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欣微微睜圓了眼。
    她原本打算給曲晚一段時間調整自己狀態，她再去詢問相關的細節。
    而且在那之前，她也需要時間來摸清楚古宅內的結構以證實曲晚提供的細節是否屬實和遺漏。
    她萬萬沒想到，在那之前，這些人……不，這些東西竟然比她先了解這裏。
    ……不，更有可能的是控製這些東西背後的人，不單單隻是從古宅內離開的人而已——這個人除了和曲晚認識之外，對古宅有過掌控權。
    她幾乎在腦海中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在一個她的認知當中，三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
    可馬上閆欣下意識想要否定。
    這意味著，她一直在堅持的目的，根本就沒有意義？
    心底想要馬上回盛京的念頭更加強烈，焦躁席卷理智，閆欣的目光變得森冷，她盯著對麵的人，說：“讓開。”
    她要把禁錮住曲晚的東西毀了，讓曲晚真正獲得她本該有自由之後，才能徹底將古宅從她們的過去中全部抹去。
    白麵人感受到了她話語的決絕，困惑道。
    “為何要如此執意？我們無意與您為敵。您也知道後麵你們將要麵對的是非常危險的東西，那不是您能與之抗衡的力量。”
    閆欣道：“多說無益。你們不懂人心，永遠不會明白我的想法。”
    ———
    早前，閆欣一直以為曲晚是使用了機芯才能將古宅內的一切全數掌控在她一人手中。並且那些呈現在他們麵前的真相也是曲晚通過對偃偶的控製人為地創造出來。
    畢竟偃偶總歸是死物，永遠無法像活人一樣。
    機芯的存在不過就是為控製整座宅邸提供製造幻術環境而已。
    白麵人卻道：“偃術的力量，比您想象中要強大許多。首先在人力上，偃偶就已經完全超越了活人。”
    “超越？”閆欣嗤笑道：“你在癡人說夢吧。死物畢竟是死的。你現在就算站在這裏跟我說話，也不過是隻是代替了某個活人的意誌。一個代替品而已，竟然口出狂言妄想超越人。”
    白麵人沉默片刻，說：“可事實就是如此，您在天機閣親眼所見人在我們麵前毫無招架之力。也在這裏待了一整夜，看到了曲晚精彩絕倫的表演。是不是比你想象中要簡單許多？”
    “偃術是涵蓋了一切的神力。幻術不過包裝而已，是為了不讓人窺視到機芯存在的外衣。誠然，曲晚在幻術上比她做機芯要強多了。”
    閆欣卻道：“那你們也不過是人類的造物。既然機芯可以掌控古宅的一切，你們又為何還要來搶它，用神力再做一個不就可以了嗎？”
    “古宅的祖先……一直在做的這種東西，你以為是為了什麽啊。”
    白麵毫不猶豫地回道：“為了讓我們更像人。”
    閆欣立刻否定道：“錯了，是為了讓你們更好的服務於人。不管任何造物，不管它自己願意不願意，它都無法忤逆造物主的意誌。人才是掌控一切的主宰。”
    白麵人和閆欣麵對了很久。
    “看來，我們的談判失敗了。您無法理解我們可以代替您完成後麵的任務。”
    閆欣道：“我自己就可以做到，不需要你們。”
    白麵人道：“那就先過了我們這關吧，小姐。”
    閆欣先前內心還有些焦躁，但在和白麵人說完這一番廢話之後，忽然豁然開朗了——雖然一開始她想要揭開的就是父親身亡的真相。
    但一路走到現在，在看到許多人的故事之後，她發覺對於那些人來說，他們獻出了一切，想要的並非隻是一個真相。
    而是一個讓大家都喜歡的未來。
    父親身亡的真相是什麽，對她來說依舊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給自己身邊的人一個美好的未來。
    閆欣輕拍了一下笑偶，低聲說：“辛苦了，驚偶不在，這裏隻有一個，替我攔住他。”
    她摸了一下笑偶的後背，將他體內的千金絲收緊了。
    笑偶像離弦之箭衝向對麵的白麵人。白麵人側身避開，抬手準備朝閆欣放招，卻發現閆欣竟然選擇直衝他而來。
    偃偶身體的構造，沒有人比閆欣更清楚。
    哪怕這東西不是她親手做的。
    袖中藏著的小刀落在掌心，冰冷的觸感讓閆欣此時的躁動快速地冷靜了下來。
    她身體前傾，手中的小刀隨著她甩出的力道朝白麵人的各處關節飛馳過去。白麵人見襲來之物纖小，便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笑偶攻擊不斷——但它並沒有驚偶那麽擅長使力，無法精準擊中對方弱點。
    好在它判斷力強，能夠依據白麵人的小動作來預測他使力的方向。
    而且它還纏人。
    白麵人幾次想要朝閆欣攻擊，全都被它打落。
