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汪直回家,王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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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本州島,有世界上最大的銀礦之一,還有煉鋼所,一旦汪直有了其他想法,完全可以利用這些白銀迅速招兵買馬,然後用煉鋼所打造兵器鎧甲。
    所以無論是嘉靖亦或是周楚,都要確保汪直對大明和朝廷的忠心,即便知道汪直忠心耿耿,還是要做很多事,多上幾層保險。
    嘉靖一直都清楚,一旦汪直有了其他心思,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雷霆處理,否則的話,一旦讓汪直發展起來,對大明而言,將會是尾大不掉。
    所以嘉靖為了汪直回鄉,不惜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讓汪直體會到在大明身居高位的好處,這些都是在東瀛自立為王體會不到的。
    嘉靖甚至想讓汪直趁著這次回大明,成婚生子,一旦有了家室,汪直的顧慮就更多了。
    嘉靖是皇帝,皇帝做事,從不會去賭,賭汪直不會叛變,將主動權交給他人,是一件很蠢的事,所以嘉靖會通過一係列手段,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廌和齊良就是其中之一。
    林廌和齊良在東瀛深耕多年,並不是隻知道吃喝玩樂,本州島的一舉一動,他們都掌握的清清楚楚,一旦汪直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第一時間上報朝廷,讓朝廷以最快的時間反應。
    汪直在徽州知府等一眾官員的招待下,觥籌交錯,很是暢快,不過有了之前在周府飲酒的經驗,汪直大致知道了自己的酒量,並不會喝多,常年帶兵打仗,讓汪直有著很強的戒備之心,對於眼前這些官員,汪直並不會傻乎乎的認為他們沒有其他心思。
    “多謝諸位大人款待,本官感激不盡,本官此次回鄉,主要是為先父落葉歸根,先父當年客死他鄉,說來慚愧,那是本官還年幼,連他老人家的屍骨都沒找到,這次回來,準備給他老人家立個衣冠塚,諸位大人稍待,本官先行告辭了。”
    酒足飯飽之後,汪直行禮道。
    “王大人真是孝感動天啊,既如此,我等就不留大人了。”
    徽州知府眼看著汪直都這麽說了,自然不好強留,回禮道。
    汪直和眾人一一見禮,各自介紹了一番之後,這才離去,出了官驛,汪直翻身上馬,帶著錦衣衛和車隊,浩浩蕩蕩的向自己的老家去了。
    汪直的老家本就離官驛和歙縣縣衙不是很遠,畢竟當初王家在歙縣也算是小有名聲,歙縣這種小地方,但凡是有點錢的富庶人家,都很顯眼。
    汪直一路浩浩蕩蕩,周圍的百姓自然知道原本沒落的王家出了個大人物,一時之間,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在周邊傳遍了。
    當初和汪直有娃娃親的,正是魏家的女兒魏舒兒,魏家也是做小生意的,魏家當初為了攀附還沒沒落的王家,和王家定了娃娃親,有了這門親事之後,魏家的生意好了不少,慢慢也賺了一些錢。
    歙縣這種小地方,做生意說白了都是靠關係,越是小的地方,人際關係越是錯綜複雜,人連著人,其他人想要插一腳,簡直難如登天。
    原本的王家雖然不算多麽富庶,但在歙縣,有著很強的人脈,通過這些人脈為魏家鋪路之後,魏家的生意慢慢就好了起來,漸漸地也賺到了很多錢。
    直到王家家道中落,魏家翻臉不認人,第一時間就上門逼迫汪直父子退婚,之後更是火速和歙縣的另外一個大家族定了親事,畢竟王家對魏家而言,已經沒了絲毫利用價值,魏家想要更進一步,自然要另外找一家攀附。
    這些年,魏家靠著魏舒兒婆家的人脈和關係,生意越做越大,整個魏家的家產加起來,已經有數萬兩白銀了,這在歙縣,已經算是人上人了。
    這讓魏舒兒的爹魏正先無比得意,得意自己當機立斷,迅速和王家撇清關係,彼時魏舒兒還年幼,隻是娃娃親,無人在意,否則等魏舒兒大一些了,倘若再退婚,再想說一門好的親事,就很難了。
    畢竟這個年代,大家在乎的都是名聲,黃花大閨女一旦退婚,無論是誰對誰錯,都會對其名聲產生不好的影響,想要再說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就很難了。
    魏正先在家中一邊看著自己的小妾跳著舞,一邊喝著酒,用手打著拍子,好不愜意,管家卻滿臉焦急地跑了進來。
    “什麽事,這麽急急躁躁的,你也跟了我有二十年了吧,怎麽還是改不掉毛躁的毛病。”
    魏正先看到管家這副模樣,有些不悅道。
    “老....老爺。”
    管家是一路跑過來的,此時氣還沒有喘勻。
    “老爺,那王家,當初和小姐退婚的那個王直.....”
