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境成仙，並非不可能。"
    陳慕白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真的假的？
    李超心頭猛地一顫，仿佛有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震得他耳鳴目眩。
    他從未想過，那傳說中遙不可及的仙境，竟離自己如此之近，近得仿佛伸伸手就能觸碰到那層無形的壁壘。
    隻是......他強行按捺住翻騰的心緒，定了定神，開口問道：
    "前輩，這所謂的龍脈，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它能有如此神效？"
    玄天塔再次插話，聲音沉穩如洪鍾大呂，回蕩在寂靜的禁地中：
    "這其中的淵源，還是由我來說吧。當初人皇為防禦來自域外的強大外敵，力排眾議，調集巫、人、妖三族的頂尖力量，在此開辟了這片獨立空間，並以我為通道的核心鑰匙，本意是為外界人族留下一條延續的火種，以防不測。"
    "為了讓這片空間的生靈得以生存繁衍，當時的三族付出了極大代價，連號稱龍中戰神、曾助黃帝征戰四方的應龍，都在此地耗盡生機殞命。它的骸骨深埋於這片土地之下，汲取天地靈氣萬年，便形成了後世所說的龍脈；而那些被骸骨散逸的龍氣浸染的石頭，也就成了如今蠻荒之地通用的靈石，支撐著這裏的修煉體係。"
    "因受此地庇佑得以擺脫滅頂之災，作為回報與約束，這片世界的生靈若遇手持玄天塔、打開通道的天命人，必須奉其為主，唯命是從。唯有如此，才有資格離開此地，重回外界故土。"
    李超輕輕點頭，心中豁然開朗。
    這規則，
    想必就是人皇當年特意定下，為了預防如今的局麵——
    外界靈氣日漸枯竭，修煉界青黃不接，
    而蠻荒之地卻兵強馬壯，強者如雲，若不加以約束，一旦通道大開，必然是一場席卷天下的浩劫。
    玄天塔繼續道：
    "作為鎮守通道的至寶，挑選天命人的責任自然落在我身上。而你所修的《星辰淬體術》，內蘊與龍族契合的特殊韻律，可與龍脈產生深層呼應。得到我的完全認可後，你甚至能吸收應龍骸骨內蘊含的全部力量，承襲這位龍族戰神的部分傳承之力，助你突破境界瓶頸。"
    "當初我曾對陳慕白說過，讓他去尋龍脈，借龍氣突破，可惜他尚未動身，就遭此地本土強者聯手伏擊，最終才落得這般境地。"
    原來是這樣。
    李超徹底明白了其中關節。
    想來當初凰傲天等人，正是不願奉陳慕白為主，受其約束，才鋌而走險設下伏殺，隻是他們顯然低估了陳慕白的恐怖戰力，最終功敗垂成，被陳慕白以殘軀擋在通道外近千年。
    至於玄天塔內儲存的那些物品，想必是人皇、應龍乃至陳慕白，一代代為後世天命人準備的——
    《星辰淬體術》《玄天醫經》與軒轅劍，當屬人皇遺物；
    那幾片堅韌的龍鱗和一枚散發著生命氣息的龍蛋，應是應龍所留；
    而那枚可一次性進出通道的玉符，則來自陳慕白，是他為天命人留下的後路。
    至於為何陳慕白未曾動用其中某些物品，
    或許是他自身用不上，或許是因缺少南疆那塊核心碎片，始終未能得到玄天塔的完全認可，故而無法窺見內裏全貌。
    但無論如何，
    關於玄天塔的所有秘密，今日都盡數展現在了他眼前，如撥雲見日，澄澈清明，再無半分迷霧。
    李超沉思片刻，
    將所有信息串聯起來，開口道：
    "這麽說，破局的關鍵，便是龍皇城內的那條龍脈？隻要我能將其完全吸收，不僅能突破到仙境，擁有抗衡凰傲天和洛道子的實力，進而還能得到整個蠻荒之地的認可與臣服？"
    來到這個世界近半年，
    他早已看清，這裏並非全是嗜殺成性的暴虐之徒，絕大部分強者雖好勇鬥狠，卻並無強烈的侵略性，隻是遵循著弱肉強食的法則。
    隻要能取代凰傲天，成為蠻荒之地新的主宰，號令群雄，便能從根源上化解外界的危機，甚至能得到這片大陸無數強者的效忠，為己所用。
    試想一下，
