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桃紅映日,垂楊拂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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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周子諒並未跟夏之白深聊。
    話並不投機。
    而且夏之白態度很堅決,就是要在鹽政上弄出成績,他自不會去直接阻攔,反而各種支持跟鼓勵,甚至還讓夏之白若有需要,可以直接找布政司幫忙。
    可謂是給出了極大‘誠意’。
    沒多久。
    一行人便到了餘杭城。
    餘杭便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杭’。
    雖已是十月,餘杭的天氣並不冷,反而十分的宜人。
    作為臨江府的府治。
    周遭環境十分的名利,粉牆黛瓦,不遠處更有西湖在旁。
    周子諒似有意帶眾人欣賞餘杭的美景,因而還繞著西湖走了一截,時值晚秋,湖中荷花早已落幕,隻剩下一根根光杆,不過湖水清亮,不時還有幾尾魚躍出水麵,顯得十分的寧靜自然。
    一陣微風拂過,吹皺了湖水,也吹起了殘葉。
    在碧波蕩漾下,枯黃的荷枝在水中搖曳,卻是給人一種蕭瑟之感。
    周子諒望著風景美如畫的西湖,笑著道:“杭州有今日之盛況,還得多虧了蘇東坡。”
    “若非蘇東坡治理水道,疏浚西湖,以當時宋代的情況,西湖多半會日漸荒蕪,不說湖水幹涸,至少是荒草叢生,淤泥遍地,絕無半點水光瀲灩之感覺,更無山色空濛。”
    “而當時蘇東坡做到這些,隻用了一百張度牒。”
    “折合當時一萬七千貫錢。”
    “能用這麽少的錢,辦成這麽多的事,蘇東坡的治理之才,我看還是為世人看輕了。”
    沿著西湖,周子諒感慨著開口。
    王玄範附和道:“世人大多知曉蘇東坡詞寫得好,鮮少有人知曉蘇東坡治理地方也好,不過大明立國之初,西湖並未得到這麽大的治理,是浙江一眾官員,不畏艱險,毅然上書朝廷,組織人力疏浚的。”
    “如今的西湖周邊,疏浚出來的大量淤泥,都用作了農田基肥。”
    “眼下的沼澤地,都化為肥沃的農田。”
    “養民上千戶。”
    浙江布政司其他官員點頭。
    說著這些年治理西湖自己曾做的努力。
    簡而言之,便是邀功。
    同時借此向湯和等人表明自己的才能,若是能借此贏得好感,日後未必不能被朝廷相中,繼而更進一步,即便不然,這也算是給自己麵上增光,也充分向夏之白等人表露著,他們是有真才實幹的。
    一直有為地方獻計獻策,也當真為了地方變好做了努力。
    夏之白望著不遠處的‘蘇公堤’,輕聲道:“垂楊拂堤,湖水變活水,蘇東坡的確做了一件利國利民之事。”
    “偉人謀議不求多,事定紛紜自唯阿。盡放龜魚還綠淨,肯容蕭葦障前坡。一朝美事誰能繼,百尺蒼崖尚可磨。天上列星當亦喜,月明時下浴金波。”
    “我等都是前輩的繼承者。”
    聞言。
    周子諒眼皮一跳。
    他微闔著眼,淡淡的看了夏之白一眼,自是聽得出夏之白口中的戲謔。
    夏之白並不認可他們的‘政績’,隻認為是沾了‘前人的光’,若非有蘇東坡疏浚水道在前,西湖又豈會得到這麽多重視?又豈會被堂而皇之的列為‘政績’,為他們吹捧。
    夏之白認可他們疏浚西湖,但並不認為這算很大政績。
    因為他們並非先行者。
    王玄範笑著道:“夏欽差倒是快言快語。”
    “先行者的確重要,但繼承並發揚同樣重要,若非有我等精力治理,西湖早就變得荒草叢生,淤泥滿地了,又何來眼前的大好風光?”
    “何況蘇東坡也未必是第一人。”
    “他同樣是沿襲了之前人的事跡,隻是因蘇東坡而為世人更多知曉。”
    夏之白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平靜道:“這的確是對的,但有的時候,解決從無到有,才是最重要的,若非有前人疏浚河道,積累總結出淤泥的使用之法,天下各地湖畔又豈能多出這麽多良田?”
    王玄範目光陰沉道:“天下當真有這麽多從無到有?”
    “我看不見得。”
    夏之白笑了笑,指著水道暢通的西湖道:“就如這湖水一般,需要不時疏浚,不然就會生出堵塞,繼而讓原本好好的西湖,變成了一個臭水湖,水道需要不時疏浚,房子也該不時打掃,不打掃就會積滿灰塵。”
    “而說到疏浚水道,天下各地水路不同,因而疏浚方式手段,也多有不同。”
    “並不能一概而論。”
    “變通。”
    “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
    “知行合一,經世致用,造福天下。”
    “變通便是利國利民之無上法門,若隻學著按圖索驥、那或許就成了‘呆子’!”
