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豺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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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十月七日。
    在夏之白一行還在南下時。
    餘杭的城中,卻是多出了一名乞丐。
    他身穿著破舊的葛布衣,臉頰髒兮兮的,手中抓著一根木棍,一臉無助的盯著四周,他就這麽順著人流,進入到了城中,而這名小乞丐,對餘杭明顯很不熟悉,一直在街頭胡亂走動,如同一隻無頭蒼蠅一般。
    走了不知多久。
    甚至都能聽到他肚子咕咕作響。
    乞丐依舊沒有放棄,依舊在城中走著,似在尋找著什麽。
    終於。
    在穿過一條青石街巷後,他看到了兩座大石獅,府邸上方赫然是一個‘方’字,乞丐麵露喜色,又在四周尋找了起來,在繞著這座方府走了一圈後,才暗自嘀咕道:“我這次應該沒找錯吧?”
    “兩座大石獅,方府,門前兩口大白燈籠,台階七階,還有”
    “門口會擺放一把沒木棍的掃帚!”
    乞丐將脖子伸起,甚至主動墊了下腳,就為了將府前的情況看完。
    果然,他在門前看到了一把破掃把。
    乞丐麵色一喜,他不由分說,直接持著木棍就走了上前,而後將木棍插到了掃帚裏,隨後走到門前,用力的敲了敲大門,隻是並非是尋常的‘鐺,鐺鐺’,而是‘鐺鐺鐺鐺’四下。
    他這番舉措顯得很沒禮數。
    不過乞丐明顯並不在意這些,敲完門,還饒有興致的用掃帚揮了一圈,顯然對自己組裝的掃帚很滿意。
    沒一會。
    緊閉的大門就虛開了一道縫。
    一個年過五旬的老人一臉不滿的伸出頭,望見是一個小乞丐,滿臉不耐煩道:“滾滾滾,哪來的乞丐,別停我們府上,還隔這亂敲門,你知道你敲的是誰家的門嗎?”
    “我家老爺是方進士。”
    “要是家長治罪下來,你這小乞丐吃得住?”
    “滾滾滾!”
    乞丐撇撇嘴,不屑道:“方進士怎麽了?我可是北方來的,我都把你這破掃帚裝好了,你們不給我一碗飯犒勞我一下?”
    “一個破掃帚,等等,你說你從哪來的?”管家愣了下,又猛地看向了身前的乞丐。
    乞丐笑嗬嗬道:“北方,應天府!”
    管家雙眼微闔,又道:“應天府很大,你個小乞丐這麽大老遠過來幹什麽?”
    乞丐道:“自然是來跟你們修掃把。”
    管家麵露一抹不喜,伸手將掃帚搶了過來,悄然的掃了眼木棍,隨後道:“滾滾滾,哪裏的野乞丐,吃白食還吃到我們家來了,你要是再不走,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乞丐一愣。
    他木然的站在原地,整個人有點手足無措。
    他狐疑的抬起頭,望了望上麵的‘方府’,他很肯定自己沒走錯。
    而對方也當認出了自己,為什麽還要趕自己?
    就在呂滄一臉疑惑時,管家似聽到了身後有人開口,一臉不耐煩道:“我們家長仁慈,願意賞你一頓吃的,你先在門口等著。”
    說完。
    管家就關上了門。
    隻留下呂滄一人孤零零站在門口。
    呂滄的淒慘模樣,自是落入到四周行人眼中,也引得四周一陣發笑。
    沒一會。
    門再度打開了。
    隻是管家並沒有再探出頭,隻是從門縫中扔了個黑窩頭,黑不拉幾的,隨後道:“這是我家吃剩的,你個小乞丐拿著走遠點,以後別過來了,真是晦氣。”
    “大清早,遭乞丐,真倒黴!”
    呂滄尷尬的愣了愣,隨即似明白了什麽,將地上的黑窩頭抓在手裏,而後掃了眼四周,飛快的拿著消失了。
    一天後。
    呂滄的身影再次出現。
    隻不過跟最初有所不同,他已成功混入到餘杭的乞丐堆裏。
    借助著這些乞丐的便捷消息渠道,呂滄很快摸清了餘杭的一些基本狀況。
    與此同時。
    夏之白終於到了餘杭。
    一路的星夜兼程,哪怕乘坐著馬車。
    臉色也依舊不怎麽好看。
    臨近餘杭城門,夏之白整理了一下著裝,他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太憔悴,雖然一路的奔波,的確很傷人元氣,但他這一趟畢竟代表著朝廷威儀,自不能表露的太過蒼白。
    當然。
    刻意的停下。
    未嚐不是在給浙江布政司官員反應的時間。
    好讓他們熱切的前來迎接。
    蔣瓛坐在馬上,手持著繡春刀,目光卻不時落到夏之白身上,這一路他沒少觀察夏之白,隻是夏之白很小心,極少顯露在外,也很少去跟其他人交談,唯一幾次交談,還都是跟湯和獨處。
    不過他也發現了一件事。
    就是跟著夏之白一同來的隨從不見了。
    在發現這事時,蔣瓛心中微微吃驚了一下,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錦衣衛,他自認自己是很有洞察力的,但那名隨從能這麽悄無聲息的離開,還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屬實不容易。
    雖然他也承認。
    這跟夏之白深居簡出有關,也跟夏之白很少走動有關。
    但一個大活人消失,還是一個時常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走動的人不見了,除了少數幾人察覺,大多數人都沒發現,這的確讓人有點吃驚。
    而這也論證了一點。
    夏之白其實猜到了這次南下不會順利。
    所以提前做了布置。
    對於浙江布政司發生的事,他其實有所了解,作為錦衣衛,每天都有人給他送信,他了解的地方情況,遠比夏之白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隻是他不會告訴夏之白。
    因為錦衣衛隻聽從陛下的命令。
    陛下並未讓自己將這些消息透露給夏之白。
    他就不會說!