    管家說著又開始喘起了氣。
    “那小子怎麽了?回來了?他們父子不是早就離開歙縣了嗎?如今怎麽有臉回來了?”
    魏正先聽到這話,倒是來了興致,他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汪直不過是回鄉罷了,在他看來,王家父子背井離鄉十多年,能混多好?能有他魏家好?
    所以他完全是把這件事當個樂子看。
    “老爺,那個王直,如今是朝廷的大將軍,都指揮使,從二品的官職。”
    管家終於把氣喘勻了,一口氣說完了。
    魏家的官家並不清楚將軍和大將軍的區別,在他看來,別說從二品的官職了,平日裏看到七品的縣令,都得恭敬行禮,知府更是見都見不到。
    從二品的官,對他們而言,從來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什麽!”
    魏正先聽到這話,手忍不住一哆嗦,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酒水撒了一地,不過此時魏正先顯然顧及不到這些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真是王直?”
    魏正先看著管家,聲音哆嗦道。
    “千真萬確啊老爺,小的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不太敢相信,特地過去遠遠的看了一眼,雖說過去了十多年,但那為首的大官,眉宇之間和當初的王直有七分相似,那位大人排場很嚇人,錦衣衛開道,後麵拉錢財的車隊根本看不到頭。”
    管家心有餘悸道。
    當初逼迫王家退婚,正是管家一手操辦的,他自然是認識汪直的,雖說過去了這麽多年,但汪直的長相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管家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魏正先聽到這話,心都在哆嗦,手腳冰涼,一時之間感覺全身的血都凝結了。
    當初他們逼迫王家退婚,算是把事情做絕了,相當於把王家父子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這件事之後,王家父子就沒臉在歙縣待了,這才選擇遠走他鄉。
    這個仇,算是結死了,不過原本魏正先不在乎,在他看來,王家父子窮困潦倒,說不定就餓死在異鄉了,即便餓不死,也很難出頭。
    他從未想過,汪直有一天會有如今的成就。
    “快快快,去備厚禮,將庫房裏的綢緞全都拿出來,還有那些黃金白銀,全都裝箱子,讓人去把小姐叫回來,我們去王家請罪。”
    魏正先的大腦經曆了一陣混亂之後,迅速理清了思緒,他很清楚,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求得汪直的原諒,否則別說整個歙縣了,就算是整個徽州府,都無人能替他們做主。
    這可是從二品的朝廷大員啊,這是什麽概念?南直隸的巡撫,也不過是正二品,那可是封疆大吏,到了這個級別的官員,有多大的能量,魏正先想都不敢想。
    但他很清楚,汪直想碾死他們,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此時的魏正先隻感覺眼前無比昏暗,他甚至都不敢想,倘若汪直不原諒他們,魏家以及他,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後果,他甚至不敢帶著魏家的人跑路。
    這可是大明境內,跑的再快,跑得過錦衣衛嗎?沒聽管家說如今的王直,都是錦衣衛開道嗎?
    這是什麽樣的排場,什麽樣的地位?
