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人憎狗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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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吉斯蒙德。”
“你覺得:原體能說服掌印者和高領主嗎?”
“我不知道:但可能性不高。”
西吉斯蒙德緩慢地放鬆了自己的呼吸,讓上升的腎上腺素從他的思維中排出,冰冷且鎮定的目光則是徐徐掃過了距離他們不過十步之遙的兩名禁軍衛士。
坦白的說,在掌中無物,赤手空拳的情況下,麵對這些凶名赫赫的殺戮機器,即便是西吉斯蒙德也會感覺到一絲緊張。
更不用說,這些眼高於頂的家夥似乎還認識西吉斯蒙德:在長達半個小時的對峙中,禁軍的目光總是在他黃灰色的盔甲和白黑色的袍子間不斷尋覓。
他知道,他們隻是在確信帝國之拳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他當然不會這麽蠢:西吉斯蒙德現在可是站在泰拉皇宮中,這是他和他的父親、他的兄弟們發誓要用生命守護的地方。
即便是這位對於名聲和政治毫無興趣可言的劍癡,隻要一想到第七軍團【泰拉禁衛】的殊榮,也會驕傲地挺起胸膛:他已經在無數個其他軍團的戰鬥兄弟麵前,像這樣做過了。
這次也不例外。
當禁軍的目光再一次於他麵前停留的時候,帝國之拳便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但奇怪的是,麵對如此明晃晃的挑釁,看過來的禁軍卻隻是稍微愣了一下,便若無其事地看向了他處。
有意思:他還不知道禁軍裏居然也有脾氣好的家夥在。
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頓感有些百無聊賴的西吉斯蒙德隻能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作為泰拉皇宮中少數能對外開放的區域,同時也是高領主們的辦公間,大議會廳的奢華遠超過世人的想象。
帝國之拳甚至懷疑,這些高領主門將至少十個星區的稅收都用在了裝點門麵上。
作為對比:當年烏蘭諾上的閱兵和戰帥典禮,似乎也隻是用了區區一個星區的稅收而已。
但所有的金碧輝煌都沒有吸引到西吉斯蒙德的目光:他真正在意的反而是門口處的三尊塑像,比起身旁的金碧輝煌,它們是令人無比安心的堅硬大理石。
帝國的雙頭鷹雕像高踞在大廳拱門的最上方:說實話,如果從藝術角度來看的話,這隻雙頭鷹的美學價值是很低的,帝皇當年在創基立業時找的形象設計師,肯定不是什麽專業人士。
西吉斯蒙德在阿瓦隆、馬庫拉格甚至是喬戈裏斯,都看到過更加雄偉的雙頭鷹。
不過大門兩側的雕像,卻深深的吸引了帝國之拳的目光。
左側的雕像描繪著一位人類勇士斬殺惡獸的場景,即大名鼎鼎的聖喬治屠龍:據說這尊雕像是由掌印者馬卡多親自選定,用來表達新興的人類帝國蕩平銀河,掃滅一切鬼魅妖魔的決心。
而在另一邊,則是受人類之主垂青的一尊無名雕像,據說代表著他本人的宏圖偉願:這尊雕像的主體是一位精壯的凡人男子,正將手中的錘子高高舉起,用力將一把寶劍重鑄為一張犁。
作為一名戰士,西吉斯蒙德不太理解這其中的隱喻。
即便理解,他也不會認同。
鑄劍為犁?
真是美好的想法。
但,去和潛伏在銀河陰影中的無數敵人說去吧。
去和這個從未真正停止過戰火的世界,說去吧。
帝國之拳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不僅吸引了禁軍們的注意,還吸引了身旁兄弟的皺眉。
“你在笑什麽,西吉斯蒙德?”