    若能帶領蠻荒之地的數十位天境強者與無數訓練有素的大軍走出此地，龍國隱門的戰力必將提升到一個無人能及的地步。
    到那時，
    隨便派一位一流大城的城主率軍出征，便能輕鬆滅掉一個周邊小國——
    畢竟那些國家連一位天境都沒有，而天境在龍國隱門內早已不算稀奇，這般懸殊的差距，光是想想就讓對手絕望。
    想象雖美好，現實卻依舊骨感。
    李超歎了口氣，眉頭微蹙：
    "想得到龍脈，怕是不易。這般關乎整個大陸根基的存在，定然被藏在龍皇城最核心的地帶，周圍有重重看護，高手如雲，豈是輕易能接近、吸收的？"
    陳慕白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卻並未因此動搖：
    "你隻管去尋，去嚐試吸收。關鍵時刻，我可助你一臂之力，掃清障礙。"
    說罷，
    他伸出枯瘦的手掌，在虛空中輕輕一抓。
    周圍彌漫的無數黑氣仿佛受到無形的牽引，如同找到了歸宿，紛紛朝著他的掌心匯聚而來，旋轉、壓縮，轉眼間凝聚成一張巴掌大小、質地宛如墨玉符紙的存在，上麵隱隱有玄奧的符文流轉。
    他將這張完全由自身本源氣息凝成的符紙遞給李超，緩緩言道：
    "這是以我本源氣息凝聚的小型定位法陣。你隨身攜帶，若遇無法抗衡的危機，需要我出手時，以靈力激發便可將我召喚出來。但是......"
    頓了頓，
    陳慕白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訴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我壽元早已耗盡，如今不過是殘魂苟延，這一擊之後，便會徹底隕落，魂飛魄散。屆時，這裏的迷霧會消散，通道也會再次顯現，再無遮擋。也就是說，我們隻有一次機會，成敗在此一舉。"
    說這些話時，
    他神色淡然，眉宇間沒有半分恐懼或不甘，唯有一片為蒼生奉獻的坦然。
    以殘軀護蒼生千年，如今能為最後的希望再盡一份力，雖死無憾。
    李超沉默了，握著那枚冰涼的符紙，心中既有難以言喻的悲傷，又有洶湧澎湃的感動。
    在陳慕白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從古至今，無數為了守護家國、庇護蒼生而奮不顧身的英烈身影，他們用生命詮釋了"擔當"二字的重量。
    他小心地將黑色符紙貼身收好，目光灼灼地看著陳慕白，鄭重開口：
    "前輩放心，我定然不辜負您的期望，不辜負這份傳承！"
    僅憑他自己，自然無法與凰傲天、洛道子這兩位仙境強者抗衡，
    但加上陳慕白這最後一擊的威懾，以及恢複完整、威能更勝往昔的玄天塔，未必沒有一搏之力，未必不能創造奇跡。
    此時，
    玄天塔也開口道：
    "我在外界多次受損，靈智耗損嚴重，需好生休養一番，恢複本源。你且將我收好，非到萬不得已，莫要輕易動用我的神通，以免影響恢複。"
    神通？
    李超想了想，大概指的是之前那能困敵於幻境、甚至能短暫更改局部時間流速的手段。
    如今玄天塔已無法像從前那樣收回腦海，好在他手裏還有幾個從其他天驕那裏繳獲的儲物法器，容量雖不及玄天塔，暫時存放倒也夠用。
    就在他打算將玄天塔收入儲物法器中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一直被忽略的疑問，連忙問道：
    "玄天塔前輩，當初人皇聚集三族之力，耗費如此巨大代價開辟蠻荒之地作為人類最後的庇護所，防備的到底是誰？那所謂的"強大外敵"，究竟是什麽存在？"
    玄天塔的器靈聞言，沉默了數秒，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聲音低沉而凝重：
    "上蒼。"
    李超眉頭驟然緊鎖，心中劇震，頓時想起了自己曾遭遇過的那個詭異"人麵"，以及它留下的那句冰冷話語：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牧蒼生如牛馬......"
