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五章 根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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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到了古宅時,差不多就把賬對清楚了。
    當時的掌事,也就是現在家主的叔叔原本在接手古宅之時,就和前代掌事商定了,閆懷謹隻是卸任外出為古宅尋更好的出路。
    但沒想到閆懷謹離開古宅之後,事情並未如同他們早先設想好的那樣順利。
    閆懷謹將曲老帶入朝中之後,大部分古宅相關的事宜便交托給了曲老。之後,閆懷謹回古宅的時間越來越少,以至於古宅這邊都認為前代掌事拋棄了他們。
    要命的是,閆懷謹出事之後,曲老麵上沒受多大影響,但實際跟閆懷謹在位時的情況相比是一落千丈。
    這個時候,早前離開的徐昶出現在了盤龍鎮。曾經在宅中被人看不起的鐵匠,現在搖身一變成了禮部尚書得意門生。
    這讓掌事覺得尋找門路的事也未必隻有閆懷謹這種天縱奇才做得到,普通人也可以。
    尤乾陵不理解,問掌事為何不放了宅子裏的人,讓他們自由來去。
    家主諱莫如深,含含糊糊地避諱了一句,祖訓如此,進宅子前大家都做好心理準備,規矩哪能說壞就壞了。
    尤乾陵直覺這曲家宅邸沒有他們現在看上去這般簡單。
    他們究竟為何要建在登天峰裏,為何要如此封閉——會不會和祭天台有關?
    或者跟他母親有關?
    家主見糊弄不過去,便跟他講了關於登天峰曲家祖先祖訓由來。很簡單的故事,尤乾陵也聽過偃師妄圖以己身神跡造福蒼生,最後被帝王私欲逼得避世的故事。
    聽完之後,尤乾陵忽然覺得閆懷謹之所以選擇和古宅斷開,是不是另有隱情?
    說不定真的和祭天台下天機閣底的那九座墳,和已經身亡的前代長公主有牽連。
    ——
    閆欣遠遠看到古宅,就停下了和顧全掰扯。顧全是個醫士,鼻子很靈,離得遠時便聞到了空氣中夾雜的臭味,他特意給自己和閆欣戴上了罩住口鼻的布帕。
    閆欣卻拒絕,快跑了兩步,將布帕塞給了尤乾陵。
    “顧哥說,您用得到。”
    尤乾陵皺著眉看這灰不溜秋的布,遞回去說:“太醜。”
    閆欣:“……”驚偶撲在他臉上的時候怎麽沒見他嫌棄醜。
    顧全笑著上來,說:“爺您就將就一下吧,我這跟班自己不用,特意留給您的。”
    尤乾陵挑眉,一臉‘我是將就的人’嗎?卻沒再將布帕丟回去,而是隨意地收進了衣袖內,姿態自然地和閆欣說:“方才和家主談論了一下三年前案子的相關。”
    閆欣看了一圈四周的人,問:“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尤乾陵淡定地超顧全說:“本王聽跟隨跟來的醫士吩咐有什麽不對,你一個跟隨插什麽嘴,一邊候著去。”
    顧全低聲嘀咕:“這話要真是跟我說,我要感激涕零了。”
    尤乾陵接著說:“一會讓家主帶人分散四處去尋留在宅子裏的屍體落腳之地,顧全從曲晚那要到了地方。”
    “你去探那些屍體,我帶她去工具房。”
    閆欣回頭看顧全,問:“怎麽不告訴我?”
    顧全別開眼,不想解釋。
    尤乾陵卻是沒有半點不耐煩,低聲說:“你也有點數。一個曲晚你就想直接把徐昶大卸八塊了,看到那麽多屍體,照你的脾氣,沒有親手撕了徐昶都算心情好了。”
    閆欣沒有吱聲。
    家主先一步帶著人進宅子裏,尤乾陵剛吩咐完他恰好回來告訴尤乾陵裏麵無事,可隨意進去查看。
    尤乾陵便指著顧全,和家主道:“跟著他走,會給家主一個大驚喜。”
    家主給他說得一頭霧水,下意識想問清楚。
    蔣原卻上來推了他一把,說:“我陪著家主走一趟吧。”
    尤乾陵看著他們走遠了,家主還在那嘀咕問:“我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勁?平南郡王看著好像比我們知道的還多。這兒還是我們曲家的登天峰嗎?”
    蔣原安撫道:“那徐昶怎麽說也是官場中人,他的底細,錦衣衛自然比我們清楚。”
    家主聽到那三字,才恍然回神。
    “對哦,郡王爺坐鎮北鎮撫司呢,我怎麽老是忘了……不過,他那模樣,確實讓人難以和北鎮撫司聯係到一起。聖上怎麽想到讓自己唯一的外甥去那種鬼神皆懼的地方。”
    蔣原:“……您少說兩句吧。”
    家主當即回神,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回了下頭。
    恰好對上尤乾陵那張笑得像冬天冰雪的臉。
    家主像兔子似得蹦一下跑了。
    顧全往尤乾陵跟前邁了兩步,小聲吩咐閆欣。
    “記好了,分寸。”
    閆欣:“……知道了。”
    顧全又給尤乾陵一個別有深意的眨眼,給足了暗示。
    尤乾陵:“……”
    閆欣高高興興地揮手將人送走了,回頭和尤乾陵說:“你身邊的人是不是多少都有些不正常?”