    一共甩出三把小刀，兩把精準命中。白麵人應著刀具切斷絲線的聲音發出了吱咯的肢體斷開聲。
    身體也無法平衡，整具身軀轟然倒地。
    他側麵貼在地麵上，視線依舊在閆欣臉上。
    閆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就像是支配著他生命的造物主一樣。
    “……小姐，您很強大。”他說。
    閆欣一腳將它的麵具踹了下來，說：“我不喜歡你戴這個麵具。”說完，她決然地轉身，麵對了那座泛著陰寒幽光的庭院。
    庭院內立著不少相似的影子，很容易看出來這次對方帶來的不少東西。
    她邁步上台階，大步跨入院中，環顧了一圈，大聲道：“來的不少啊，古宅內現在不會塞滿了你們吧。”
    站在她對麵的白麵人率先開了口，說：“我們隻來了一個。這裏的素材足夠多，臨時做了些許。恰好夠用。”
    閆欣問：“除了我和平南郡王之外，其他活人呢。”
    白麵人道：“尚在我們保護當中，小姐且放心。我們也不會拿他們當人質，您若是想毀掉槐樹，全憑本事便好。”
    閆欣心說，她也不是個自不量力之人，倘若隻有外麵那一隻，確實也好對付。
    但院子裏是一群。
    她就要想別的辦法了。
    ——
    “如何？”白麵人問道。
    尤乾陵腦子轉地飛快，說：“你的意思是，你們一直在引導我查案，送給我那些偃偶的部件，目的就是為了查我母親當年的案子？”
    “我在你們眼中，是隨便胡謅兩句話就信的人嗎？”他嗤笑了聲說，“盛京當中隨便找個三歲小兒都不會相信天上平白無故掉餡餅。”
    白麵人似乎不理解他為何會不信，苦惱地問道：“為何不相信？為長公主身亡之人並不少，他們都是大義之人。大義之人一生為長公主出生入死，您竟然不信他們。”
    尤乾陵道：“世間大義之人確實很多，我母親的功績也確實配得上他們為之犧牲。但她已經死了快十年了。”
    白麵人說：“十年就會改變真相嗎？”
    尤乾陵道：“十年不會改變真相，但會改變很多人。至親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外人。”
    白麵人停頓了很久。
    “您說的很有道理。那要如何，您會相信我們。”
    尤乾陵道：“我要當麵看到結果。並且親身參與其中，知曉一切。”
    白麵人回道：“若隻是如此，我可以答應。機芯就在驚偶身體裏，在那之前我們要親自驗證一下這個機芯是否真是我們要找的和長公主有關的那一個。”
    尤乾陵警惕道：“我還不相信你們，機芯不能給你們。”
    他往白麵人那邊多看了幾眼，確定這裏隻有他一隻便說：“驚偶現在還是聽我的，它力氣很大，你們也很清楚。毀掉這個機芯……”
    白麵人出聲打斷了他。
    “您不用試探我們。我們會滿足您的要求。隻是希望您可以在合理的條件之下配合我們的需求。”
    尤乾陵收了話，問：“如何驗證。”
    白麵人指著另一邊的天際。
    “回去方才你們取走機芯的院子裏，那株槐樹就是我們驗證的工具。”
    尤乾陵跟著白麵人回到庭院門口，他才發現他竟然沒有走出多遠。
    此時，閆欣背對著他站在院中央，氣氛劍拔弩張。
    “閆欣，”他出聲打斷了這股緊繃的勁頭，說，“雖然時機不大對，但我還是想跟你說，我回來接你了。”
    閆欣霎時回頭，看到他的瞬間眉頭抬起，問：“你怎麽回來了。”
    站在她對麵的白麵人說：“我們和平南郡王談好的一些事，現在回這裏，來為能為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添磚加瓦。”
    尤乾陵邁步走到了閆欣身側，看著她說：“別著急，他們拿不走我們的東西，我們也不會有事。”
    閆欣皺眉說：“我沒看出來。”
    尤乾陵道：“因為主控權在我手中。他們想要達成他們的目的，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的選擇。而我，並不是非要他們。”
    閆欣思索了一下，問：“什麽意思？”
    尤乾陵把背後的驚偶拖下來抱在懷裏，說：“它保管的機芯，可能和我母親有關。”
    閆欣一開始還有些茫然，馬上臉上的表情出現了各種變化。
    且很快，她想通了所有她早前沒想通的脈絡。
    “……原來如此。竟然是這樣啊……我就說……怎麽會這麽巧。”
    尤乾陵見她想通了，便說：“所以現在我要驗證機芯了。”
    閆欣卻抓了他的手腕，說：“你確定嗎？萬一裏麵的內容……”她沒有直白地說出來，但尤乾陵心底早就有準備。
    但他希望閆欣能直白地說出天底下任何人都不敢在他麵前說的話。
    他沉聲問：“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