今實力的確不如大明,但並非沒有還手之力。”
“就東北方向,納哈出目前就擁兵數十萬駐紮在金山,成了我大明遼東的邊患之疾。”
“火器威力最大,但建功豈是朝夕間?”
“而且陛下向來恩怨分明,隻要我等不犯錯,陛下又豈會治罪?”
“不過,你手中的火槍,可否讓我看看?”
湯和並不願在這些話題上多說,主動將話題岔開了,作為臣子,妄議帝王,本身就是大忌,夏之白或許是為了起高調,從而方便後續開口,但他作為大明臣子,自不敢如此放肆。
夏之白點頭,笑著遞了過去,道:“這火槍用的是銅彈、鉛彈,其實最方便的還是鋼彈,不過我來的匆忙,並沒有準備其他的子彈,就選了些銅彈。”
“這火槍威力很大,但有一個要求。”
“槍口不能輕易對人。”
“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而非是用來爭強好勝的。”
夏之白嚴肅的提醒了一句。
湯和笑著點頭,他伸手將這杆長槍接過,用手細細的摸了摸,槍身似乎是木質的,很光滑,上麵似抹了一層‘桐油’,整體構造跟火銃有不小的區別,但整體的使用原理大差不差。
若是靠近槍口,還能聞到一股火藥味。
其他將領也圍了過來。
夏之白道:“這杆槍整體而言,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比如在槍口處增加一個托,用來裝刺刀,這樣便能跟三眼火銃一般,直接當近身兵械使用,而且是直接當刀刃,而非是鈍物。”
“還有這槍身,也可以做一些改進.”
夏之白熱情的講解起來。
不過他並沒有把子彈交出去。
槍這玩意還是太危險了,而且以藍玉這些人的虎勁,要是一下沒收住,在殿內開出一槍,沒打中人還好,要是打中人,那可真就出大事了,今日前來的要麽是沙場老將,要麽是一些後起的中級武將,誰出了事,都會惹來朱元璋大怒。
他還不願去冒這個風險。
在一眾將領去試這杆槍時,夏之白緩緩道:“朝廷對五軍都督府的要求,從來都不僅僅是打仗,除了軍事征伐、戒備等軍事事務,諸如工程營建、地方屯田、募兵、軍糧調運等等事務,同樣在五軍都督府的任權內。”
“眼下朝廷不會急於興兵。”
“而是會積極於練兵,唯有將士卒的素質提升上去了,大明才能做到兵鋒所指,戰無不勝,而且戰場取勝,並不隻有簡單的打仗輸贏,而當在政治上有長足勝利。”
“諸位將軍就算夷滅了北元,恐也無法真正的據有北元。”
“那也意味著北方的邊患始終無法解決。”
“這非是朝廷想要的。”
“朝廷要的是徹底解決北方邊患。”
“因而五軍都督府的職權,不能隻局限在帶兵打仗上,還要謀劃對北元的戰略戰術,下次北伐,你們要做的是以鯨吞的形式,快速而迅疾的吞並北元。”
“你們要擔負起都督僉事的職責。”
藍玉撇撇嘴,不以為然道:“你們這些文人就是能說會道,要是你們打仗也跟嘴皮子一樣厲害,隻怕擔任都督僉事的就不是我們,而是你們了。”
“打仗的事,輪不到你來教我。”
“我上陣殺敵時,你還不知在哪吃奶呢。”
“我也不管你說那些,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朝廷當真不準備北伐了?”
藍玉一臉陰翳的看著夏之白。
夏之白點了點頭,肯定道:“數年之內都不會北伐,等朝廷準備妥當,自會動兵北伐,隻不過那時,領兵的將領,未必就是殿內諸位將軍了。”
“而且我若是你,不會急著去打仗的。”
“打仗是要死人的。”
“若隻為了獲得軍功,將自己身上的官袍染紅,就無故縱容大量將士犧牲,這是完全不值當的,現在不是當初了,當初天下未定,有些犧牲是在所難免的,但如今朝廷已有了更好的解決之法,自會以更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勝利。”
“一味的發狠爭勝,並非是將領所為。”
“正所謂謀而後動。”
“我知曉你們中很多人,對我都不放眼裏,對我說的這些話都不以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我也的確沒辦法說服你們,更無心去說服你們,但你們要知道,若是真的領兵打仗,你們肩上擔負的不是個人。”
“而是數以萬計的家庭!”
“他們把自己的兄弟、兒子、父親送到軍中,是為了天下更長久的太平,而非是為了個人私利。”
“正如我在北平時,曾問過燕王幾句話,若是朝廷北伐,他可有自己的北伐想法,可有具體的作戰部署,可有詳細的出兵計劃,以及具體的征發時間表,若隻是憑借著一腔熱血,憑借著過往帶兵打仗的經驗。”
“這豈不是把將士的性命當兒戲?”
“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
“文人的確更喜歡用計謀計策。”
“我也不例外。”
“我給朝廷獻上的策略,並非是諸位將軍那般的猛攻猛打,而是采用的‘離間’、‘收買’、‘挑撥’等方式,不斷的虛弱北元的實力,你們方才也說了,北元的實力並不算弱,因而直接領兵去攻打,無疑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那為何不試著用一些陰謀詭計,將損失最小化?”
“孫子曾說:兵者,詭道也!”
“這本身就該是諸位將軍掌握的技藝,隻是諸位將軍太過輕視,也太過不以為然,故而隻能讓文人去實施這些‘詭道’,這未嚐不是諸位將領主動放棄了自己的優勢。”
“戰略永遠比戰術重要。”
“戰術隻著眼於局部,也更多的希望,整體去服從他們的局部。”
“而戰略是著眼於全局的。”
“五軍都督府未來的地位,便決定在諸位手中。”
“若是諸位依舊以戰術見長,不懂得從大局出發,不懂得從全體出發,那五軍都督府在朝中的地位,隻會越來越低,因為諸位將領並沒能擔負起統籌全軍的重任。”
“與此同時。”
“武將的地位也會越來越低。”
“因為武將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說話,也不懂得如何發揮自己的優勢。”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諸位。”
“五軍都督府存在的目的以及意義,便在於《資治通鑒》中的這句話。”
“國雖大,好戰必亡。”
“天下雖平,亡戰必危。”
“唯有死死抓住這個命脈,五軍都督府在任何時候,都能在朝堂具有一席之地,而且也不會出現如宋代一般,被文臣徹底擠出朝堂,失去任何話語權。”
“這才是五軍都督府的立足根本!”
“而且諸位將軍的目光實在太過短淺了,或許在諸位將軍的視野中,大明的敵人隻有一個北元。”
“但在我看來,大明四處都是敵人。”
“南邊思州的蠻寇越人,北元下的瓦剌跟韃靼,還有東北的女真,東南沿海的倭寇等等,這些何嚐不是大明的敵人?而這些都是五軍都督府嚴陣以待要應付的敵人,你們也當始終根據實事,製定相應的討伐之策。”
“可以不打,但作為將領,以保衛國家為己任,卻不能不想。”
“哪怕隻是假想敵,也必須要謹慎考慮。”
“隻要大明始終有‘外患’,五軍都督府便始終有用武之地,你們這些武將,在朝中就始終能據有一席之地,但你們一個個又有幾人有如此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