    尤乾陵前麵見這兩人飽含深意地相互行禮之後,便各自轉身,各幹各事去了。
    那模樣才叫病得不輕,他邊往前走邊問:“往哪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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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閆欣小跑了兩步跟上來,說:“笑偶在那邊等著了。”
    尤乾陵實在沒想到,這出門跟了這麽一大幫人出來,這人還能隨身帶著她的偃偶。
    “沒你的偃偶辦不了事嗎?”他嫌棄道,“帶我出來是拖累您了嗎?”
    閆欣給他的陰陽怪氣整得立了一身寒毛,安撫了好一會才問:“出門辦事,身邊有個趁手的工具用,您不覺得很好嗎?”
    尤乾陵一時間分不清她這是陰陽自己,還是有話直說。
    閆欣帶著人到了院子附近,笑偶果然就站在路口。但閆欣發現笑偶的站位有點奇怪——上次她來工具房附近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笑偶一直站在外麵,反而是驚偶跟著她進門。
    “您稍等一下,”閆欣叫住了尤乾陵,幾步走到笑偶跟前。笑偶仰頭看著她,抬起一隻手抓在了她的腰側。
    這是笑偶要給自己帶路的意思。
    可工具房就在這邊啊。
    她遲疑地伸手,笑偶便爬上了她的肩。閆欣相信笑偶的洞察力,它要帶自己去的地方,必定比工具房內藏著的東西更加重要。
    “爺,”她回頭朝尤乾陵正色道,“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笑偶一路往古宅深處走。
    尤乾陵習慣性四下警惕,他難得嚴肅地問道:“先前詢問家主的時候就覺得曲家隱瞞了什麽事。你竟然一點沒察覺?”
    閆欣道:“我極少在宅中走動。父親帶我過來次數並不多,大多時候我也都在外宅那邊,即便是偶爾進來了,周圍也是跟著人的。”
    她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地方,後來自己也一直往外跑。
    尤乾陵聯想到了祭天台的三部分,道:“第一次聽說祭天台一月出圖紙時,我當時就驚歎,到底什麽樣的天才能做到這種事。”
    閆欣笑說:“現在事後諸葛亮一下,覺得是父親早有準備對吧。”
    尤乾陵道:“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閆欣道:“在這次進天機閣之前……不,更早之前,在遇到阿迷之前,我從沒懷疑過父親對朝廷的忠心,一直堅信他隻是單純地被奸人所害。”
    她從沒想過對父親的忠義會有一天變成現在這種可能父親是別有用心的念頭。
    尤乾陵詫異。
    “現在懷疑了?”
    閆欣搖頭,說:“現在隻覺得我對人性這種東西了解的太過片麵了。人有圓有扁,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醜。任何人事物都是相對評判,沒人可以永遠不錯。”
    尤乾陵震驚於閆欣竟然還會這麽想,以為她要開始反省了。
    沒想到她接著說:“但是別人的評價關我什麽事呢?”
    尤乾陵愣了下,一時間沒從閆欣這大拐彎的話中回神過來,他問道:“所以呢?”
    閆欣道:“所以我不懷疑啊。我自己做的事,肯定有人不認同。那關我什麽事。我自己覺得那值得就可以了。”
    尤乾陵恍然大悟——這人說這麽多原來就是為了回答自己前麵那句質疑的話。
    “我是不是該榮幸你竟然因為我一個反問想了這麽多。”
    閆欣覷了他一眼,心底有點虛。
    前麵顧全的那番話到底還是對她產生了一點影響——從前她一直覺得反正自己這點小愛好隻要不讓尤乾陵知道,絕對不會觸到他的逆鱗。
    但不知不自覺當中,她發覺自己在尤乾陵麵前失去了警惕心。
    這對她來說可未必是好事。
    喜歡是一回事,威脅到自己小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乾陵立刻發覺閆欣的狀態不太對。
    雖然她依舊保持了自己印象中一貫的專心致誌,但他一向神經過敏,能輕易感覺到自己注意的人在做一些別扭的小動作。
    比如現在。
    閆欣總是橫衝直撞的性子,忽然沒了。她一直都很小心地跟在自己身側,自己有任何風吹草動,她會下意識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弄得尤乾陵覺得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這人終於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
    不過說實在的,他大概有點受虐傾向,看到閆欣圍著自己轉,讓他生出了一點很受用的感覺——明明在盛京當中,也沒幾個人能無視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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