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珠寶更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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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好久不見。”
沃德伯爵竟在白天出現在我的房間裏,而且蒂莫娜沒等我察覺,就悄悄退了出去……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走廊的守衛想必已經做好了戒備,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再額外布置防護了。
“你最近好像一直很忙……之前那份報告,要是沒時間說,就留到以後吧。這次來,是有什麽事要找我幫忙嗎?”
“陛下,還請您收斂些,不要再做那種輕率的舉動了。”
聽著這位宮廷伯爵嚴肅的語氣,我心裏琢磨著,他到底在責備我哪件事……啊,想起來了,應該是我去見薇拉的事。
“要是我說,我做的不是什麽輕率舉動呢?”
“那也請陛下立刻停止。”
……嗯,他的態度還真強硬,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就算用強硬手段,也要阻止您”。
“行,先不說這個。你是在擔心我和前皇太子妃的事,對吧?”
想必他已經查到,我經常偷偷去見被囚禁的薇拉西爾維·勒夏佩利耶。她的父親本就是支持首相的貴族,而且我還在教她魔法——要知道,薇拉之前一直小心翼翼隱藏著自己的魔法天賦,現在被我公開引導,沃德伯爵會責備我,也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嗎?”
沃德伯爵語氣急切地反問,看來他還沒完全摸清,我在那座塔裏到底做了什麽。
不過,囚禁薇拉的那座塔,守衛最近已經換了人——這一點我能感知到,用魔法探查後也確認過,新換的守衛,是我們這邊的人。按理說,負責情報的沃德伯爵,收到間諜的報告後,應該清楚這些情況才對……看來,他並沒有掌握全部信息。
“你的間諜,有沒有向你匯報過,我在塔裏具體做了什麽?”
“匯報過,但報告內容語焉不詳,我沒能完全弄明白。畢竟塔周圍有封魔結界,很多情況都被屏蔽了,間諜也隻能事後提交些模糊的信息。”
我明白了,這就是間諜能力的極限。
現在他們站在我這邊,不代表以後也會始終忠心。我本來就是想借機測試一下這個間諜的能力——再說,身為皇帝,不能盲目信任下屬,必須清楚他們能做到什麽、做不到什麽。
……其實還有一點,眼前這位間諜首領,現在對我還不算完全信任。
不過想想當時的情況,他們已經盡力隱瞞了。我特意交代過,讓薇拉的父親和以前的女傭,不要在信裏提到我的存在——那些信件本就會被審查,畢竟薇拉的身份特殊,沒人會完全信任她身邊的人,間諜這麽做,也是正常操作。但那又怎樣?我早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這段時間沃德伯爵一直很忙,蒂莫娜·雷南便暫時接手了宮裏探子的調度,那些關於我的報告,都先送到了蒂莫娜那裏,被她攔了下來。也就是說,蒂莫娜其實早就掌握了所有情況,隻是沒跟沃德伯爵說。
……嗯,這麽看來,蒂莫娜並沒有背叛我。
“陛下。”
沃德伯爵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好,現在該試著說服他了。
“那座囚禁前皇太子妃的塔,周圍布有‘封魔結界’,對吧?”
“……是的,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即便此刻情緒有些激動,他依舊保持著幾分冷靜——最重要的是,他是個理性的人,隻要把道理說清楚,他應該能理解。
其實我敢這麽大膽地去見薇拉,甚至教她魔法,原因很簡單:因為薇拉本身,就值得我冒這份險,她有著比珠寶更珍貴的價值。
“我第一次靠近那座塔的時候,就覺得很驚訝。我聽到了她的歌聲,更關鍵的是,我能感覺到,塔周圍的魔力,都隨著她的歌聲在波動。”
我說完這話,沃德伯爵猛地睜大了眼睛,低聲喃喃道:“這不可能……”
“等我再靠近些,就更驚訝了。她的歌聲,竟然能讓塔內的魔力劇烈震蕩,震得我都快察覺不到封魔結界的存在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她後來告訴我塔外有結界,我根本不會發現那層屏障。”
當初聽到那歌聲時,我隻覺得無比動聽,清澈又有力量,讓人忍不住沉醉。更難得的是,那歌聲仿佛能穿透人心,讓我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而魔力會隨著歌聲波動,更是我從未有過的體驗。
或許,當魔力產生這種“震蕩”時,本身就會讓人覺得“有吸引力”?這一點,我還沒能完全想明白,也是我從未探索過的魔法領域。
畢竟我早就意識到,自己之前所理解的魔法,不過是冰山一角,還有太多未知的東西等著我去發現。
我能在封魔結界裏使用魔法,靠的是強行調動體內儲存的魔力,說穿了就是“硬來”,是種笨拙的蠻力技巧。但薇拉不一樣——她能輕易觸動結界內原本固化的魔力,隻要我稍加指點,她就能立刻學會使用魔法。
她真是個天生的魔法天才。
“我很慶幸,我是第一個發現她天賦的人。”
除了我之外,說不定還有其他人擁有這種敏銳的洞察力,能察覺到她歌聲中的異常。
“她,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個能在封魔結界裏使用魔法的人。”
“……這麽說來,之前擔心的一個問題,倒是有解決辦法了。”
等我將來真正掌權,必然會有人提出一個疑問:到底是誰,教皇帝學會了魔法?