    這麽說，
    人皇當初挑選人類與其他生靈進入蠻荒之地，竟是為了躲避上蒼的探查與掌控，而他自己則選擇留在外界，與之對抗？
    其結果，
    大概是兩敗俱傷，陷入了某種平衡吧。
    畢竟人皇之後，人族在外界繁衍生息了幾千年，而"人麵"似乎也沉寂了許多年，直到不久前才被他再次撞見，這或許意味著某種平衡正在被打破。
    當然，
    玄天塔自被留在通道後，與外界隔絕千年，估計也不清楚太多關於上蒼的事，這還需在日後慢慢探查，揭開謎底。
    當務之急，
    是先解決蠻荒之地的危機，吸收龍脈，突破境界，才有能力麵對更遙遠的挑戰。
    李超不再多想，將玄天塔小心翼翼地收入儲物法器中，眼神堅定地望向通往外界的方向。
    前路雖險，但他已無所畏懼。
    李超開口道：
    "那我先在這裏修煉一番，穩固下境界，等試煉的時間結束，再離開禁地。"
    陳慕白搖了搖頭，聲音平靜地說道：
    "外邊的那道光陣已經被撐破了。在我的感知中，已經有人先一步離開了。"
    啊？
    李超一愣，隨即也沒太在意。
    離開便離開吧，左右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試煉者。
    他眼下更要緊的是將手裏搜刮來的海量靈石盡數吸收，多提升一分實力，麵對接下來的生死挑戰便多一分勝算。
    這次出手，關乎外界億萬蒼生的生死存亡，隻能勝，絕不能敗，容不得半分僥幸。
    與此同時，
    禁地邊緣。
    一道狼狽的身影踉蹌著掠出，衣衫破爛，沾滿血汙，麵色蒼白如紙，眼神中滿是驚魂未定的慌亂——正是之前被李超重創的紫鳳。
    它在禁地裏如同喪家之犬般苟延殘喘了許久，靠著吞噬幾隻毫無反抗之力的低階妖獸，才勉強恢複了一絲微薄的修為，但這點力量在強者如雲的禁地裏根本不夠看。
    禁地裏危機四伏，先不說那個如同魔神般存在的陳慕白殘軀，單是其他參與試煉的天驕，隨便一個拎出來，都不是現在虛弱不堪的它能抗衡的。
    就在它驚慌失措、漫無目的地逃竄，不知該往何處去時，
    卻意外發現封鎖禁地邊緣的光陣竟提前破開了一道尺許寬的缺口，隱約能看到外界的景象。
    巨大的驚喜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它哪裏還敢耽擱，連滾帶爬地從缺口處逃了出去，仿佛身後有厲鬼追趕。
    它與其他試煉者不同，
    本就是帝君凰傲天麾下的密探，混入試煉者中隻為打探禁地虛實與其他勢力的消息，如今雖未探得核心情報，但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自然沒必要繼續留在這九死一生的險地。
    守在禁地外圍、正滿頭大汗指揮著手下修複受損飛龍寶船的楊威，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異動，瞬間騰空而起，擋在了紫鳳麵前，麵色凝重地喝問：
    "試煉尚未到期限，擅自離開乃是大罪！你是何人，竟敢違逆帝君令？"
    規定的試煉時間是七天，如今才過去短短一天。
    雖說光陣不知為何破裂了一角，但尋常試煉者絕不敢冒著觸怒帝君的風險提前離開，畢竟試煉的獎勵太過誘人。
    紫鳳見狀，連忙從懷中取出一枚刻著猙獰金色龍紋的令牌，令牌上龍威凜然，沉聲道：
    "速速載我返回龍皇城，我有要事向帝君當麵稟告！"
    什麽？
    楊威看到那枚令牌的瞬間，身體猛地一顫，臉上的厲色瞬間化為驚懼——
    那是神龍令！
    龍皇城的至高信物之一，見令如見帝君本人，令牌上散發的純正皇族威壓，絕非尋常手段能夠偽造。
    能手持此令的，定然是帝君身邊最信任的親隨。
    他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彎腰行禮，恭敬道：
    "卑職楊威，參見大人！謹遵大人號令！"
    說罷，
    他也顧不上禁地裏其他試煉者的死活，甚至連寶船的修複工作都扔給了手下，直接取出大量上品靈石注入飛船核心，催動飛龍寶船，載著紫鳳朝著龍皇城的方向疾馳而去，船尾的龍形帆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禁地裏，
