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以文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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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座之上,趙宗全合攏的袖袍微微散開,目光裏有些驚詫,不解的望向沈從興的方向。
    此時的沈從興有點懵,也不知道為什麽被彈劾。
    趙宗全一看沈從興那邊沒什麽眉目,當即望向外甥。
    一般來說,這種彈劾禹州一幹人等的事情,外甥都會擋住的。
    不存在擋不住,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這兩個官位的配置,板上釘釘的文官二把手,僅僅位列宰輔大相公之下。
    而宰輔大相公,是外甥的老師。
    二十八歲,更是讓人驚駭,各方都會給麵子。
    但這一次,外甥沒有擋。
    趙宗全一看,當即眉頭直跳。
    楚鴻雙目微閉,袖袍合攏微垂,仿若睡著了一般。
    事情有點嚴重!
    趙宗全一看就知道這事怕是有點大,又望向國舅沈從興的方向,卻見他還在迷惑,不清楚為什麽被彈劾。
    私德不修,內惟不端?
    看上去並沒有多大,甚至是一些言官詆毀政敵的普通手段。
    可外甥的旁觀,說明事情並不簡單。
    “卿家何出此言啊?”
    沈從興沒有反應,禦史彈劾時底氣十足,一看就是外甥默許彈劾的,趙宗全當即耐心的望向老禦史。
    老禦史微微躬身,“啟奏陛下,威北將軍寵妾滅妻。”
    寵妾滅妻?
    趙宗全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色,瞥了國舅沈從興一眼。
    他實在沒想到,一向老實的沈從興會幹這事。
    這段時間,他和外甥可謂是忙得不可開交。
    他得拉攏英國公和韓大相公,沒事的時候找兩人談談心,賞賜一些東西。
    其他時間也得著重關注太後黨的動向,時常關注政事。
    外甥就更不必多說,一人肩挑數個職位。
    早已是入閣的內閣大學士,卻肩挑著天下三部,親力親為,又得關注逆王一黨,又得查閱古今文書,上奏治安疏。
    直到前不久,外甥一奏《治安疏》,讓太後有了撤簾還政的意思。
    這一來,他這個皇帝又得去孝敬太後,母慈子孝,安穩太後的心,安穩太後黨官吏的心。
    如此,人累都累的不行,誰有時間去關注一個國舅的私生活啊?
    就算是空閑,他也沒空去關注國舅的私生活好吧。
    結果,今天一上朝,你告訴我國舅寵妾滅妻?
    國舅的妻,那可是他親自欽點的禦賜姻緣。
    暫且不提英國公的重要性,沈從興這般對待禦賜姻緣,也是相當的落他這個皇帝的臉麵的。
    趙宗全看向武將一方的位置,當看到英國公沒來的時候,他搞死沈從興的心都有了。
    “英國公老將軍何在?”
    趙宗全急忙望向吏部左侍郎,他心慌!
    前不久才讓太後意識到大勢已去,要是英國公又有新的偏向,萬一太後又想爭一爭,這帝位又得動搖。
    “啟奏陛下,英國公昨日東營整兵,得知國舅寵妾滅妻,一下子昏了過去。今早,已經差遣人將告假貼送達吏部。”
    吏部遭受了楚鴻的清算,左侍郎已然換成了韓係的人。
    趙宗全深深歎息,在禦座上有些坐立難安。
    越坐,心裏越是火熱焦躁。
    “沈從興?沈從興何在?”
    趙宗全相當憤怒,幾乎是怒斥的語氣。
    他一向養生,平日裏喜歡種種稻穀,有自己的發泄修養方式。
    因此,他幾乎不會以這樣的語氣麵對朝臣。
    這一次,趙宗全實在是太氣了。
    怪不得,怪不得鴻兒眼觀心口觀鼻,將禦史的彈劾放了過來。
    老子辛辛苦苦打江山,你在背後捅刀子?
    老子前腳就要穩定政權,坐穩皇位,你後腳來這一手?
    知不知道一個沒有根基的人坐穩皇位有多難啊?
    而且,伱這反應速度?
    就算不知道為什麽被彈劾,你好歹站出來辯駁一下吧?
    看看我那外甥是怎麽辯駁的?
    氣勢上起碼不能輸嘛!
    “臣,臣在!”
    沈從興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
    他好歹也是國舅爺,這麽沒牌麵的嗎?
    平時,大家不都會給點麵子的嗎?
    當初,自己被彈劾的時候,不是會有禦史出來幫忙說話的嗎?
    趙宗全望了望大殿裏有些不知所措的沈從興,深深歎氣,這真不是一個幹大事的人。
    “你可有寵妾滅妻之事?”
    趙宗全的語氣並不明確,沈從興也不知該不該認。
    說認吧,看樣子是惹禍了,怕是不能善了。
    要是不認,他的確是有點驕縱妻妹了。
    稍微想了想,沈從興選擇不認,“陛下,臣並無並無寵妾滅妻之事。這位禦史有此彈劾,大概是因為臣的妻妹前不久也去了顧將軍的喬遷宴。殊不知,那是臣的妻妹。”
    沈從興自認辯駁圓滿周到,這難不成還能認?