    魏正先不敢想,更不願意去想。
    另外一邊,王家其他幾支族人得知汪直衣錦還鄉,還成了都指揮使的時候,滿臉的不可置信,隨即滿心狂喜。
    當初汪直父子背井離鄉之時,他們王家雖然敗落了,但他們這幾支還是拚拚湊湊,為汪直父子湊足了盤纏,否則汪直父子根本就走不到福建沿海,恐怕就餓死在路上了。
    對於自家的這些長輩,汪直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汪直的爹活著的時候,總是囑咐汪直,說將來咱們爺倆發達了,一定不能忘了家裏那些人。
    這次汪直回鄉,一來是為了自己的父親落葉歸根,二來就是為了自己的這些族人。
    “是黑娃嗎?”
    一個看上去比汪直大了幾歲的男人,看著坐在馬上的汪直,聲音有些顫抖道。
    黑娃是汪直的乳名,汪直小時候生的黑,王家的人就都叫他黑娃。
    此人正是汪直的堂兄,汪直小的時候,兩人的關係一直都極好。
    “黑娃是你叫的,叫大人!”
    此人旁邊站著的一個中年男人聽到這話,嚇了一跳,一巴掌打在此人後腦勺上麵,說道。
    此人正是汪直的大伯,王鎮。
    王鎮在王家沒敗落的時候,可謂是意氣風發,當初王家的敗落,說白了是遭人算計,王鎮的爹,汪直的爺爺被人做了局,在賭場上將家產全都輸了,因此懸梁自盡,王家一朝敗落,誰也阻止不了。
    王鎮這些年體會了人情冷暖,自然清楚人心易變,更何況當初自己這個小侄子離開歙縣的時候還很小,對自己和王家這些人還有多少印象尚未可知。
    如今自己的這個侄子身居高位,那可是從二品的朝廷大員啊,王鎮做夢的時候,都不敢夢到自家後代能出這麽一個高官,頂天了就是夢到自己的孫子成為這歙縣的縣令。
    “大伯,大哥,叫我黑娃就行,不必如此生分。”
    眼看著王鎮就要躬身行禮,汪直急忙翻身下馬,扶住了王鎮。
    汪直當初離鄉的時候,已經記事了,雖說關於王鎮父子的記憶已經很久遠了,但見到他們的瞬間,這些記憶瞬間清晰了起來。
    “哪能叫黑娃,你現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了,不能再叫黑娃了。”
    王鎮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子,感受著汪直說話的態度,懸著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他清楚自己的這個侄子,還是當初的那個侄子,心性並未改變。
    汪直聽到這話,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現在的身份,再叫黑娃確實不太合適,剛才他也不過是客氣一下罷了。
    “你爹呢?”
    王鎮看著汪直,問道。
    汪直聽到這話,神情一暗。
    “我爹當年為了出人頭地,四處做生意,最後遇到了歹人...”
    汪直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
    王鎮父子自然是聽出了汪直話裏的意思,王鎮眼睛瞬間紅了。
    他沒想到和自己的這個弟弟當年一別,竟然是永別。
    以汪直如今的身份,自然不會說他爹當初去當了海盜,這要是讓老家的人知道了,即便以汪直現在的身份他們不敢明麵上說什麽,背地裏不知道要如何說呢。
    到時候王家的名聲恐怕不會太好。
    所以汪直給他爹編了個過往。
    “當年我還年幼,沒找到爹的屍骨,他的一些衣物我一直保存著,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回來,讓他落葉歸根。”
    汪直悲戚道。
    “早知道是這麽個結果,當初我無論如何都不該讓他離開歙縣。”
    王鎮此時已經淚流滿麵,這倒不是演的,完全是情真意切。
    汪直看著王鎮,心中很是感動,當初自己父子離鄉,大伯將家裏僅有的一些錢財全都拿了出來,這一點汪直一直都是知道的。
    “人的命,天注定,大伯不必太過悲傷,當下之急,是為我爹立個衣冠塚,此事要大辦,要讓這十裏八鄉的都知道。”
    汪直說道。
    “對,要大辦,為你爹風光大葬,這是我來操辦,還有那魏家,當初就是他們逼走了你們父子,如果不是魏家,你爹也不會如此。”
    王鎮咬牙切齒道。
    汪直聽到這話,頓時一臉冷笑。
    “大伯放心吧,魏家的人,一個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