    湯和走下馬車,活動了一下筋骨,感慨道:“人啊,不得不服老哦,若是年輕時,別說坐馬車了,就算是騎馬,連續騎個幾天幾夜,都不帶半點累的,如今坐了幾天馬車,就感覺渾身不舒服,腰酸背痛的。”
    “不過總算到餘杭了。”
    “浙江!”
    湯和似想起了什麽,眼中多出了幾分意氣,笑著道:“我當年來這,可不是坐馬車來的,而是打進來的,騎著馬,雄姿英發,當年浙江,還是我跟徐達他們一起打下來的,那好像還是至正二十六年。”
    “東定浙東,掃滅張士誠,而後再殲滅陳友諒。”
    “都過去二十二年了。”
    湯和感慨了一聲,眼神又沉寂下來。
    他轉過頭,望著夏之白,意味深長道:“這餘杭當年我是打進來的,你如今想在餘杭站穩腳跟,隻怕也要爭上一場了。”
    夏之白笑著道:“信國公多心了。”
    “都是大明官員,哪來這麽多明爭暗鬥。”
    “隻要一心為公,一心為國,我多退幾步又何妨?”
    湯和哈哈大笑,似對夏之白說的話,感到有些好笑,但也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就此說什麽,而是重新回到了馬車裏,夏之白無奈的搖搖頭,也頗為的無語。
    他的確不喜跟人交惡。
    但涉及原則問題,的確又退不得。
    這才導致他每次做事,都像是在給他自己樹敵,不過他倒並不怎麽在意,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很樂意跟人交朋友,但至少大家要同路,不然全交些酒肉朋友,終有一日會反目成仇的。
    與其如此。
    還不如不交。
    花綸幾人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這一路的舟車勞頓,他們也是累的不輕。
    麵色肉眼可見的憔悴。
    花綸走了過來,低聲道:“馬上到餘杭了,你真做好準備了嗎?你沒有跟地方官吏接觸過,不知道這些人的狡猾,朝堂的官員多少還有點政治底線跟原則,地方很多時候都顧不上。”
    “奪人錢財,猶如害人父母。”
    “你做的事,會引起地方太多分憤恨不滿了。”
    “希望等會你來了,不會遭來一陣罵聲,不然麵子上可不好過。”
    花綸無奈的苦笑著。
    他其實很不想繼續走下去。
    每往南方靠近一點,他心中焦慮就重一分。
    昨夜更是直接失眠了。
    “有罵聲是好事,說明百姓有不滿,有怨念,那說明我做的事沒做好,這豈不是更加證明了,我這次南下的正確性?”夏之白淡笑著道:“我這次南下,就是來解決百姓不滿,平息百姓怨恨的。”
    聞言。
    花綸愣了一下。
    也是失笑道:“你還真是會寬慰自己。”
    “怪不得這麽自信。”
    “不過有自信是好事,我就沒你這般坦率。”
    “或許這就是我比不上你的地方。”
    “我自認才華並不輸你,但如今朝堂,再論我們當年的科舉,卻是越來越多人認可你是狀元了,原本還有人有微詞,認為你取了巧,現在這種微詞越來越少了。”
    夏之白平靜道:“科舉的事已經過去了。”
    “我當年的確算取了巧。”
    “我獻上的土豆,當時並不太能在天下大規模種植,外界很多人揣測是陛下藏私,不願用此接濟天下,但實則並非如此,而是種植情況有限製,不過經過朝廷的培育,如今應該有了不小的規模,或許”
    夏之白眼中露出一抹狡黠道:“也該到了推廣的時候。”
    夏之白並未就此多說,將目光移向了不遠處。
    他能感受到。
    地麵傳來了輕微的震動。
    浙江來人了。
    花綸也沒有就此多提,同樣將目光移向了前方。
    夏之白卻並未給花綸多看的時間,吩咐道:“花綸,通知一下練子寧他們,讓他們拿上筆墨,做事了,我讓你們跟著,可不是為了讓你們遊山玩水,而是來做事的!”
    花綸臉皮一抽。
    他就知道夏之白叫上他們準沒好事。
    之前隻是藏著掖著,如今到地方了,也就不遮掩了。
    隻是都到了這時候,再說什麽,也沒了任何意義,花綸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通知他們,不過,我很好奇,你究竟要我們做什麽?”
    夏之白神秘的笑了笑道:“這得看浙江為我準備了什麽。”
    “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豺狼來了.”
    “那就隻能出長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