“沒什麽,阿卡姆斯。”
一連長收起了笑容,目光重新看向了大門。
“原體在裏麵多久了。”
“四十四分鍾。”
阿卡姆斯脫口而出,他的狀態看起來要比西吉斯蒙德再差上十倍不止:到也可以理解,畢竟阿卡姆斯是胡斯卡爾衛隊的隊長,多恩身旁的禁衛總管。
眼看著原體在卸下武器,且沒有任何人陪護的情況下,去和那些大名鼎鼎的高領主們談判,足以令他感到心肺驟停了。
“我不放心,西吉斯蒙德。”
阿卡姆斯竭力壓低了聲音,小聲的嘀咕著。
“你不放心那些高領主?”
一連長側過頭來。
“倒也是:畢竟那些家夥剛剛在迫害完了基裏曼和極限……”
“不是他們。”
阿卡姆斯惡狠狠地反駁。
“我擔心的是原體!”
“原體?”
“四十分鍾了!西吉斯蒙德!”
“想想看!”
“多恩大人在沒有任何人陪護的情況下,和那些高領主們獨處了四十分鍾,而且還是在討論:你覺得誰能在多恩大人那張火力全開的嘴麵前撐過四十分鍾?”
“他哪怕和高領主們唇槍舌戰四分鍾都足夠要命了!”
“……”
草!有道理啊……
西吉斯蒙德摸了摸下巴。
“你說:原體是不是不小心把哪位高領主給氣死了?”
“現在正在搶救呢?”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阿卡姆斯歎了口氣。
“畢竟他要說的事情……”
“哎……不比基裏曼強多少啊……”
“是麽?”
一連長愣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原體剛剛回到泰拉,便急匆匆地趕回到皇宮是要做什麽?
“他要說什麽?”
“隻有一件事情:就是……”
“砰!”
話音未落,大廳的大門便被猛地推開,原體的腳步宛如裝甲載具的轟鳴聲,就連守衛在兩側的禁軍也本能地退了一步,向這遠超他們的強大力量致敬。
“大人!”
西吉斯蒙德抬起頭來,便看到多恩華麗的盔甲在散發光芒。
他立刻湊上前去,盡管阿卡姆斯比他更快一步:胡斯卡爾衛隊長像是檢查孩子般,仔仔細細的描過了原體上下的每一寸,直到確定完全無礙後,才鬆了口氣。
但西吉斯蒙德卻注意到:原體的麵色不是很好。
並非是憤怒,而是疲憊。
“您成功了麽,大人?”
他一邊開口發問,一邊稍稍側過自己的身子,繞過多恩,看向他身後的議會大廳。
兩名守衛的禁軍正盡職盡責地將大門關緊,西吉斯蒙德隻來得及向裏麵瞄上一眼:他看到了掌印者像是錫兵般站在那裏,正靜靜的看著多恩的背影,他的身旁似乎圍繞著幾名高領主。
房間很整潔,沒有發現任何爭執過後的痕跡。
“成功了。”
原體點了點頭,向著他的兩位子嗣露出了微笑。
對於多恩來說,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輕鬆的笑容。
“真的麽,大人?”
阿卡姆斯還有些不可置信。
“他們居然真的同意……”
“回去再說。”
原體揮了揮手,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長廊的盡頭,當反應慢上半拍的兩人回過神來時,他們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原體的步伐:即便隻是從多恩的背景來看,那也是壓抑不住的輕快。
“他很久沒這麽開心過了。”
西吉斯蒙德側過頭來。
“上次看到還是在烏蘭諾:慶祝荷魯斯當選戰帥的時候。”
好吧,其實也沒多久。
“所以,多恩大人到底為什麽這麽高興,阿卡姆斯?”
帝國之拳看向他的兄弟。
“告訴我。”
“其實也沒什麽。”
阿卡姆斯歎了口氣,他似乎對於自己接下來想要說的話,依舊感到不可置信。
“原體這次到訪,是為了和高領主們達成一份協議。”
“一份……很僭越的協議”
“僭越?”
西吉斯蒙德挑起一隻眉眼。
“內容很過分麽?”