沃德伯爵和蒂莫娜的魔法水平,都比不上我;而我自己,也沒法解釋清楚“為何能在結界裏用魔法”這種特殊性。如果我能一直隱藏實力,完全不使用魔法,倒也能避開這個問題,但總有需要親自應對危機的時候——比如衝鋒陷陣,或是遭遇刺客襲擊,到那時根本沒法藏拙。
但如果我說,薇拉是我的“魔法老師”,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就算她的魔法技巧不如我,僅憑“能在封魔結界裏使用魔法”這一獨特能力,就足以成為我的“老師”。
即便不用明說“她是皇帝的魔法老師”,這個“不在場證明”也能成立。反過來,如果說“我是教她魔法的人”,反而會讓人懷疑我們刻意隱瞞了什麽,徒增麻煩。
為了“教我”魔法,她偶爾“離開”塔樓,來我的房間,也變得合情合理。畢竟她是被囚禁的人,要是讓人知道她能自由進出塔樓、還教了皇帝魔法,隻會引來更多猜忌,所以我們“隱瞞”這件事,也顯得理所當然,周圍的人肯定會相信這個說法。
要實現這一點,其實很容易。等我掌控了朝堂局勢,就把薇拉從塔裏放出來——這既是對她的報答,也能坐實“我曾受教於這位‘非正式老師’”的說法,讓這個偽裝的故事變得天衣無縫,隻要我們認真對待,就不會露出破綻。
最重要的是,能讓薇拉在宮殿裏自由使用魔法,對我而言也多了一層保障。雖說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暗殺敵人、銷毀證據,也有能力選擇“要不要動手”,但萬一行動失敗,對方必然會反過來報複,我的生命安全就會受到威脅,這是件極其危險的事。
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培養一個不會對我抱有敵意、還能在關鍵時刻幫上忙的人——薇拉,就是最好的人選。
“沃德·帕拉丁伯爵,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薇拉的父親查姆諾伯爵,有成為中立派的可能,對吧?請你暗中支持他,哪怕隻是提供些幫助也好。關鍵是要保持和他的聯係,讓他達到‘表麵上支持首相,暗地裏卻能隨時轉為中立’的狀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陛下,您的意思是,不用給查姆諾伯爵過多支持,點到為止就好,對嗎?”
看來,我算是說服他了。
“我明白了,陛下。……之前我阿爾弗雷德言行傲慢,思慮不周,還對陛下的舉動抱有質疑,實在羞愧難當,還請陛下恕罪。”
“不用道歉。你會擔心,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況你之前掌握的信息不全,有疑慮也正常。倒是有個問題……”
我疑惑的是,蒂莫娜為什麽要隱瞞關於我的信息,不告訴沃德伯爵?
“蒂莫娜·勒南大人說,陛下的所有舉動都有深意,讓我不必質疑……”
……這算什麽?盲目崇拜嗎?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不行,這想法不對。我也是個會犯錯的人,你知道嗎?……所以,能不能想辦法,勸勸蒂莫娜,別再這麽盲目信任我了?”
“陛下,實在抱歉,這恐怕做不到。”
是啊……一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有些可怕。要是將來我真的犯了錯,像蒂莫娜這樣盲目信任我的人,說不定會反過來辯解:“我認識的陛下,絕不會做這種事”,甚至會為了“維護陛下的名聲”,做出極端的事來……
光是這麽想,我就覺得一陣發涼,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這種擔憂,又真實存在。
“算了,不說這個了,就按剛才說的辦吧。你還是照常處理手頭的事就行。對了,你最近一直很忙,有沒有什麽關於周邊各國的情況,要向我匯報的?”
“臣明白。那臣現在就向陛下匯報,近期周邊各國的動向……”
順帶一提,這類匯報全都是口頭進行的,因為一旦寫下來,就會成為可被篡改或泄露的證據,風險太大。
那天的匯報,中途被晚餐打斷過一次,之後一直持續到天亮才結束——周邊各國的動向,遠比我想象中更複雜,也更忙碌。原因很簡單:他們都在密切關注著帝國的局勢,等著看帝國會不會走向崩塌,好趁機做出應對。
看來,留給我掌控局勢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話說回來,經過這件事,我更加確定,蒂莫娜其實早就知道我會使用魔法了——她肯定也知道,我能在封魔結界裏用魔法。
……可他從來沒提過這件事,也沒問過我原因。這個人,真的太讓人捉摸不透,也太可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