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變遷,輪回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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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麵再轉,
    已回到了陳慕白熟悉的外界天地。
    目光所及,
    是一座巍峨聳立的大山,山峰直插雲霄,雲霧繚繞其間。
    山腳下,
    坐落著一個寧靜的村莊,炊煙嫋嫋,雞犬相聞,本是一派祥和景象。
    隻是那時,
    村中卻有魑魅精怪橫行,或夜入民宅驚擾,或作祟田間使莊稼枯萎,
    百姓日夜擔驚受怕,白日緊閉門窗,夜晚更是不敢外出,整個村莊都被一層恐懼的陰霾籠罩,不得安寧。
    陳慕白的那絲殘魂,憑借著最後的靈性,以入夢之法,讓山下一戶頗有威望的羅姓大族誤以為得到了神靈指引。
    於是,
    這戶人家牽頭,召集村民在附近建造了一座潔白的石塔,供玄天塔的器靈暫時安居;
    又按照殘魂的指引,在器靈內部留下一道玉符,作為日後開啟兩界通道的臨時鑰匙。
    而殘魂自身,則耗盡最後僅存的力量,在山壁的一個隱秘山洞中,嘔心瀝血刻畫了一幅複雜無比的鎮魔法陣,用以鎮壓可能從通道裂縫中漏出的精怪——
    那正是李超後來在後山山洞裏發現的、被歲月磨蝕得模糊不清的奇怪符文。
    所有的謎團,如同被層層剝開的洋蔥,到此刻終於盡數解開,露出了最核心的真相。
    做完這一切,那絲殘魂再也支撐不住,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了幾下,最終消散於天地間。
    但它並未真正湮滅,而是以一種近乎執念的輪回之法,在村莊附近生生世世流轉,隻為等待那個能讓玄天塔器靈認主的有緣人。
    也正因這殘魂帶著守護與等待的執念輪回,每一世的他,神智都受到影響,帶著幾分癡傻,成了村民口中避之不及的"瘋子"。
    畫麵流轉飛快,如同快進的畫卷,不過短短幾個鏡頭,卻清晰地記錄著輪回中的點滴:
    每個鏡頭裏,都有一個衣衫襤褸、癡傻髒汙的村民,默默蹲坐在古塔旁,無論是狂風暴雨,還是烈日炎炎,從未間斷。
    那孤寂的身影在歲月更迭中顯得格外單薄,又透著一股令人心酸的執拗。
    時間一年年過去,
    朝代更迭,世事變遷,
    那座古塔在風雨侵蝕下漸漸破敗,塔身斑駁,最終被日新月異的世界徹底遺忘,淹沒在荒草之中,無人問津。
    它沒能等到期待中的有緣人,卻等來了現代化進程中拆遷的鏟車,冰冷的鋼鐵即將將這最後的念想碾碎。
    也正因如此,
    作為這一世輪回的護塔人——陳瘋子,才會在看到鏟車駛向古塔時,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用那癡傻的身軀守護著他自己都未必明白意義的古塔。
    陰差陽錯之下,李超出手救了他,而玄天塔的器靈在無依無靠、瀕臨潰散之際,感知到李超身上的契合氣息,隻能選擇進入他的腦海,認他為主。
    看到這裏,
    李超忍不住苦笑起來,心中五味雜陳,望著周圍漸漸模糊的幻境,搖頭感歎:
    "原來,在這個橫跨千年的故事裏,我並不是主角,隻是一個恰好出現的承接者。"
    就在這時,
    一道挺拔的人影從虛空中緩緩凝聚而成。
    他身披亮銀鎧甲,甲胄上雖有 battle 痕跡卻依舊寒光閃閃,劍眉星目,眼神銳利如鷹,身姿挺拔如鬆,正是陳慕白當年征戰四方時那英姿勃發、氣吞山河的模樣。
    他望著李超,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朗聲笑道:
    "這天地間,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從來沒有所謂的"主角",有的,隻是你這個人本身。你若在,用心去走自己的路,天地便會圍繞你旋轉,此刻,你便是自己故事的主角。所謂主角,從來不是某個人專屬的稱謂,而隻是一種敢於擔當的勇氣與責任。"