    李超看了眼後方被一層淡黑色光罩暫時遮擋的通道入口，忽然想起了外界的親友，開口問道：
    "對了，前輩，我可以用這通道暫時傳遞一些消息出去嗎？"
    他誤入蠻荒之地已有數月，音訊全無，想必李家堡的紅顏知己劉晶晶她們，還有孫鵬、謝無缺等人，早已擔心壞了。
    既然陳慕白能放那條白蟒離開，或許也有辦法讓他與外界取得一絲聯係，哪怕隻是報個平安也好，讓他們不必再為自己憂心。
    聽到這話，
    陳慕白臉上露出一絲難色，猶豫了一下，緩緩道：
    "上次破開通道放白蟒離開時，通道本身就已出現細微裂縫，並不穩固。如今玄天塔本體已被取出，若再次強行打開通道進行溝通，怕是會讓通道當即徹底崩塌，提前暴露。"
    不能嗎？
    李超心中湧上一絲失落，輕輕歎了口氣。
    但陳慕白隨即又道：
    "雖說不能直接打開通道走出去溝通，但在我的本源之力加持下，通過殘存的法陣傳遞一些你的氣息出去還是可以的，隻是......外界未必有人能精準接收到這微弱的氣息。"
    這樣麽？
    李超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點頭道：
    "通道附近應該有人在守著。"
    他對自己身邊的人再了解不過。
    陳寶山那家夥向來散漫，這會兒說不定正在哪個角落安慰受了驚嚇的小姑娘；
    但劉晶晶、羅素她們這些紅顏，還有小金龍、孫鵬、謝無缺他們，定然有人一直守在通道旁，從未離開。
    如今他已是天境中階，氣息相較於之前早已截然不同，隻要這絲氣息能傳遞到李家堡後山的通道入口，附近的人肯定能察覺，尤其是小金龍——
    那是他用自己的精血親手孵化的，與他有著血脈相連的感應，隻需一絲氣息，便能瞬間知曉他安然無恙。
    眼下，能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報個平安就夠了。
    "那就有勞前輩了。"
    李超誠懇地說道。
    陳慕白點了點頭：
    "趁現在我還能調動些本源之力，能幫你多少便幫多少吧。你把玄天塔取出來放在通道上方，然後將內力注入進去，我會引導你的氣息，借由塔體共鳴，將其傳遞到外界。"
    "好。"
    李超點頭應下，再次取出玄天塔，將其穩穩放置在通道入口的光幕之上。
    隨後，
    他深吸一口氣，運轉《星辰淬體術》，身上泛起道道璀璨的金色光澤，精純的內力如涓涓溪流匯入江海般湧入玄天塔內，以塔為媒介，將自身獨有的氣息源源不斷地導入通道之中。
    陳慕白也隨之伸出枯瘦的手掌，按在玄天塔頂端。
    在他出手的刹那，
    李超隻覺自己的氣息被一股溫和卻強大的無形力量牽引著，如同奔騰的江河般穿越重重空間阻礙，朝著熟悉的未知遠方奔湧而去。
    前行！
    前行！
    再前行！
    終於，
    那股凝聚了李超氣息的力量，不知突破了多少層空間壁壘，
    "轟"的一聲，從李家堡後山那道熟悉的光幕中衝了出去，帶著他獨有的生命印記，在空氣中短暫彌漫。
    盡管隻有短短一秒，隨後便在空間裂縫的擠壓下轟然炸開，化為烏有，但那一瞬間的波動，卻清晰地傳遞了出去。
    外界，
    李家堡後山。
    小金龍正蜷縮在通道光幕旁閉目靜息，金色的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
    自從李超被吸入這道光幕中後，它便一直守在這裏，日夜不離，風雨無阻。
    它的身旁，劉晶晶和羅素也輪流在此守候，三人形成了一種默契的守望。
    許多人都勸過它們，說婆羅多神僧道虛那邊始終沒有感知到李超隕落的氣息，證明他在另一端定然無恙，不必如此執著。
    但小金龍卻執意如此——
    這裏是兩個世界的通道入口，即便李超暫時無法返回，它也希望對方歸來時，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自己。
    當然，
    它還有一個藏在心底的奢望：
    龍組的人能早日研究出那枚玉符的秘密，屆時哪怕李超回不來，它也能通過傳送陣法去找他，然後親口對他說一句：
    "主人，小金很想你，真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