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06章 禍從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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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冥在廊下聽得真切,見主子疾步而出,立即捧上備好的狐裘。
    蕭湛翻身上馬時,眼底戾氣已化作焦灼——今晨出門前小雪咳得厲害,不知可曾按時服藥?
    待馬蹄聲漸遠,雲韻仍癱坐在滿地碎瓷間。
    忽然有黑影籠罩頭頂,玄衣侍衛無聲無息擋住去路:“主子有令,請公主移步別院靜思。”
    “來者何人?”
    玄衣男子單膝點地抱拳:“末將青冥。奉首輔大人令護送殿下返回驛館。”
    雲蔻攥緊衣袖退後半步:“本宮自有護衛隨行,不勞將軍費心。”
    話音未落,青冥驟然欺身上前,鐵鉗般的手掌扣住她的下頜。
    一枚冰涼的藥丸滾入咽喉,雲蔻驚駭地推搡,十指在他腕間抓出血痕,卻仍被逼著咽下異物。
    “放肆!”她厲聲嗬斥,出口卻成嘶啞氣聲。
    青冥退至三步外,垂目道:“首輔大人說,您今日當街編排長公主閨譽,著實逾越了。
    念在初犯,暫且收走這副嗓子。若再妄言,怕是要取更貴重的東西。”
    “胡……”
    雲蔻踉蹌扶住案幾,喉間火燒火燎的劇痛截斷未盡之言。
    銅鏡映出她慘白麵容,這才驚覺蕭湛的狠戾遠超預料。
    青冥拱手作請時,她憤然揮袖。
    “殿下不妨細想。”
    玄甲將領突然壓低嗓音:“您那位身手不凡的侍衛此刻為何毫無動靜?”
    雲蔻猛然轉頭,喉嚨裏擠出破碎的氣音。
    “皇城禁衛三千甲,豈容江湖草莽放肆?”
    青冥佩劍輕響:“末將護送,或首輔親臨,還請殿下決斷。”
    望著窗外暮色裏隱現的玄鐵輕甲,雲蔻閉目頷首。
    風過回廊,帶起她頸間鮫綃紗,露出一線青紫指痕。
    驛館朱門前,青冥轉向簷下觀棋的錦衣公子:“四殿下,首輔邀您四日後清茗閣手談。”
    雲振指尖白子“嗒”的落定:“本宮若是不赴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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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隻說讓您嚐嚐新的的君山銀針。”青冥按劍退入陰影:“對了,方才護送蔻公主時,瞧見西廂房的琉璃燈甚是別致。”
    月華初上時,雲振獨坐廊下摩挲玉玨。棋盤上黑白縱橫,恰如驛館四周若隱若現的玄色身影。
    他知道,縱使避過茶約,蕭湛總有辦法讓他自願踏入棋局——比如此刻西廂房隱約傳來的,雲蔻壓抑的嗆咳聲。
    庭院燈影搖曳時,蕭湛踏著滿地碎星歸來。
    薑雪正俯身在雕花搖籃前,素手輕搖著彩繪響鈴鼓,風止戈揮舞著藕節似的小胳膊去夠,藍錚則咯咯笑出兩個梨渦。
    暖黃燭光映在她微垂的側臉,連睫毛都鍍著金邊。
    他駐足在月洞門下,胸腔裏盤桓整日的陰霾突然被月光穿透。
    隻要這抹笑靨還在簷角燈籠下,世間紛擾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蟬鳴。
    “雲澈快來!”
    薑雪抬頭時發間銀蝶輕顫,將溫熱的鼓柄塞進他掌心:“小哥兒方才都要抓住鼓槌了。”
    琉璃珠在檀木柄上撞出清脆聲響,兩個娃娃立刻笑作一團,連窗欞外棲著的雀兒都撲棱飛起。
    蕭湛望著妻子鬢邊微亂的碎發,喉結動了動。
    此刻有她倚在身側,有嬰孩的奶香縈繞,連廊下新開的素心蘭都格外清甜。
    至於雲振那些暗湧,不過是簷角將散的晚霞。
    而城西別院裏,雲韻踉蹌著撞開書房門時,雲振正在擦拭佩劍。
    少女脖頸間青紫指痕觸目驚心,原本清亮的嗓子隻剩破碎氣音,像被碾碎的瓷片。
    “青冥送回來的?”劍鋒映出他驟然冷峻的眉眼。
    想起晌午玄衣侍衛意味深長的邀約,銅盆中淨手的清水突然泛起血色——那丫頭定是碰了不該碰的逆鱗。
    雲韻拚命點頭,淚珠子砸在青磚上。
    雲振突然捏住她下巴,在耳後發現三點朱砂似的印記,正是南疆啞蠱特有的標記。
    蕭湛從不用陰毒手段,除非……他猛然鬆開手,劍穗上的玉玨撞出清越聲響。
    雲韻隨兄長步入書房,見他示意自己落座書案前,便默默鋪開素箋。
    雲振屈指叩了叩檀木桌麵:“我問什麽你便寫什麽,不許有半字虛言。”
    少女執筆的手微微發顫,墨汁在宣紙上洇開幾點深痕。
    她深知今日之事就算想遮掩也無濟於事,隻盼能借實情讓兄長看清局勢,與她同返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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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觸了蕭湛逆鱗?”雲振單刀直入。
    筆尖懸在紙麵頓了片刻,雲韻避開兄長灼灼目光,終是落筆如飛。
    雲振倚在鏤花窗邊,看著宣紙上漸次鋪陳的墨字,眉間溝壑愈深。
    他依稀記得昨夜酩酊大醉,卻不知自己在醉得不省人事時,竟錯將胞妹喚作薑雪的閨名“小雪”。
    更令他心驚的是,這傻丫頭竟敢去試探長樂長公主,還將此事捅到蕭湛麵前。
    唯一值得玩味的是,薑雪似乎對他並非全然無心。
    原本對蕭湛的邀約尚有猶疑,此刻卻已拿定主意。
    那人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既已結下梁子,躲是躲不過的。
    雲韻寫完最後一句,忽然用力寫下“四哥救我”四個朱砂小楷。
    雲振瞥見冷笑出聲:“可知你現下還能喘氣,已是蕭湛手下留情。”
    他心底倒覺這懲戒頗為妥當,毀了這副嗓子,總好過日後禍從口出。
    少女攥住兄長手腕,淚珠在杏眸裏打轉。
    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若在東相故土,或許能換得幾分疼惜。
    可雲振隻輕輕拂開她的手:“如今在乾國地界,我既無餘力也無心思顧念手足之情。”
    “回東相吧。”
    見雲韻拚命搖頭,他轉身望向窗外滿庭芍藥:“既不願走,就待在別院莫再生事。”
    話音未落,雲韻已將新寫的字條塞進他掌心。
    “要我隨你逃命?”
    雲振指尖摩挲著“此地凶險”四字,忽而低笑出聲:“縱是龍潭虎穴,我既心係長公主,自當在此處守著。”
    鎏金獸爐騰起嫋嫋青煙,模糊了他眼中翻湧的情愫。
    雲韻指尖微微發顫,昨夜借著酒勁才敢吐露的隱情,此刻竟被他堂而皇之擺在明麵上。
    她下意識環顧四周雕龍畫鳳的梁柱,這人莫不是忘了此處是天子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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