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利益得當,政通人和也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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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夏之白的語氣已有些重了。
    隻是花綸、練子寧幾人,明顯心思不在這些上。
    他們還都沉浸在夏之白說的‘田畝’數據上,地方的官員當真這麽膽大包天?連這種涉及稅基的事,都敢弄虛作假?但從夏之白的話裏,他們還真不敢否定,這事不可能。
    因為地方官員還真幹得出來。
    為了往上爬,地方官員可謂掏空了心思,一門心思的往上鑽。
    為討好陛下,弄虛作假,又算得了什麽?
    而且就算真有地方官員不願意,隻怕更上麵的官員也不會答應。
    因為這牽涉到很多人的仕途。
    法不責眾。
    若是天下官員人人都犯,那某種程度上,又何嚐不是人人都沒犯?至少陛下開心了,而百官也開心了,唯有底下的百姓苦了,要交兩茬甚至三茬稅。
    練子寧雙眼有些發愣,他一臉緊張的望向花綸,低聲道:“花綸,夏兄說的可是真的?”
    “地方測繪官員當真敢做這種缺德事?”
    “這要是被查到,可是要被誅九族的!”
    花綸苦笑著搖頭。
    他又哪裏知道?
    他的確是戶部官員,但基本都待在應天府,根本沒機會去地方,而且他就算再有能耐,又豈能真一地一地的去查?隻是若當真如此,恐非是測繪官員的問題了,這些官員又哪裏做得了主?
    終是更上麵的官員為迎合討好陛下。
    解敏歎息道:“如此一來,天下不就成了,上麵是惡官,下麵是刁民嗎。”
    “這或許才是天下的常態。”花綸道。
    練子寧也道:“政清人和.終究還是要為現實低頭。”
    丁誌方也輕聲道:“屋簷滴水是代接代,新官不算舊官賬,地方官員就算有誌,但官大一級壓死人,又哪敢真把實情稟告上去,最終能明哲保身,不隨波逐流已是難中之難了。”
    幾人的情緒很低。
    他們在官場已有些時日了。
    自以為了解了一些官場秩序,但真的直麵時,依舊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因為很多事都由不得人,畢竟當再大的官,最終也是要交職的。
    一念至此。
    他們倒是羨慕起夏之白來。
    或許唯有像夏之白這樣孑然一身的人,才能對天下狀況看的這麽清楚,也能始終銳意進取不退半分。
    花綸道:“夏兄,你或許是對的。”
    “可是.”
    “現在你無法證明!”
    “哪怕南方有再多積弊,但隻要能維持一日,朝廷都不會輕易去動,因為南方對大明太重要了,無論那田畝有沒有弄虛作假,朝堂從南方征收上來的稅收是實打實的。”
    “這做不得半點假。”
    “而且你既然知曉,南方功勳勢力獨大。”
    “也當清楚,這些人背後的力量,這已牽涉到大明方方麵麵。”
    “你就算真有魚死網破之心,但殊不知,最終隻可能是魚死,而網不會破,就算是網破了,修修補補還能繼續用,隻是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這又何必呢?”
    花綸忍不住勸了兩句。
    他感到很無力。
    這根本就抗衡不了。
    南方的利益集團太大了,而且早就串聯起來了。
    根本不是夏之白一人能抗衡的。
    夏之白笑著點點頭,目光閃爍著微光,淡漠道:“我知道,所以我說這隻是個開始,這次南下,隻是去解決地方暴動之事,但等到我回到應天府,我就不會隻局限於此了。”
    “我會在天下掀起一場新的政治改革。”
    “拉攏分化肢解地方!”
    “讓南方的抱團勢力,一步步走向孤立,最終變成孤立無援。”
    花綸一愣。
    他深深的看了夏之白一眼,卻是沒有再開口了。
    夏之白心思很深。
    不是他能夠猜得到的。
    不過他也因此放心不少,既然夏之白有其他的想法,那再好不過,不然經此一事,夏之白隻怕在天下會寸步難行,而且夏之白捅出的這個‘田地問題’,一旦被朝廷知曉,隻怕會掀起又一場腥風血雨。
    隻是花綸也很驚奇。
    為什麽夏之白對天下了解這麽深?
    他作為戶部官員,看過天下不少賬目,尚且沒有這麽深徹,夏之白隻是一個大學士,雖然能看不少過往史書,但又如何從零星數據中,推斷出這麽多消息的?