    頓了頓,
    他的目光變得愈發鄭重,繼續道:
    "曾經,我也是這個守護故事的主角;但現在,歲月流轉,使命交替,這份擔當,該交到你手上了。"
    話音落,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如同水中月、鏡中花,周圍的畫麵也如碎裂的玻璃般寸寸剝離,整個幻境世界轟然坍塌,耀眼的白光將李超的意識徹底淹沒。
    呼——
    李超猛地吸了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驟然從冰冷的地上坐起。
    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禁地依舊昏暗,濃鬱的黑氣在身旁緩緩流淌,帶著死寂的氣息,一切都和之前一樣,卻又似乎有什麽徹底不同了。
    不遠處,
    那具殘破的身軀靜靜坐著,原本渾濁的雙眸望向他時,帶著一抹如釋重負的欣慰:
    "千年一夢,一夢千年。這場跨越時空的夢,希望你能記得,更能明白。"
    李超驟然回想起幻境中的種種畫麵,陳慕白的堅守、犧牲與輪回,心頭激蕩不已,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猛地起身,對著那具殘軀深深一揖,恭敬地問道:
    "您就是夢境中的那位前輩?陳慕白先生?"
    陳慕白緩緩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動作雖顯遲滯,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輕輕招手,遠處懸浮的玲瓏玄天塔、斜插在地上的軒轅劍,還有散落在一旁的縛龍索,都化作幾道流光,如同受到指引般,盡數飛到他麵前。
    "什麽前輩,不過是個行將朽木的垂死之人罷了。"
    他笑著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灑脫,隨後將軒轅劍與玄天塔一同遞給李超,而後伸手握住縛龍索,緩緩道,
    "先前因心魔作祟,失了神智,毀了你不少寶物,心中一直過意不去。這條繩索還算不錯,材質特殊,我便幫你重新煉製一番,權當補償。"
    說話間,
    他身上驟然騰起熊熊的黑色火焰,那火焰不似凡火,帶著一種焚盡萬物、煉化一切的恐怖威勢,卻又奇異般地不灼傷周圍的死氣。
    隨著他手掌翻動,周圍幾十裏內散落的黑色灰燼仿佛受到無形的召喚,紛紛朝著這邊匯聚而來,化作點點精純的黑光,如同百川歸海般,源源不斷地湧入縛龍索中。
    以整個禁地的虛空為熔爐,以天地間的死氣與本源之力為薪火,這般匪夷所思的煉製手法,早已超出了李超對煉器一道的認知。
    整個過程持續了約莫幾分鍾,直到周圍的黑色火焰盡數內斂,重新回歸他的體內,縛龍索才重新顯露出真容。
    隻見原本的繩索已經化作一條通體烏黑、泛著幽光的鎖鏈,鎖鏈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密的符文,隱隱有龍影遊動其間,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陳慕白將其隨手丟向李超。
    李超連忙伸手接住,隻覺入手冰涼,一股凜冽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仿佛握著的不是一條繩索,而是一頭蟄伏的凶獸。
    重新煉製後的縛龍索已不再是先前的紫金色,而是通體黝黑,泛著深邃如夜空的光澤,其上隱約有龍吟虎嘯之聲低低回蕩,威勢驚人,仿佛連九天神靈都能捆縛。
    "此物現在應該叫"縛神鎖"更為恰當。"
    陳慕白淡淡說道,
    "我在其中融入了禁地本源之力,又刻下了九重封印符文。以你現在的修為,最多隻能解開前三重封印。待你日後修為精進,自可逐步解封其威能。"