“其實,也就是一句話。”
——————
“從今往後。”
“泰拉的高領主議會,但凡想對任何一個原體、一個軍團,或者他們統治下的國度,發動任何規模的軍事行動:都需要提前向多恩與黎曼魯斯兩位原體報備,等待磋商出結果後,再予以執行。”
“因為多恩與魯斯分別承擔著泰拉與太陽星域的守備工作,他們需要為一切有可能威脅到這兩個地域的潛在危機負責:這其中就包括泰拉和軍團的武裝衝突。”
“所以,他們有權力對於衝突都雙方予以監管。”
“無論是軍團,還是泰拉。”
“這……這真是……”
“……”
帝國的實際掌控者保持著令人驚歎的沉默,任憑他身旁的法務元帥在那裏長籲短歎。
時而猶豫,時而扼腕。
不隻是他:房間中的高領主們也大多保持這樣的狀態。
比起怒火,誕生在他們臉上的更多是驚訝,或者感慨。
“說真的,掌印者閣下。”
長籲短歎了好幾分鍾,法務元帥才勉強組織出一句話。
“若不是我和在座的各個高領主同僚們,早就已經知曉了多恩大人的本性如何,也早就已經從帝皇那裏親耳聽到了對於整個帝國之拳軍團的忠誠表彰的話……”
“單憑他剛才說的這些話:我們就有理由讓禁軍進來。”
“但你們不會這麽做的。”
馬卡多緩緩的轉過身來,看著他親手提拔的法務元帥。
“即便我不在,你們也不會因為這件和多恩撕破臉,對麽?”
“……沒錯!”
法務元帥沉默了一會,才像個卸了氣的皮球般,點了點頭。
“畢竟我們都知道多恩大人的忠誠和他一向的……語言風格。”
“這種事情,若是其他原體向我們提起的話,那還需要仔細思考下他們潛藏在背後的目的:但是多恩大人既然開口了,那他想說的一定癱在了紙麵上。”
“歸根結底,泰拉禁衛就是在變相的要求我們,不準再與原體的國度發生衝突了。”
說到這裏,法務元帥便有些苦澀地笑了起來。
“原來他們都以為我們真的想再挑起一次巴達布危機嗎?”
“這和怎麽想沒關係。”
馬卡多搖了搖頭。
“事情既然做了,那就自然不能指望別人會對此無動於衷。”
“倒不如說,多恩代表的就是大多數原體的想法,他們將我們視為強大的篡奪者,在心中暗自的提防了起來:不過帝拳之主有能力和條件把話說出來而已。”
“甚至逼我們簽下協定:雖然這也是我們想要的東西。”
“的確如此。”
法務元帥思考了一下。
“那,掌印者大人,我們以後就要嚴格遵守這份協定麽?”
“為什麽不遵守?”
馬卡多瞥了他一眼。
“怎麽?你想在沒有帝拳支持的幫前提下,再來一次巴達布危機?”
“不不不!”
高領主立刻甩了甩頭,鬢角處竟有了些突兀的冷汗。
“即便有他們的幫助,我們也絕對不想再開一次了。”
“那太嚇人了……”
“和一個軍團正麵衝突……”
“就是這個道理:多恩在無意中幫助了我們,和你們。”
馬卡多踱著步,看起來是打算去休息一會兒。
“畢竟:我們以後也沒什麽需要動用武力的地方。”
“至於和原體的競爭:會用一種更文雅的方式來解決。”
“您是指?”
“知道泰拉法區麽?”
“當然。”
“我們的戰帥大人在返回狼之國度後,立刻開始了他的布局。”
“他宣布要推廣聯邦法區:一個與泰拉法區截然不同的競爭品。”
——————
“聯邦法區?”
莊森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後飛快的皺起了眉頭。
“什麽東西?”
“荷魯斯搞他做什麽?又想私下撈些什麽好處嗎?”