    “天下治理也一樣。”
    湯和站在一旁,笑嗬嗬的聽著。
    他聽得出來,這是夏之白在跟浙江布政司的人爭辯。
    浙江布政司的人認為當在原基礎上做改變,而夏之白直接要他們學會‘變通’。
    疏浚西湖隻是一個說辭。
    周子諒道:“看來夏欽差在治理天下上,很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這屬實是難能可貴,我等就不一樣了,實在愚笨,隻能照本宣科,學著模仿古人的做法用來治理地方,不過或許是運氣不錯,治理的還行。”
    “隻是.”
    “就如水中殘破荷葉一般。”
    “終究還是有不盡善盡美的,因而這次需夏欽差來處理。”
    “以夏欽差對天下治理之道的獨特見解,想必會給我等一個滿意的結果。”
    “我等著春暖花開時節,桃紅映日,垂楊拂堤!”
    周子諒笑盈盈的看著夏之白,並未表露出任何的惡意,反而是充滿著好感,但眸光之中,又帶著幾分強勢跟冷峻,似乎並不怎麽把夏之白放在心上。
    夏之白麵色如常。
    他負手而立,望著平靜湖水,突然彎身拾起一枚石子,而後稍微扭了下身子,用力的扔了出去,隻見小石子在水麵上打出數個水浪,最終沉入到了水底。
    夏之白道:“打水漂的能力我還是有的,想來能驚起一些漣漪。”
    “到時搭配著映麵桃花,或許會別有一番景色。”
    “天欲雪,雲滿湖,樓台明滅山有無。”
    夏之白跟周子諒等人的暗中交鋒,起初花綸等人是沒有理會到的,隻是後麵聽著聽著,就聽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也當即意識到這話裏有話。
    隻是花綸跟練子寧幾人有些費解。
    周子諒等人分明這麽熱情的接待,甚至都說出了會傾力支持他們,為何在這時會做出‘倒戈’姿態?
    這是何道理?
    花綸跟練子寧對視一眼,眼中露出了幾分凝重。
    他們已隱隱意識到,周子諒等浙江官員,隻怕非表麵這麽好心。
    而是內有深意。
    夏之白跟周子諒等人的口頭交鋒,基本是點到為止,並沒有就此多說,也沒有就此再延續,似乎都不想因此傷了和氣,後續幾人都心情不錯的欣賞起了西湖美景。
    雖已是十月,景色依舊不減。
    在一番遊玩後,有一名小吏跑來,跟周子諒說了幾句,周子諒轉過身,朝湯和等人拱手道:“諸位大人,城中宴席已備好,諸位舟車勞頓,雖不合時宜,但也不缺這一時。”
    “而且鹽政之事,我亦有所經手,或許能有所幫助。”
    周子諒並未尊求夏之白建議,而是直接將目光看向了湯和。
    湯和的態度才是最主要的。
    湯和麵色淡然無波,沉思了一陣,道:“也好。”
    “既然盛情難卻,那就去一趟吧。”
    “就當是了解浙江的風土人情了,想來朝廷知曉,也不會怪罪。”
    周子諒麵色一喜,連連道:“信國公所言極是,我等本就是奉命聽差遣的,又何必這麽見外?隻是我等不知各位喜好,隻按照往常習慣,弄了下家常,取了點西湖的藕,還有西湖的魚,希望諸位不要嫌棄。”
    湯和道:“簡單好。”
    “本就是一頓便飯,無須那麽鋪張。”
    “多謝信國公體諒。”周子諒連連點頭稱是。
    王玄範掃了眼夏之白,眼中露出一抹輕視,隨後很快恢複如常,笑著道:“宴會地就在西湖不遠,到時看著美景,一邊吃飯也算是個美事。”
    “哈哈。”
    夏之白淡淡一笑。
    並沒有將周子諒的小動作放在眼裏。
    無非是想借酒宴說一些情況,或許是誤導,或許是引導,亦或者是暗中相勸,都是為了表達他們的態度,他其實並不怎麽在意他們的態度,因為他本就不為他們而來。
    隻是聽到杭州的美食。
    他腦海卻不由冒出了一個‘名菜’。
    西湖醋魚!
    隻是不知這年頭,西湖醋魚有了嗎?
    味道會不會比後世好一些?
    夏之白有些走神,等他回過神來,已是到了一座酒樓。
    酒樓四周早已被清場,而這四周的裝潢,明顯契合湯和的秉性,湯和畢竟是帶兵打仗的,個性相較豪爽,這種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情況,也更容易讓湯和滿意。
    事實也的確如此。
    眼前的熱鬧場景,尤其是一桌桌的,有些出乎湯和意料。
    一行人相繼落座。
    作為這次南下的主要官員,夏之白自是坐在了主桌,而與他同桌的官員,除了湯和,便隻有周子諒跟王玄範三人,蔣瓛並沒有出現在酒樓,在臨近酒樓時就轉身離開了。
    他很懂保持距離感。
    蔣瓛不在場,似也無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