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哥兒把門打開，孫山領著十狗進門，沒一會兒，小院子就亮起來了。
    借著燭光，孫山認真地打量著十狗，比以前高了，也瘦了，成熟了。
    讓十狗坐著，笑著問：“十狗，怎麽在門口等著？夜深了，不能一直在外麵等。”
    幸好是大夏天，不是大冬天， 除了被蚊子咬外，並沒什麽危險。
    孫山看到十狗臉上有幾處紅腫，應該被蚊蟲螞蟻盯了。
    十狗喝了一口茶水，看到孫山既高興，又有點膽怯。
    語氣帶著畏懼地說：“孫大人，我在醫館聽別人說你回來了，於是向師傅請假來找你。我看你家門一直關著，肯定出去了，便在門口等你。等啊等啊，嘿嘿，就睡著了。”
    孫山看著十狗雙眼依舊帶著少年的純真，笑著說：“萬禦醫請我吃飯，今晚便到萬家吃飯了，所以才那麽晚回來。”
    頓了頓，問到：“十狗，你吃了飯沒有？”
    十狗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說。孫山看他的表情，便知道還未吃。
    於是讓桂哥兒拿了些糕點出來，溫柔地說：“十狗，將就點，吃些糕點。我剛回來，家裏什麽都沒有。”
    十狗瞄了瞄精致的糕點，連連搖頭說：“孫大人，我，我不餓，不用吃。”
    孫山依舊溫柔地說：“不管餓不餓，都要吃。這是大人賞賜給你的，如果不吃，大人會很沒麵子。”
    十狗一聽，立即站起來，不敢坐著，急著說：“大人，我吃，我現在吃。”
    孫山又命令地說：“大人剛才讓你坐，沒經過允許，怎能站起來呢？”
    十狗一聽，又立即坐下去了，畏畏縮縮地看著孫山。
    孫山噗呲一笑，樂嗬嗬地說：“十狗，別緊張。剛才跟你開玩笑，好好坐著，好好吃糕點，不用跟我客氣。我們都那麽熟了，不用見外。”
    桂哥兒在一邊樂笑著說：“十狗，我家大人最和氣的，你不用害怕。我家大人之前幫你，是因為覺得跟你有緣分，也喜歡你這個小子。所以大人吩咐什麽，你就做什麽，知道沒有？”
    十狗怯怯地點頭：“孫大人，十狗知道了。”
    孫山拿糕點，讓十狗吃，溫潤玉如地問：“十狗，家裏的阿爺，阿奶，阿爹，阿娘可好？”
    十狗小心翼翼地吃著糕點，點了點頭說：“好，都好。家裏一切都好。”
    頓了頓又說：“家裏的二叔和二嬸生了小弟弟，家裏可開心了。”
    十狗阿爺生了幾個兒子，然後娶妻生子，結果那麽多年隻有十狗一個孫子，這可把一家人愁死了。
    對於他們這些在碼頭幹活的腳夫來說，家裏男丁少，預示著腳夫這營生不好做。
    在碼頭幹活，最重要拉幫結派，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
    男丁少，連腳夫都做不了。
    十狗家裏添丁，對安家來說肯定是大好事。
    孫山笑著說：“你阿爺肯定很高興了，他可一直盼望著家裏多幾個弟弟。”
    十狗吃完一塊點心，孫山繼續給，十狗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著。
    點了點頭說：“大人，小弟弟滿月，我阿爺還擺了酒席，那天來的人可多了，我二叔二嬸可高興了。”
    頓了頓，偷偷地瞄了一眼孫山，怯怯地問：“大人，我阿爹阿娘不高興，為什麽？”
    為什麽？孫山當然知道為什麽了。
    多了一個小子，就多一個人跟十狗爭家產，雖然安老爺子沒什麽家產，但住的房子總要分一些出去，十狗阿爹阿娘難免不高興。
    因為窮，因為眼界不夠，所以選擇內耗，而不是開疆擴土。
    孫山對這種做法很批評，但也很理解，畢竟往外賺錢，難度還是相當大。
    溫溫和和地說：“十狗，不管你阿爹阿娘高不高興，你都要高興。有個弟弟，以後能跟你相互扶持。”
    隨後說道：“十狗，我不知道下麵的話你聽不聽得明白，不過我希望你能記住。”
    十狗連連點頭說：“大人，你的話我會一直記住，你是除了家人，對我最好的人。我阿爺說，你是我們安家的貴人，福星。
    自從遇到你，我們安家變得不一樣。我能到醫館做學徒，我家添了小弟弟，我阿爺和阿奶在街坊鄰裏可有麵子，這一切，都是你帶給我們的。你的話，我一定會聽。”
    孫山讚賞地看了看十狗，甭管腦瓜子聰不聰明，總之按照聰明人的話去做，保準沒錯。
    相比於十狗認識的人，孫山肯定是最聰明的人。
    微微一笑地說：“十狗，咱們不要盯著家裏的家產，咱們要往外麵賺家產。就算家裏的財產全給你，也發不了財，咱們要放眼外麵，從外麵賺更多的錢。
    十狗，我希望你不要像你阿爹阿娘盯著家裏的一畝三分地，咱們要走出安家，走出你所住的街道，走向更遠的地方，賺更多的錢。”
    十狗眼睛略帶迷茫，想了想，怯怯地說：“大人，你是想說我阿爹阿娘害怕小弟弟跟我分家裏的家產嗎？所以他們才不高興嗎？”
    想不到十狗比以前聰明，一下子就明白孫山的意思。
    笑了笑，說道：“十狗真聰明!”
    十狗啃完一塊糕點，孫山再遞過去，十狗接在手中，從未見過如此好吃的糕點，孫大人給的糕點就是好。
    認真地說：“大人，十狗明白了。阿爺的東西，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應該太在意。如果我想要，就要自己賺。阿爺想給誰就給誰，阿爺做主。”
    孫山點了點頭：“十狗，你阿爺對你很好，以後長大了，好好孝順阿爺，知道不？”
    十狗笑著說：“大人，十狗知道。阿爺喜歡我，我也喜歡阿爺。”
    孫山讓十狗繼續吃糕點，半大的小子吃幾塊哪裏能飽。
    十狗樂嗬嗬地吃著，笑著問：“大人，你要到哪裏做官？是在金陵嗎？”
    如果大人在金陵做官實在太好了，十狗覺得孫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大人。
    對他一個窮小子都那麽好，對其他人也會一樣好。
    大人的眼睛好明亮，一閃一閃亮晶晶。
    說話又那麽溫柔，如果不是認識大人，真的不覺得大人是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