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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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舒禦史來了……”
    曾布放下手裏的汴京義報,看向令廳門口。
    舒亶的身影,已出現在視線中。
    “奉堂牒:監察禦史裏行舒亶拜見省佐!”
    曾布嗯了一聲,微微頷首:“信道公來了,請進吧!”
    “謝省佐!”舒亶拱手再拜,這才步入令廳,到得堂上。
    “信道公請坐!”曾布起身說道。
    “多謝省佐!”舒亶再拜,然後坐到了令廳一側的一張椅子上。
    然後他抬起頭,平視著上首的曾布。
    曾布看向舒亶,毫不在意對方的態度。
    他很清楚的,自己和舒亶有恩怨。
    當年他跳出來,旗幟鮮明的反對市易法後,就迎來了整個新黨的反撲。
    於是,先貶饒州,再遷潭州,直到元豐元年才終於得到喘息,以直集賢院知廣州。
    即使如此,此後他也始終得不到回朝的機會。
    直到老母去世,守孝三年後,於元豐七年十二月,起複回京拜為翰林學士。
    而在這個過程中,新黨控製的禦史台,就是對他攻擊最猛烈的群體。
    每每先帝有意召回他,禦史台裏的烏鴉們就會跳起來,拿著他背刺王安石,背刺呂惠卿的事情說事。
    而,彼時舒亶就是禦史台裏,對他攻擊最猛烈的人之一。
    所以,嚴格意義上,他們是政敵!
    隻是……
    政治上哪有這麽多敵人?
    慶曆新政的時候,慶曆諸君子和呂夷簡為首的‘權臣奸相’們鬥的那麽狠。
    結果呢?
    當熙寧變法一開始,雙方就迅速合流。
    文彥博、司馬光等堅決支持慶曆新政的大臣,與王拱辰等昔年敵人,迅速團結在了一起。
    “信道公別來無恙!”曾布淡淡的說。
    “蒙省佐掛記,下官一切安好!”舒亶也隻是平靜的回答。
    “信道公……”曾布看著舒亶,直接道:“吾今奉旨,督刑部、大理寺,會同開封府,審理府界胥吏害民諸案……”
    “故此,今日請信道公到都堂相會,就是想請信道公出山,協助吾審理人犯,訊問案情,以便盡早結案,以安天子、太後!”
    說著曾布就起身,鄭重的對著保慈宮方向一拜。
    “省佐有命,下官敢不從?”舒亶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接下了任務。
    “何況,此事幹係社稷安危……”
    “如此,有勞信道公了!”曾布拱手答謝。
    “為朝廷效命,不敢言勞!”
    ……
    步出都堂,舒亶回首看了看都堂外牆上粉飾的胡椒。
    “曾子宣倒是個能做大事的!”他想著。
    不計前嫌,知人善用,這是成大事者必須具備的條件。
    若是用人,還要去計較過去的恩怨。
    那麽,這天下的事情也就不必做,天天內鬥吧。
    奈何,很多人都不懂這個道理。
    所以,舒亶知道,今天曾布請他到都堂來,委以重任,既是招攬,也是在向朝堂上下表明態度——得罪過我、彈劾過我、將他攔在州郡數年的舒亶,我都能原諒,都能重任。
    那,曾與我交好、有恩的人呢?
    此千金市馬骨!
    曾布所圖甚大啊!
    講道理舒亶也是意動的。
    官場上,跟個好大哥,抱一條穩固的大腿,對於進步至關重要。
    奈何……
    舒亶摸出懷裏那張汴京義報,他看著頭版上的文字。
    “蒲相公的格局,已是遠超常人!”
    舒亶知道這篇文章一出,蒲宗孟的聲望,必將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止是這汴京城。
    東南六路的富商們,那些以經商為業的士人們……
    都會將蒲宗孟捧起來,甚至捧到一個不屬於他的高度。
    作為東南六路之一的浙江路的人。
    舒亶很清楚,東南六路的民心、民聲,其實一直和汴京有著疏離。
    浙江一路,就一直很不滿,朝廷要的太多,拿的太多,留給本路的資源太少。
    而蒲宗孟這篇文章隻要出現在東南,那必然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家萬戶盡歡顏!
    “蒲相公能寫出這篇文章……”舒亶眯著眼睛,看向都堂後麵,那巍峨的宮闕。
    “必是得到聖心首肯過的!”
    這是很關鍵的。
    沒有最高意誌的同意,誰敢寫這些東西?誰敢說這些話?
    而且就算寫了,說了,皇帝不聽不用,等於白寫白說。
    誠如漢代的東方朔所言:用之則為龍,不用則為蟲。
    所以啊……
    蒲宗孟敢寫、敢投稿,汴京義報敢刊載敢發行。
    這本身就說明了宮中的態度。
    舒亶不禁想起了老家那些被說服,投資造船業或者連本合股組成帶泄、鬥紐一起出海經商的那些商賈。
    想起了陳睦,明目張膽的拿著明州官府收上去的兩稅、商稅,以低息借給那些造船的船廠,乃至於公開招安海上的海盜,授給官職……
    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麽選了。
    曾布雖然很好,看上去很有格局。
    但對不起,我更親近蒲相公。
    當然,現在的他很清楚,他是沒資格選的。
    隻能是先盡心盡力的協助曾布,將這個案子辦好,摘掉裏行的後綴,成為一個真正的監察禦史,再談其他。
    ……
    第二天,六月癸卯(23)。
    梁從吉押著陳留縣相關人犯,回到汴京。
    在將相關人犯,交到大理寺手中後,他就帶著宗澤,來到了趙煦麵前複命。
    “大家,臣已幸不辱命,將陳留縣上下涉案人等,一體擒拿,今已奉旨移交大理寺……”
    趙煦看向那個伏拜於自己麵前的老內臣。
    這位戰功赫赫的老將!
    “馮景,快將老押班扶起來!”趙煦微笑著吩咐。
    梁從吉再拜謝恩。
    趙煦看向宗澤,這位在現代備受敬仰的英雄,這位在史書上留下了‘過河!過河!’悲歎的宰相。
    而現在的他,正當青春,看上去不過二十六七的樣子,身材高達健壯,體格魁梧。
    “宗生如今是上舍生了吧?”趙煦問道。
    “學生宗澤,頓首恭問皇帝陛下聖躬萬福!”宗澤恭恭敬敬的行禮,然後答道:“學生今年已升入上舍!”
    “善!”趙煦撫掌讚道:“宗生的事情,朕已經知道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宗生有河內公遺風!”
    宗澤聽著,麵色紅潤,激動不已。
    河內公,就是子路,而是儒生們的精神楷模。
    君子死而冠不免!
    千百年來,子路的事跡,激勵著無數熱血儒生。
    自然也包括著宗澤。
    他再拜道:“學生豈敢當陛下盛讚?”
    趙煦輕笑起來:“朕前些時日,還和母後談起宗生,朕說,宗生有張乖崖之才氣膽略!”
    “陛下繆讚,學生愧不敢當!”宗澤聽到這些話,頓時心潮澎湃。
    皇帝的一句讚譽,勝過一切政績。
    不誇張的說,今日殿上,官家所說的這些話傳出去,今年的太學出官釋褐名額,他必定內定一個!
    而太學上舍生出官釋褐,俗稱:走馬上舍。
    其待遇直接比對科舉三甲,甚至直接可以對標狀元,初授就可能跳過選人,直接除授京官差遣。
    而且,從此差遣除授不走吏部,而是堂除,甚至直接由天子親除!
    換而言之,這就是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