    這種眼界屬實驚人。
    夏之白笑著道:“好了。”
    “該吩咐的事,我都吩咐完了。”
    “你們代我把這些話,傳給南方的那些人。”
    “我相信,他們會做出取舍的。”
    “我給他們時間。”
    “不過他們若真是鐵了心頭鐵到底,那就怪不得我請尚方寶劍了。”
    “到時隻怕不殺的南方人頭滾滾收不了場。”
    夏之白冷笑一聲,朝幾人微微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花綸幾人目送著夏之白遠去。
    良久,花綸才輕歎道:“夏之白還是這麽‘驚世駭俗’,不出手則已,出手便驚人,世人都以為他去北方,會因此消寂,尤其是被安置到翰林院時,更是有不少官員拍手稱快,認為夏之白的鬧劇結束了。”
    “可誰曾想。”
    “這隻是新的開始。”
    “隻是兜兜轉轉,我們又落到他手裏了。”
    “也不知是好是壞。”
    “依過去的情況,多半不算好。”練子寧苦笑道:“不過夏之白都已說到這份上了,我們隻怕也拒絕不了了,而且就算拒絕了,夏之白靠自己也能把話傳出去,希望南方這些人能收斂一點。”
    “不然以夏之白的瘋犬狀況,隻怕南方短時難消停了。”
    解敏道:“或許事情沒那麽麻煩。”
    “夏之白已經先禮後兵了,若是南方這些人還不識趣,這得罪的又豈止是夏之白,還有信國公,還有錦衣衛,這些人不怕夏之白,但多少還是會給信國公麵子,也多少會忌憚一下錦衣衛。”
    “更重要的是夏之白占據著大義。”
    “他已將自己要做的事明明白白的告訴給對方了。”
    “若是地方不從,那是地方的問題。”
    “錦衣衛出手也未嚐不可。”
    “我倒是覺得,南方不會有那麽多幺蛾子,夏之白說這麽多,更多的是為了說服你們,讓你們不要再有那麽多的心思跟想法,專注於自己的分內事。”
    丁誌方也意味深長道:“我也有同樣感覺。”
    “你們的心理負擔太多了。”
    “若你們站在夏之白的角度,或許之前的確有諸多不便,但經過這一番‘先聲奪人’,已經徹底扭轉了局麵。”
    “如今主動的是夏兄,被動的才是南方,而且就如夏兄所言,他現在背靠著信國公、錦衣衛,還有我等六部官員撐腰,已近乎是以中央小朝廷的姿態南下了。”
    “南方再有不情願,當真敢一意孤行?”
    “這可是在輕慢朝廷。”
    “夏兄說那麽多,未嚐不是在提醒你們。”
    “你們雖出身在南方,但對南方的情況涉及不深,因而是有機會從中脫身的,若是還執迷不悟,一個勁的站在南方的角度,等日後朝廷清算下來,你們同樣跑不掉。”
    “日月為明。”
    “我大明並非隻有半邊天。”
    丁誌方深深的看了花綸兩人幾眼,朝三人拱了拱手,便主動離去了。
    花綸跟練子寧私心太重。
    始終還秉持著南方為貴,北方為輕的想法,下意識代入的是南方,這種發自內心的傲慢跟輕視,讓丁誌方頗為不滿,他出身山東,若真按曆史淵源,豈不比江西更有華夏底蘊?
    夏之白會顧及兩人顏麵。
    他可不會。
    花綸跟練子寧麵色一窘。
    解敏尷尬的笑了笑,也朝兩人拱拱手道:“丁兄是性情中人,一時心頭不快,才在言語上多有冒犯,還望兩位仁兄不要放在心上,不過兩位的確有些厚此薄彼了。”
    “夏兄當初科舉時,便一而再的提醒過。”
    “大明並非隻有半壁江山。”
    “任何以半壁江山論述的心思,都應該被嚴厲抵製,諸位如今已身居朝堂,卻依舊以南方為重,這未免不讓人有些擔憂,天下正是因為爾等這般偏見之人多了,才會生出如此多的不公跟不平。”
    “人可以有自己偏好,但不能太過偏重。”
    “我等朝廷官員更當如此。”
    “我解敏也先告辭了。”
    解敏搖搖頭,同樣轉身離開了。
    花綸跟練子寧,臉色青一塊紅一塊,十分不是滋味。
    夏之白說他們,他們倒也認,因為論學識、論才幹,他們的確比不過夏之白,但被解敏跟丁誌方批評,兩人多少有些掛不住臉,隻是兩人也知道,自己方才的確有些失態,也表現的過於擔心了。
    他們畢竟出身南方。
    對南方有了解,而且從小潛移默化,又豈是朝夕能改?
    經過這三人輪番的指責,花綸跟練子寧倒也是難得靜下心來,思索起自己的日常言行來,是否真的太過於偏重南方了。
    在思索了一番後,也不禁一陣臉紅。
    的確如此。
    雖然很多是下意識的,但的確是在為南方考慮,作為朝廷官員,這其實是個很危險的信號了,至少他們沒有很好的隱藏下來,如今隻是朝廷無人盯著他們,若是有人刻意針對,隻怕兩人保不齊還會因此受罪。
    一時間。
    兩人也是汗流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