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碎天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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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圖立人離去的背影,謝無極一聲長歎,歎聲中幾多淒涼。
    他拍了拍李子夕的肩,勸道:“別怪你四師兄,他心裏苦的很。“
    李子夕點頭:“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謝無極歎道:“有些事你沒有經曆過,沒有感同身受過,你就永遠無法理解。”
    他問:“全宗大比你知道吧?”
    李子夕苦笑。
    “不知道。”他老實答道。
    他困居棄穀,絕少與人來往。消息之閉塞,比在淩宵城裏時還不如。
    謝無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全宗大比是淩天宗的盛事,每四年一次。淩天宗所有的外門弟子、內門弟子,按例都得參加。大比獎勵極其豐厚。最引人注目的一點是,外門弟子前三十名,必進內門。這也是幾乎所有外門弟子,踏足內門的唯一途徑!每次大比,不乏有人脫穎而出、一鳴驚人,從此地位、名譽、資源、道侶,一下什麽都有了。”
    “二十五年前的全宗大比,我是第七名、四師弟是第九名。那年大比人數高達四萬七千人,我倆殺進前十,一時名動西南。那真的是宗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時的風光和榮譽,我現在想來,感覺都像是做夢一樣。”
    “那年我一十九歲,四師弟一十七歲,正是最最意氣風發的年紀。得意之下,
    我倆在拜師時,都選擇了師父。當年師父‘劍十八’的傳說,還在淩天宗內回蕩。想拜師父為師的人,還很多。憑借大比前十的戰績,我倆終於得償所願。”
    “那時同門的師兄弟共有五人,我們呆在荒涼的碎天峰頂,放眼望去,風雲之下,唯見我們師徒六人。“
    “所以師兄弟間的感情特別的好。就連師父,雖然整日裏板著一張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但私底下對我們極是照顧。教導起來,也是盡心盡力。”
    “在師父的指點下,我們進展神速,練劍十幾年的困惑,往往幾句點撥後,便如雲開霧散,得見青天。不僅如此,師父還能觸類旁通,引申出一大堆劍法劍理。讓人聽了,當真是醍醐灌頂、心醉神迷!”
    “所以我們都非常崇拜師父。”
    “我們五人中最崇拜師父的,便是四師弟,圖立人!最少有三次,他在受師父指點後,哭得稀裏嘩啦。那激動的模樣……我毫不懷疑,隻要師父一句話,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死。他對師父的尊崇已經有些走火入魔,讓人看了都害怕。“
    “碎天峰頂,我們練劍七年。前麵那五年,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劍技突飛猛進,師兄弟相處和睦,那種開心,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直到第六年,跟隨師父最久的三師兄,忽然有天走火入魔!一夜之間他修為盡廢,淪為廢人!”
    “這件事轟動了龍淵一脈。起初我們隻以為是三師兄自己不小心,可隨著議論這事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才想起,之前跟隨師父的師兄都出了意外,無一例外!”
    “脈主親臨碎天峰頂,她說,我們學了師父的劍,也就學了師父的道。但師父的道是錯的,那條路是絕路。我們,劍路已歪,劍道已絕!“
    謝無極長歎:“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脈主不說出那番話,事情會不會好些,我們師兄弟會不會沒這麽慘。可惜脈主行事向來隨心所欲,她哪會在意區區幾位煉氣期弟子?”
    “脈主這話一說,事情便成定論。剩下的四位師兄弟整日裏心神不寧、疑神疑鬼。不到一年時間,先後劍心被破、狼狽下山!”
    “這件事對我們影響至深。四師弟當年已是半步築基,現在還是半步築基。當年他劍壓群峰,敢以內門弟子身份挑戰真傳弟子。現在,嗬嗬……”
    “隨便一個煉期中期的弟子他都打不贏!”
    “他廢了,我們也廢了,師父更是廢了。遙想當年最風光時,我們五位師兄弟號稱‘碎天五劍’,隻五人,碾壓淩天宗築基以下所有弟子。那時碎天峰的名聲之盛,幾乎能與龍淵劍脈相提並論。現在,嗬嗬,碎天峰頂已不見劍氣縱橫,隻有蒼鬆之下、青石之上,閉目等死的一個孤寡老人!”
    險峰之腰,怪石嶙峋,寒風呼嘯。
    李子夕聽完這個故事。心情,複雜莫名。
    “你恨師父嗎?”沉默許久後,李子夕問。
    謝無極搖頭:“我們九個師兄弟,哦,加上你,現在是十個。心裏恨的,大約
    有四五位,不恨的,或許有三四位。而我,我從沒恨過。至始至終,我始終如一。對師父,我隻有敬、隻有畏、絕對沒有半點恨、半點怨。”
    “哦?”李子夕詫異地挑了挑眉。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這是阻道之仇。
    阻道之仇,不共戴天!
    “師父的道是錯的,這點絕無疑問。”謝無極解釋道:“但師父教的劍法、他教的劍理,這些全是對的。這點誰能不能否認。哪怕最恨師父的圖立人,他也必須承認。”
    “師父確實是在盡心盡力地教我們,他竭盡所能想為宗門培養幾位劍道大能。他從沒想過讓我們走他的道,我們隻是……隻是不知不覺中被他吸引、被他同化,最後不知不覺中和他走上了同一條路,那條錯誤的道!”
    “師父從沒做錯什麽,錯的,隻是命運!”
    “人不能怪責命運,那樣,隻會顯得我們無能!”謝無極最後說道。
    李子夕心中震撼。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但在深仇大恨麵前,有幾人會去在乎這簡單的道理?
    李子夕正襟起身,他恭恭敬敬地對謝無級行了一禮。
    “謝謝!”他說。
    這聲謝,他是為師父而說。
    謝無極也是一怔,然後笑了:“你這聲‘謝’,說得好。你很好。你這個師弟,我認了。從今往後,你在宗門但凡有搞不定的事,找你師兄我。你師兄我出身敖東謝家。別的沒有,靈石多少有些。這樣,我先給你一千靈石花花。”
    這個行為,壕無人性!
    對這個大方的很過分的師兄,李子夕遲疑了幾十息,
    這才艱難地拒絕道:“謝了師兄,我很好,暫時不缺靈石。”
    謝無極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一個困居棄穀的人,也敢說自己過的‘很好’”
    李子夕不想被人看輕,他正色答道:“龍潛於淵,是龍,非蛇;虎臥於林,是虎,非貓。我困於棄穀,三年不鳴。你怎知我他日出聲時,不鳴動天下?”
    謝無極大笑道:“好誌氣!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麽師父他甘願為了你,自斬雙臂、自斷劍道。”
    他大手一揮:“為了你這句話,走,我們喝酒去。今天你我師兄弟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