    不愧是仙人手筆,僅僅一番煉製,竟直接讓縛龍索的品階提升了一個大檔次。
    雖仍不及軒轅劍與玄天塔這等至寶,卻也絕對算得上一件威力強橫的頂尖法寶了。
    "多謝前輩!"李超感受著縛神鎖中蘊含的力量,心中震撼,急忙再次拱手道謝,態度愈發恭敬。
    他到現在仍未完全理清最初踏入禁地後的種種糾葛,卻能清晰地肯定,自己這次不僅是死裏逃生,更意外得到了這份跨越千年的傳承與天大的機緣,肩上也隨之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道謝之後,
    李超急忙低頭查看手中的軒轅劍與玄天塔。
    軒轅劍的劍鋒之上,隱隱有淡淡的金色威壓流轉,如同沉睡的巨龍緩緩蘇醒,顯然隨著玄天塔的完整,劍身蘊含的力量也在逐漸複蘇,散發出愈發淩厲的氣息。
    他小心地將軒轅劍與縛神鎖收入玄天塔內,指尖觸及塔身的刹那,卻在此時突然愣住——
    直到這一刻,
    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腦海中那座陪伴許久的虛幻玄天塔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此刻握在手中、沉甸甸帶著真實質感的實體寶塔。
    聯想到幻境中陳慕白分離塔體與器靈的畫麵,他心中恍然:
    當初棲身於自己腦海中的,不過是玄天塔的器靈,如今器靈與本體合二為一,這座上古至寶才算是真正恢複了完整。
    心中仍有一處疑惑盤旋不去,李超抬眸看向陳慕白,開口問道:
    "前輩,若是說玄天塔的本體一直在此地,器靈曾暫居我腦海中,那我之前在南疆九黎塔內找到的那個奇怪小塔,又是何物?它與玄天塔之間,似乎有著某種聯係。"
    還未等陳慕白回答,手中的玄天塔內便傳出一道沉穩厚重的聲音,如同金石相擊:
    "那是上古時期,人皇從我身上取走的一塊核心碎片。"
    "臥槽!"
    李超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一抖,差點把玄天塔從手中丟出去。
    當初陳慕白與玄天塔對話時,他尚在昏迷之中,自然不知這器靈竟能主動與人溝通,此刻冷不丁聽到,難免有些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李超低頭望著手中懸浮的寶塔,試探著問道:
    "你......也能和人交流?"
    玄天塔的語調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不屑,仿佛在嘲笑他的少見多怪:
    "我乃人皇親手煉製的至尊神兵,孕育器靈萬載,會說話有何稀奇?隻不過先前因缺少本體滋養,靈智昏沉,多數時候都在昏睡罷了。"
    多數時候?
    李超忽然想起幾次身陷險境時,
    玄天塔總能突兀顯靈,或釋放防護罩抵禦攻擊,或噴出火焰焚燒敵人,想來都是危急關頭的生死刺激,才讓器靈暫時掙脫沉睡蘇醒過來。
    罷了,
    這世間連開啟靈智的妖獸都能口吐人言,一座擁有器靈的上古寶塔會說話,似乎也沒那麽難以接受。
    玄天塔的器靈繼續說道:
    "當初人皇取走那塊碎片,一來是為鎮壓蚩尤殘魂,穩固南疆氣運;二來也是作為對後人的考核。唯有能曆經艱險尋得碎片者,才能真正得到我的認可。否則,你以為憑你的天賦,能如此輕易獲得儲物功效,能順利開啟塔內其餘層級的傳承?"
    "......"
    李超一陣語塞,臉上有些發燙,莫名有種被一座塔鄙視了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天賦異稟才得到玄天塔青睞,沒想到還有這層緣故。
    聽到玄天塔的話,
    一旁的陳慕白像是想起了什麽過往,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開口問道:
    "所以當初我未能徹底得到你的認可,發揮你的全部威能,就是因為缺了那塊安置在龍國南疆的碎片?"
