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 真意引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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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偶在前麵帶路的速度依舊很快。
    但閆欣擔心曲晚不在之後,宅內的偃偶會失控。那些東西可跟天機閣外有自主能力的偃偶不一樣。
    殺人就跟切菜一樣簡單。
    她小心謹慎地帶著尤乾陵,行動便沒有之前那麽快了。
    最後笑偶先等的不耐煩了,蹲在那專門等他們。
    連尤乾陵都覺得她這沿路細致查驗太浪費時間了,挑眉看她,說:“不然……你先跟它走?”
    閆欣反問:“那您呢?”
    尤乾陵:“我慢慢走,大白天能出什麽事?”
    閆欣下意識道:“驚偶可不在這邊。宅子裏現在沒有曲晚鎮著,這裏麵的機關和偃偶也沒人隨時保養,都有可能失控。”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忽然發現尤乾陵一直盯著自己,便收了聲,問:“怎麽了?”
    尤乾陵往她麵前欺近了一步。
    一股帶著壓迫感的安神香撲麵而來。
    閆欣敏感地意識到了那股子壓迫感是在針對自己,被逼得後退了一步,心說怎麽突然發作了?
    尤乾陵馬上又跟進了一步。
    閆欣又後退。
    尤乾陵低聲說:“躲什麽。”
    大部分情況之下,尤乾陵在閆欣麵前還算講理。說了她依舊我行我素他才會對她施壓。
    但現在明顯不是這回事。
    閆欣一邊思索他選擇在這個時候朝她施壓的原因,一邊回道:“您走開點我就不躲啊。”
    尤乾陵看她那一副‘這人又在鬧什麽幺蛾子’的拽樣就知道這話中帶威脅,實際是回避。
    果然就像顧全說的那樣,他隻要不說清楚,這人永遠都不可能麵對他。
    “閆欣,我們攤牌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閆欣一愣,似乎回過味來,她扭頭要走,說:“……我沒什麽瞞著您的,我的秘密早就在天機閣內跟您說清楚了。”
    尤乾陵伸手將她拽了回來。
    “那你身份是逃犯我身份是錦衣衛。我們是敵對關係,對吧。”
    話不用說這麽難聽吧,她以為他們是一條船上的合作關係。
    閆欣挑眉道:“郡爺,我們現在有正事,您知道的吧。”
    尤乾陵盯著她帶上了不耐煩神色的臉,說:“你在想什麽我都知道。但我想問,為何我要火急火燎從盛京千裏迢迢追到這裏來,為何見到你平安無事之後總算能睡安穩了。你知道嗎?”
    閆欣這會已經被尤乾陵逼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她並不喜歡這種被脅迫的滋味。
    說實話,尤乾陵所提的問題答案她也心知肚明,張口就能答出來結束這個話題。
    但她現在卻想裝傻充愣甩一句,您想什麽我怎麽知道?隻是話卡在喉嚨口出不來。
    尤乾陵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強硬的一句話對別人可能無所謂,但對尤乾陵來說就是傷害。
    “我知道,”閆欣直視著尤乾陵,選擇了正麵麵對他拋給自己的問題,“但我應該完全沒有回應過您。”
    尤乾陵眼瞼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
    閆欣心頭湧上一絲不太熟悉的焦躁,接著說:“我們現在的相處模式不是很好嗎?”
    各取所需。
    雖然目的不同,但各自都在朝一個方向邁進。為了貪腐案的真相她盡全力解開天機閣底的秘密。
    恰好這最後的真相也對尤乾陵很重要。
    尤乾陵對閆欣真是相當服氣。
    即便是一開始落了下風,在他攤牌之後她依舊能強硬地拿捏他的弱點。
    這種以被動的姿態掌控主動權的手段,尤乾陵是最熟悉的。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主動地把自己送到這麽被動的位置上。
    但他這次不打算跟之前一樣將重要的事往後拖延了。天機閣內閆欣從他麵前消失的時候就已經給了他一個沉痛的教訓。
    不能退讓,不能隨她。
    否則代價很有可能是她的性命。
    “我倒是挺想隨你折騰,我幫你收拾爛攤子,你一往無前地衝。可有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令我日思夜想,寢食難安。”
    閆欣直覺他要跟自己算賬了,忙說:“過去的事沒必要一直放在心上,畢竟那是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
    尤乾陵笑了聲,說:“但馬上你就要再次進天機閣了。我很恐慌,假如下一次,你在天機閣裏再次當著我的麵消失,甚至喪命。”
    “閆欣,長公主的事已經是我一輩子的陰影了。若再次發生,我自己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種場麵,單是我想一下,安神香立即會失效。”
    閆欣暗自嘲著自己何德何能跟長公主被平板郡王放在一處,嘴上仍是逞能,說:“……我沒那麽弱。”
    明明是很重要的話,閆欣卻聽著特別沉重——原來這就是尤乾陵的脆弱。
    尤乾陵:“別睜眼說瞎話了。你自己你很清楚,接下來我們要麵對的東西有多危險。所以才會對我出事那麽緊張,不是嗎?”
