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萬籟寂靜，村尾稀稀拉拉住著一些人家。晚春夜裏燥熱，蟲鳴一聲聲……
    “嗖。”
    夜裏，男生驀然睜眼，一雙清澈水墨瞳眸帶著雪地霜寒，靜靜瞥著小窗。屋裏唯有一扇二十厘米的窗，防止偷竊，安著兩根木頭。
    月照小窗，浮沉飄蕩……
    院裏有人。
    “……”
    沈裕瞬間判斷出來者是敵非友，那個好人深夜悄悄溜進院裏，而且，腳步聲漸漸清晰，一聲聲刺激神經。
    深夜搞偷襲是蠢貨幹的事情。而且，持械惡意殺人……
    判得很重。
    黑暗裏聲音清晰，土牆厚實，上麵有一些小小的窟窿。
    他睜眼瞧。
    一個年輕男人院裏閑逛，麵色憤怒，眼裏遍布紅血絲……
    “咯咯咯。”
    “喵。”
    窗台蒙著灰，一杆槍慢慢浮現。槍口對準床鋪瞬間李俊豪忽然強烈心悸，腦海一幀幀畫麵閃現。
    “俊豪，別毀了自己。”
    “那是一條命的事嗎？信不信李家脊梁骨被你一槍打彎。”
    “俊豪，周桃爸爸隻說再考慮考慮，爸再跟他們談談。等等啊，有些事情一做就沒有回頭路。”
    “媽煮碗麵條……”
    視野模糊不清，床鋪上鼓起的一團黑乎乎，像是一隻張開巨口的深淵吞噬獸。李俊豪晃晃腦袋，恍惚間仿佛來到七歲那年溺水的盛夏。
    水的世界，他靜靜沉下。
    土槍有點滑，滑到手都捉不穩，一滴滴汗匯聚。
    是水嗎？
    “咯咯。”
    雞鳴瞬間，他打一激靈。
    一牆相隔，屋裏男生腦袋靜靜靠牆，纖長烏黑的睫羽跟黑夜融為一體，那瞳眸，比夜幕星辰更亮。
    他斜瞥窗口右側槍管，看著黑乎乎的圓管槍口顫抖，像得帕金森，空氣裏浮現一股淡淡的酒味……
    糾結嗎？
    明月隱薄雲，屋裏能見度更低，院裏同樣，濃重的黑暗沉沉壓著持槍男子，他一咬牙閉眼。
    “砰！”
    槍聲回蕩耳膜，勁風裹挾著一股硝煙，子彈重重釘入土牆，冒著白煙……
    男生眯眼，瞳眸驟然凝霜。
    “砰！”
    槍聲擊碎夜裏寧靜，酣睡的村民一個個驀然驚醒翻下床鋪。建國二十多年，村裏老一輩大都經曆戰爭，回神麵色巨變。
    “槍聲！”
    槍意味著敵人，於是，村民翻槍的翻槍，有的帶刀想看看到底啥情況，一路跑掉鞋都不甚在意。
    李家一副天塌表情，喪喪的……
    “走吧。”
    同住一村，對槍聲最敏銳的永遠是軍人。衛峰夜裏趕回李村，夜燈幽幽，他隨便用抹布擦擦屋裏灰塵，順道把包裹置於桌麵，再打開拉鏈。
    一支黑漆漆的手槍，鐵飯盒，一套換洗衣物等等，另外，一堆封皮破破爛爛的書，估摸著十來本。
    整理完，男人簡單衝個涼水澡，倒頭就睡。
    “呼呼！”
    僅僅十秒，呼吸聲平穩而均勻，顯得夜色靜謐。
    男人驀然睜眼，瞳眸有些喋血。
    “槍聲。”
    “砰、砰、砰！”
    接連幾聲，屋裏一張保平安的關公像風裏孤零零飄，上麵有兩個彈孔。桌麵煤油燈瞬間碎裂，液體“嘩啦”灑落桌麵，黑暗空間彌漫著一陣有點難聞的味道……
    “哈哈哈！”
    “弄快點，趕緊搜錢。”
    “分頭行動，巡邏隊到村尾少說十分鍾，不要浪費時間！”
    “砰。”
    再一道槍聲響起，屋門碎裂。院裏一棵高高的大白菜後麵，李俊豪雙手抱頭蹲牆角，聞著尿騷味，有種夢幻的感覺。
    不是，咋回事？
    “黑痣，你往左，麻二，右邊第一間，我看看第三間。”
    “行，老大！”
    蒙臉黑痣摸摸下巴，點頭。
    下一瞬，骨頭“哢嚓”。
    他們是縣裏靠敲詐勒索的混混，一日偶然聽到村裏賣東西的人吹噓自己村裏有人做出新農具，得到五百。
    五百，一筆小財。
    當時縣裏稽查隊正調查混混亂的事，想想他們就悄悄跟著村民前往李村想，沿途打聽情況。
    得嘉獎那一家隻有三口人，住村尾，兩女一男，男的還是個十七歲的書呆，簡直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至於啥李珍珠打架很厲害？
    那就是個姑娘，而且他手裏有眾生平等武器，怕啥。
    黑痣握緊手裏槍往前探，槍聲動靜大，裏麵的人或許醒著縮在床頭瑟瑟發抖。他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房間十平左右，昏暗，屋裏東西一目了然。瞧見空空的床他微皺眉，謹慎打量四周。
    “你看啥？”
    聲音驀然響起，莫名驚悚，黑痣猛地轉身，視野裏拳頭放大，觸碰瞬間腦袋震蕩。
    那一刻，太奶微笑朝他招手。
    麻二遭遇相同情況，隻是他發出一聲慘叫。策劃事情的老大剛打開第一間房的大門。照理說，房間有好壞差別，從風水跟環境角度而言麵前房間最佳。
    “咿呀。”
    房間環境簡潔幹淨，書架堆著一本本書，筆筒有一支漂亮的鋼筆，目測是百貨商場兩塊一隻的款……
    果然有錢。
    頭目眼睛一移，看向棉被鼓鼓的床，莫名產生一種疑惑。
    夏天，棉被？
    他擰眉，不自覺握緊槍。
    他曾當山裏土匪，常年幹著腦袋掛褲腰帶的買賣，慢慢培養出一種特殊的能力——預知危險。此刻，一種強烈的被窺視感躍上心間，頭目舔舔幹裂的唇。
    “咕咚。”
    哪怕咽口水，於落針可聞的環境顯得格外清晰。
    得跑。
    轉身刹那，黑暗裏似有火星乍現，伴隨著白煙。
    “啊啊啊！”
    番茄醬四濺，一陣淡淡血腥味彌漫開。頭目顧不得疼握緊槍朝房間亂射，房間狹小，“砰砰砰”的聲音回蕩。
    “死，給我死！”
    等子彈打盡，他正想掏彈夾，忽然，一道潺潺清泉聲自上而至。
    “你打完，該我了。”
    槍聲一響周娟跟李珍珠就醒了，特意透過門縫查看情況，再蹲守，著急和害怕不能解決問題，唯有冷靜。
    “阿弟。”
    “幺兒！”
    屋裏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李珍珠點燈就看見倒在血泊裏四肢癱軟的男人，他眼裏滿滿驚懼。
    嘴裏喃喃：“魔鬼。”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