    玄天塔的器靈應道:
    "不錯。碎片不回,本體不全,我的力量自然也無法完全釋放。"
    當年陳慕白雖得到玄天塔,卻因缺少這關鍵碎片,始終未能發揮其全部威能。
    否則,
    以他的資質與寶塔之力,實力定然能再上一層樓,或許麵對蠻荒之地強者時,也不至於落得這般境地。
    但看他此刻的神色,眉宇間並無半分遺憾,顯然早已釋然——
    往昔種種,
    皆成過眼雲煙,如今的天地,屬於後來人,屬於眼前的李超。
    結合幻境中的所見所聞,再加上玄天塔的解釋,李超終於理清了所有前因後果,心中對陳慕白的敬佩愈發深厚。
    他鄭重地彎腰行禮,對著陳慕白深深一揖,語氣誠懇:
    "前輩孤身鎮守此處千年,以殘軀抗強敵,護佑外界安寧,李超替外界億萬蒼生,謝過前輩!"
    稍頓,
    他直起身,又想起一事,眼中閃過一絲希冀,補充道:
    "晚輩略通醫術,雖然不敢說能起死回生,但多少有些手段,要不然......讓我為前輩診治一番?"
    他還想試著為陳慕白延續幾分生機。
    陳慕白輕輕搖頭,語氣平靜得如同古井無波,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不必了。我的魂魄早已潰散大半,本源皆失,縱是神靈親至,也無力回天。如今能暫時清醒,不過是回光返照,撐不了太久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私自放那條白蟒離開。"
    啊?
    李超一愣,眼中滿是詫異。
    他先前還疑惑,有陳慕白這樣的頂尖巨擘在此,那條實力不俗的白蟒怎會安然逃到外界,此刻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陳慕白有意為之。
    想來他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擔心死後無人鎮守此處,通道徹底失控,才迫不得已打開一道縫隙,讓白蟒逃出生天,實則是借白蟒向外界傳遞消息,讓外界得知蠻荒之地的存在,能早做準備。
    為人族,陳慕白當真是殫精竭慮,直至油盡燈枯,依舊在為蒼生籌謀,至死不休。
    李超壓下心中翻湧的感傷,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堅定,問道:
    "前輩,事已至此,那我現在該怎麽做?"
    陳慕白緩緩道:
    "兩條路。一條是借玄天塔之力打開通道,你可即刻逃回外界,保全自身;另一條,是留下來平定此地,徹底肅清蠻荒之地的威脅,讓外界再無後顧之憂。"
    這......李超嘴角抽搐了幾下,心中苦笑。
    這兩條路,
    簡直就像麵對壓倒性強敵時,選擇不戰而降或是死戰到底。
    誠然,
    打開通道返回外界,自己能暫時安穩,但外界接下來要麵對的,必將是一場滅頂之災。
    如今外界最強者不過天境,別說抗衡仙人境的凰傲天與洛道子,就算是蠻荒之地一流城池的城主帶兵殺出去,外界也難以抵擋。
    這是為一己之私,將整個龍國乃至全球拖入戰火與混亂,當初陳慕白不肯走的路,他李超自然也不會選。
    隻是另一條路......李超眉頭微蹙,
    猶豫片刻,如實說道:
    "我想選第二條。但以我現在的實力,天境中階,即便因重修之故,戰力遠超同階,能與天境大圓滿一戰,可麵對仙人境,仍有難以逾越的天塹之別。更要命的是,蠻荒之地的仙人境,還有兩位。沒有足夠的實力便要去廝殺,與送死無異。"
    聽到他的話,
    陳慕白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在強弱如此懸殊的情況下,
    李超沒有選擇明哲保身的逃避,而是做出了和自己當年一樣的抉擇,單是這份擔當,便證明他沒有選錯傳承者。
    陳慕白望著李超,緩緩道:
    "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起碼現在,有我這殘軀能助你一臂之力,還有完整的玄天塔。除此之外,別忘記了那條龍脈。"
    啊?
    李超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前輩的意思是......龍脈能幫我?"
    陳慕白點頭,語氣帶著一絲肯定:
    "隻要得到龍脈,吸收其蘊含的無盡龍氣與本源之力,你的修為便可一飛衝天,足以抗衡仙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