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和洛西站在碼頭，跟遠處看熱鬧的人群望著破碎律法號緩緩駛離自由港。
    巨型戰艦行駛掀起的海浪推動港口的船隻隨波搖擺，商船上的遊客紛紛扶住握把。
    嗚——
    先前在船上聽到的鯨歌再次響起，更加悠揚與深沉，在海麵上回蕩，讓繁忙喧囂的港口和街道都安靜下來。
    安南有些惋惜，他們走到太匆忙了，還沒來得及在自由城好好逛一逛。
    沒有海濱城市能拒絕水手——他們錢多，事少，還不愛惹事。
    破碎律法號消失在海平麵盡頭，隻剩白色尾跡在海灣蕩漾。
    安南回到休息室，跟等著自己的大姐和奧爾梅多說了遍船上的經曆。
    “看來這就是帝國的賠禮了。”奧爾梅多分析說。
    賠禮？
    安南恍然，怪不得歐利部長前腳說不能參觀，後腳就把自己領上去逛了一圈，他還以為歐利部長隻是嘴上不願意，身體很誠實。
    “你都看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一些設施，圖紙什麽的。”
    奧爾梅多浮現些許認真，無畏戰艦凝聚了人類族群最高的工藝，漏出一點，都夠他們研究好幾年。
    “你記住了多少？”
    “呃……其實隻是看了幾眼。”
    但安南的神情分明在說是他沒想到這點。
    奧爾梅多歎息一聲：“安南……”
    “什麽？”
    “就算讓馬丁上去，記住的東西都比你多。”
    “你這麽說就有些過分了。”
    伊蒂莉婭帶著溫柔笑容看著兩人鬥嘴，這時，腳步聲從走廊外傳來。
    做賊心虛的安南以為是馬丁而嚇了一跳。
    英格麗特走進來，將一份羊皮卷交給伊蒂莉婭，坐在一旁的奧爾梅多掃過，看見是關於掃盲的法令。
    “你把安南也領走吧。”奧爾梅多說。
    “領去哪？”英格麗特回道。
    “學校。”奧爾梅多斜眼看著安南，“你不覺得自由城學校的校長才是最需要掃盲的嗎？”
    作為人類工藝的結晶，換成一名史詩也沒法在短短幾十分鍾裏看出什麽來，奧爾梅多隻是對安南這種一會兒聰明一會兒蠢笨感到恨鐵不成鋼。
    “對了，告別時歐利部長還告訴我一件事。”
    安南差點忘了正事：“他說帝國正謀劃派出使團出訪自由城。”
    奧爾梅多和伊蒂莉婭相視，她複雜地說：“你真的和帝國沒有血脈之類的關係嗎？”
    “為什麽這麽說？”
    “隻要把帝國派遣使團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些覬覦儲金所的宵小就得掂量自己夠不夠格了。”
    相當於帝國對外宣布：連老子都沒有硬搶，你們算什麽東西？”
    ……
    進入11月之後，安南·裏維斯這個名字就頻繁出現在中土人們眼中。
    起初是安南和雷蒙德家族發生矛盾，但因為破碎山脈消息閉塞，直到藍龍族群跨越北境到來，才吸引了不少目光。
    安南跟巨龍合作的事讓人津津樂道，也招來不少惡意——聖羅蘭曆時代，人類至上主義者絕不在少數。
    不過隨著雷蒙德家族的那些罪惡被公開，害死子嗣，販賣領民、屠殺教徒，沒什麽人在同情他，然後就傳來了安南·裏維斯是財富教會聖子的消息。
    要是其他什麽教會，愛與恨會一樣多。你是邪惡陣營，正義陣營就會想著懲奸除惡。你是正義陣營，邪惡陣營就惦記著暗殺獻祭。但財富教會……是少數幾個處於中立，還被人信服的教會。
    艾倫大陸的目光全集中在自由城，迫切的要知道安南·裏維斯到底是不是聖子，儲金所的消息又引爆輿論。
    民間反應不大，他們沒有錢，也意識不到儲金所的含義，但越往上越能意識到其斂財的效率。
    以至於每個領主、貴族都在問自由城，問安南·裏維斯，不知道的還以為自由城變成了艾倫大陸的中心。
    但即使如此，總有膽大、無知的家夥將貪婪的眼眸落在儲金所上。
    ……
    儲金所結實的外牆正因龍息的轟擊滲出蛛網般的裂痕，魔法吊燈劇烈搖晃，隨碎石跌落，大廳中到處是尖叫聲。
    混亂之中，響起一道響亮的喊聲：
    “所有人，躲到這裏來！”
    年輕的行長站在打開的金庫大門前，向大廳中的人們招手。
    驚慌的眾人爭先恐後地擠進金庫，隨即守衛也退了進來。
    金庫大門閉攏的一刻，他們看見外牆破裂，洶湧的火焰隨一道猙獰巨影落進大廳。
    砰——
    外界的聲響被阻隔，金庫裏隻剩混亂的喘息與哭聲。
    成堆的金幣擺在架子上，無人問津。
    剛上任行長的理查深吸口氣，安慰眾人：“儲金所金庫用精鋼打造，紅龍也不能短時間破開，我們可以等待救援。”
    熟料一名老貴族發出絕望的歎息：“如果沒有救援呢……”
    理查意識到什麽，眼瞳微縮。
    難怪外麵那頭惡龍能長驅直入闖進城裏……
    “人類，從我的財寶旁滾開！”
    低沉的怒吼從外麵傳來，理查愣了一下，而後向外麵高呼：“紅龍大人，財寶當然是您的，但能否先放了我們！”
    “你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紅龍的低吼傳進金庫。
    “您連放了我們的承諾都做不到，我們怎麽相信您？”
    “那就去死吧……我要燒死你們！”
    紅龍張開巨口，喉嚨深處湧動起暗金色的火光，凝成一束龍息刺向金庫大門。
    魔法符文閃爍掙紮，在持續的龍息中崩解，精鋼打造的金屬門在高溫下逐漸扭曲變形，如蠟油般層層剝落，被鑽出一道孔洞。
    那條紅龍沒有直接闖進來——它把右眼貼在門洞上，熔岩般的瞳孔填滿整個缺口，仿佛趴在蟻穴前戲謔的孩童。
    “抓住你們了！”
    躲在金庫的眾人同時聞到自己發梢的焦味。
    理查感覺自己的頭發在卷曲，血肉在蒸發，每一寸皮膚在哀嚎。
    “紅龍大人，我的領主和藍龍交好……”他的喉嚨也燒了起來。
    “藍龍？隻是一群抱團的懦夫！”
    紅龍噴出龍焰，持續炙烤起封閉的金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