    斤斤計較的尤乾陵當真是難纏。就是因為太危險她才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她根本沒的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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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尤乾陵不需要跟她站一個地方,他可以一直安全。
    尤乾陵看她不做聲了。她纖細的眉頭擰起,襯著一張極度不適的臉色。
    這人看著灑脫,可實際上特別擰巴。
    “你是不是覺得你一個人就足夠了,有沒有我無足輕重?”尤乾陵問。
    他直覺對付閆欣不能再逼,現在他可以適當放鬆些,給選項讓她自投羅網。
    這話就說得很重了。
    閆欣回。
    “當然不是。”
    尤乾陵退開了,他往門口一步步退說:“我不信。天機閣內我就發現了,你一直毫無顧忌地往前走,沒我你照樣可以進天機閣,還沒有我這麽大個威脅。”
    閆欣皺眉。
    “我沒這麽說。”雖然確實這麽想過,但實際做起來她也發現了,她能走到今天尤乾陵發揮的作用無人能替代。
    尤乾陵直接點破。
    “但你就是這樣想的,我,隻是你的累贅。”
    閆欣搖頭說:“空想和實際有時候會天差地別。”
    尤乾陵:“但你依舊覺得我是個累贅。平南郡王不值得你全心信任。甚至天機閣內的計劃和安排一個字都不曾告訴過我。虧我還……”
    閆欣得承認尤乾陵說對了。進入天機閣之前的她,確實絲毫沒將尤乾陵放在和她平等的位置上看待。
    隻不過是一個工具人而已。
    她忽然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覺。
    閆欣可以給出無數個借口將自己偽裝成千般不得已的受害者。
    但沒法把借口塞給尤乾陵。
    因為那都是為了騙自己,讓自己能夠保持理智,將尤乾陵對自己的“區別對待”無視掉。
    以平常心去處理掉尤乾陵給自己在情感上製造出來的一些無用雜音。
    但它們騙不了尤乾陵。
    “您不是累贅……”閆欣低聲道,“若是沒有您,我走不到今天。”
    平南郡王的分量,早就在無形之中占據了比她自己更重的位置。
    尤乾陵站定在了原地。
    “雖然不得已,但為了你不會再輕易涉險,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你選擇我,今後你不管遇上了什麽事,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
    “二,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天機閣的事我自己想辦法。我也不可能再放任你冒那麽大風險進去。登天峰能工巧匠這麽多,我手中還有曲晚,解開答案不過是時間問題。”
    閆欣搖頭道。
    “曲晚做不了,古宅內的偃偶機芯就是她最大限度能做出來的東西。”
    尤乾陵道:“我知道你會有很多辦法。但我會用我的辦法來解決這些問題。”
    “至於我用什麽辦法,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屆時就不勞你操心了。”
    閆欣不解。
    “為何您要做到這個程度?”明明他們現在這樣下去,才是最好的辦法。
    “來,選吧。”他站在閆欣五步遠的地方,“最差不過魚死網破,我還能給你當踏腳石探探天機閣的路。隻要別讓我再做那個活下來懊悔終身的人。”
    閆欣一下子被尤乾陵這句決絕的話粉碎了心底的築了三年的圍牆,她快走了兩步,站到尤乾陵麵前,仰頭看著他。
    “這是你逼我的。”
    院內刮起一陣蕭瑟的山風,笑偶蹲在邊上無言地看著這兩人在演一出它完全看不懂的戲。
    最後閆欣環上尤乾陵的腰身時,它覺得這結局太無聊了,抬手就啪的打了閆欣一下。
    閆欣回神了。
    “還有第三個選項嗎,兩個太少了我都不想選。”
    尤乾陵惱羞成怒。
    “什麽意思?”
    ——
    “顧全跟你說了什麽?一路上都見你們倆都在一起說話。”
    閆欣抱著笑偶背過身,將它放在地上。
    “就是隨便聊聊啊,您想這麽多人,我作為顧大夫帶著的徒弟,一句話不說不是很不協調嘛。”
    “嗬,隨便聊聊,你看我信嗎?”尤乾陵說:“顧全是我跟前的人,讓他選他必定站我這邊,你覺得我若是開口問,他會不會為你對我撒謊。”
    閆欣暗罵這也太奸詐了,猶豫著說:“我隻是和顧哥說了,我其實第一眼看到您的時候,就有想法了。不過我的想法特別單純,特別有分寸。”
    尤乾陵好奇問:“什麽想法。”
    閆欣說:“我說了您不能生氣啊。我……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想依照您的模樣雕個最好看的偶,然後燒給我爹。”
    一句話勾起了尤乾陵無數回憶,從他們在瞿家大門口第一次見麵,到她廢寢忘食雕和自己特別像的戲偶。
    “戲偶真是以我娘為樣?”
    閆欣別開眼,敷衍道:“您滿意不就好了嗎?不要計較這些細節。”
    尤乾陵冷聲道:“我還得謝你看得上我的臉,費那麽大心思雕起來,為了燒給你爹。”
    閆欣沒聽懂尤乾陵究竟是計較她未經同意以他為型做偃偶,還是對她雕他偶隻為燒給她爹表示不滿。
    但反正沒得逞她就不需要負責。
    “我一直沒付諸行動哦,顧哥也說了,我這念頭實在沒什麽分寸。您好歹也是平南郡王,雕個偶燒給一個死人,太不吉利了。”
    尤乾陵最後還是把自己發脾氣的念頭忍下來了。
    “雕偶我不反對。但燒給你爹確實太不吉利了。下次帶我去,讓他當麵看我就成。”
    閆欣想說那還得帶他進天機閣,上觀月樓,到祭天台的天穹鼎跟前才行。
    這麽長的路可不好走。
    笑偶在不遠處拍著地麵,將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尤乾陵站到了她身側,看著她望向院中那株繁茂槐樹的側臉。
    “運氣不錯,還真就在這裏。”閆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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