    一邊說著,沈從興一邊望向楚鴻的方向。
    新帝黨可是有一個辯論高手,他覺得這場辯駁應該是不會輸的。
    終於,在沈從興期盼的目光裏,第一排有人站了出來。
    但,不是楚鴻。
    不是楚鴻,是那位柳閣老。
    不等沈從興有什麽反應,柳閣老須發飛舞,指著沈從興,數十年為官氣勢一覽無餘,“國舅的意思是,去顧將軍喬遷宴的是沈將軍的妻妹,而不是沈將軍的小妾?”
    不是來幫忙的,是來打擂台的。
    沈從興有點心慌,他沒想到會是閣老來和自己打擂台。
    武將和文人對壘也就罷了,還是閣老?
    沈從興急忙望向楚鴻的方向,卻是得不到半點回應。
    他忽的有點後悔了,要是沒有楚閣老的助力,他這說謊板上釘釘的被拆穿。
    不過,話已出口,卻是再無回轉餘地。
    “正是!那人是我的妻妹。”
    他隻能堅持自己的觀點,一邊示意顧廷燁和趙策英助力。
    “哈哈!沈將軍的意思是,皇後賜下誥命的侍妾,不是沈將軍的妾,而是沈將軍的妹妹?”
    此言一出,不少文臣都笑了。
    這種事情也敢撒謊。
    當國舅選擇撒謊,楚閣老旁觀的時候,這個謊言就是必然被拆穿的。
    內閣的大學士哪一個不是一等一的能說,真以為內閣就楚閣老擅長辯駁?
    沈從興的臉色刹那間就難看起來,望向顧廷燁和趙策英求助。
    然而,兩人都選擇了沉默,靜靜的矗立著。
    沈從興也來不及多想,隻能強行辯駁,“小鄒氏既是妻妹,也是小妾。”
    “哦?”
    “可既然為妾,那便不再是妻妹。沈將軍以小妾參加顧將軍的喬遷宴,豈非寵妾滅妻?”
    正當沈從興準備辯駁,那位閣老預判了沈從興的話,“沈將軍莫不是想說,那日小鄒氏是以妻妹的身份去的吧?”
    沈從興汗如雨下,不管怎麽扯,怎麽總是扯不過這些文人?
    “國舅,說謊!”
    那位閣老冷哼一聲,徹底讓沈從興思緒混亂,坐立難安。
    “堂堂國舅,寵妾滅妻,是為不仁、不義;以小妾做客他人之家,是為不禮,且為不智;為了辯駁便說謊,是為不信。如此,仁義禮智信皆無的人,怎配國舅之稱?”
    “英國公老將軍為國事操勞,國舅如此行徑,實在傷人心。以老臣之見,不如削去爵位,貶為庶民,流放千裏。”
    趙宗全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心裏已然放棄了國舅這張牌。
    幸好,幸好外甥默許了這些人的彈劾。
    要是壓著,等寵妾滅妻再嚴重一點,怕是要出大事。
    英國公可是統帥十萬兵馬啊!
    不過,就算是不重用國舅,怎麽著也得安穩落地啊!
    而且,英國公那邊怎麽整?
    沈從興沒有考慮那麽多,隻是瘋狂的想該怎麽辯解。
    隻是,他一個武將,以前也從沒接觸過這種質量的局,所謂的急中生智,在眾人眼裏也就一般,“我隻是將妻妹抬到家裏,說這是寵妾滅妻未免有些誇大。”
    趙宗全又是一聲歎息,旋即也不再看國舅。
    他隱晦的望向外甥,示意稍微保一下。
    國舅,到底是皇後的弟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麽著也得善終。
    “按國舅爺的意思,有誥命的小妾,天底下就這麽一個,更是被國舅帶去參加各種宴會,這都算不上寵妾滅妻?”
    柳閣老不屑一笑,沈從興段位實在太低,“你連妻妹都抬到家裏當小妾,你是有多恨逝去的妻子啊?”
    “你!”
    沈從興大怒,準備叱罵卻又沒兩個詞,欲罵而不能。
    嗯也是因為他那些罵人的方式不夠含蓄,說出來怕是又會招人嗤笑。
    趙宗全無聲歎息,望向前排,“韓大相公和諸位閣老以為,國舅之事當如何處置?”
    流放肯定是不行,削爵位也不行。
    到底是功臣,不能寒心。
    此外,英國公獨女那邊也得給個交代,總不能真讓人流放,那這聯姻可就徹底黃了。“
    楚鴻睜開眼睛,微微上前一步,“依我看。國舅寵妾滅妻,有損國基,此為國事。至於寵妾滅妻本身,卻是國舅和英國公的家事。不如就削去官位吧!”
    柳閣老說的嚇人,其實也就是和楚鴻打配合,將懲罰拉高。
    等楚鴻上奏,削去官位水到渠成。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就按楚卿說的辦!”
    趙宗全連忙定性。
    外甥的意思相當明顯,國舅寵妾滅妻,拋開英國公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件官員寵妾滅妻的事情。
    即使要罰,那也是按寵妾滅妻這事的本身來罰。
    至於寵妾滅妻的是英國公的獨女,這是英國公和國舅的事情,怎麽賠禮或者別的處置,看國舅、皇後和英國公的商議。
    國舅寵妾滅妻,按公私兩部分辦。
    至少,不能把這事徹底拿上朝堂。
    這事定下,趙宗全也沒什麽上朝的心思,諸般臣工也沒有急事上奏。
    就此,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