“好處可大了呢:而且這一次他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謀利。”
盧瑟靠在椅子上,興致盎然地討論著這個在莊森看來,沒有任何意義可言的新事物。
“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們的戰帥是想打開一條新的賽道,並通過這種方法來與泰拉展開競爭:在一場不用流血的戰爭中,荷魯斯準備用口舌和利益,從泰拉的體製下為自己拉攏盡可能多的支持者。”
“支持者?他要幹什麽!”
獅王的聲調一下子就變了。
“安心,安心。”
盧瑟連忙壓了壓手。
“如果我猜的沒錯:荷魯斯應該隻是想在權力和影響力方麵,穩穩的壓過泰拉一頭,通過宣傳、法律和政治製度這些合法途徑,在帝皇留下的宏偉秩序裏,理所當然地坐上頭一把交椅。”
“然後把泰拉逼上談判桌。”
“你可以理解為:冷戰?”
“……”
“沒事找事。”
莊森似乎思考了一下:單沒有思考出任何與他有關的事情。
他隻當是那個滿肚子心思的牧狼神又一次想要捍衛某些虛名。
這不奇怪。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獅王看向了盧瑟。
“我隻是想和卡利班同盟最高領導人請示,是否可以給予我一定的自主權力,來決定卡利班是否要暫時導向其中的某一方。”
“泰拉手中緊握我們接下來的發展會需要的物資,而荷魯斯的主張則有益於我們的獨立自主:考慮到他們之間的競爭,也許在下一個五十年內都無法分出勝負,那卡利班大概可以采取……”
“更靈活的立場?”
“……”
獅王的沉默。
“立場?”
“放心,和忠誠沒關係。”
盧瑟趕緊補充道。
“不過是在宣傳文件和對外公開發言方麵的略微調整而已。”
“那你就自行決定吧。”
獅王連想都沒想。
“這點事情還要來問我?你就沒什麽正經事能向我匯報嗎?”
“我說了:卡利班附近的敵對世界名單就在我手邊的櫃子裏。”
“我知道了。”
莊森轉過身去,看起來已經沒有繼續聊下去的興趣了。
“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沒什麽緊急的了:也許我們還可以聊點私人的話題,畢竟我們也有段時間沒有好好聊……”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盧瑟。”
“……”
選擇性地獲取了自己想要聽到的信息,卡利班之主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門口。
但就在推開門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盧瑟。”
莊森轉過頭來,沒發現他的養父的麵容有些古怪。
“你把這好端端的地方給搞得亂七八糟的:我以前的房間在哪?”
“就在原來的地方。”
盧瑟慢條斯理地打量著手指。
“記得吧:你的房間和摩根的專屬客房是緊挨著的。”
“放心,都翻修過了:兩個房間都是我親自監督翻修的。”
“小題大作。”
獅王的嘴角上揚了些許。
“那我的房間是哪個,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老騎士轉過身去。
“更破的那個就是你的。”
“更好的那個就是摩根的。”
“……”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獅王重重地關上了門,揚長而去。
“名單!”
盧瑟躺在椅子上,扯著嗓子朝走廊喊了一句。
“……”
沉默的腳步聲停止,隨後不情不願地逐漸靠近。
又過了幾秒鍾,麵色陰沉似水的莊森推門而入,一把抓過了盧瑟遞給他的名單。
然後,再次猛的扯開了大門。
“那可是騎士團的文物。”
“……”
然後輕輕的關上。
——————
“嘁——”
在莊森徹底走遠後,老騎士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終於啊。
莊森終於長大了。
也到了人憎狗厭的年紀了。
一邊搖頭,一邊嘖嘖稱奇,盧瑟順手拿起了桌案上的文件。
嗯,一份外交文書。
“懷言者軍團的十字軍艦隊申請卡利班的軍事通行權和駐港權……”
“以及:一份自願參與卡利班牢籠看守的誌願者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