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把報表導出存檔，放進標注“重點關注”的文件夾裏，又在旁邊新建了一個“應對方案”文檔。
    裏麵先列下“內容質量提升”“作者深度扶持”“用戶體驗優化”三個大方向，才起身去院子裏透氣。
    窗外的臘梅雖已過盛花期，卻仍有零星花苞綴在枝頭，淡香順著窗縫飄進來，混著崔姝在廚房煮的春筍排骨湯香氣，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就像這臘梅，經曆過寒冬的霜凍才更堅韌，木槿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危機了。
    但不論如何，他也會在這場行業變局裏，守住自己的節奏，不被外界的喧囂打亂腳步。
    周末的家庭聚餐比往常熱鬧些，王麗帶著王元珊和林致來做客，車子剛停在院門口，王麗爽朗的笑聲就先飄了進來。
    “蘇木、佳瑩，我們來蹭飯啦！元珊特意烤了你們愛吃的蛋黃酥，林致還帶了剛整理好的木槿年度規劃！”
    崔姝早已在廚房忙活了大半天，案板上擺著切好的臘肉、泡發的筍幹、洗幹淨的薺菜，鍋裏燉著的醃篤鮮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湯裏的春筍嫩得能掐出水。
    她係著藏青色圍裙，額角沁著細汗，卻笑得格外開心：“快進來坐！臘味合蒸馬上就好，還有你們愛吃的鬆鼠桂魚，剛從鎮上水產店買的活魚，新鮮得很。”
    飯桌上，菜很快擺滿了圓桌，臘味合蒸的油香、鬆鼠桂魚的甜香、薺菜春卷的清香混在一起，引得大家頻頻動筷。
    王麗喝了口桂花酒，放下酒杯，語氣帶著點感慨：“我上周跟幾個投資方吃飯，他們都在聊速閱模式，說這是行業新風口顛覆傳統網文，還問我木槿要不要跟進，說隻要咱們引進一鍵生成功能，他們願意追加投資。”
    “我聽著就覺得不靠譜，那些用算法堆出來的文字，連標點符號都透著敷衍，哪有咱們木槿的故事有溫度？上次我給我媽讀《巷尾舊事》，她聽到主角奶奶煮年糕湯那段，眼淚都掉了，這才是好故事該有的樣子。”
    蘇木正給徐佳瑩夾了塊春筍，聞言隻是淡淡笑了笑，拿起茶杯抿了口龍井，沒接話。
    徐佳瑩卻敏銳地察覺到他指尖的停頓。
    往日聊起木槿的事，他眼裏總帶著光，會興致勃勃地講新作者的投稿有多驚豔，會眉飛色舞地說漫改分鏡有多還原。
    可今天提到“速閱”，他卻像蒙了層薄霧，連笑容都淺了幾分。
    飯後，徐佳瑩跟著蘇木在院子裏散步，青石板路上的露珠沾濕了她的布鞋，冰涼的觸感順著鞋底蔓延上來，卻沒讓她加快腳步。
    她輕輕碰了碰蘇木的胳膊，聲音放得很柔：“是不是速閱的事讓你操心了？報表是不是不太好？你別總自己扛著，咱們是一家人，有事兒一起商量。”
    蘇木停下腳步，望著院角新栽的臘梅苗，嫩綠的葉片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枝幹雖細，卻穩穩地立在花池裏。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就是些新平台的小波動，日活掉了不到一萬，投稿量也隻是小幅下滑，不算嚴重。速閱這種模式能不能長久，還得觀察，現在急著應對，反而容易亂了自己的陣腳。”
    他不想讓她擔心，卻忘了徐佳瑩陪他走過太多風雨。
    從江城開書店時的資金緊張，到木槿剛起步時的作者短缺，她早已能從他的沉默裏讀出心事，從他深夜亮著的書房燈光裏察覺壓力。
    “我讓崔姝最近多備些安神的茶葉，”徐佳瑩握住他的手，指尖帶著剛喝過熱茶的暖意。
    “你要是晚上睡不著，就泡點菊花茶，或者跟我聊聊你小時候在烏鎮的事，別總悶在心裏。木槿不僅是你的心血，也是咱們一家人的牽掛，周慧、李默、邢夢潔他們也都支持你，慢慢來，我們都陪著你。”
    蘇木心裏一暖，反手握住她的手。
    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與院角的臘梅枝交疊在一起，像幅安靜的水墨畫，把所有的焦慮都融進了烏鎮的夜色裏。
    沒過多久，秦玉明的電話就打破了這份平靜。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慮，透過聽筒傳來時，還夾雜著翻文件的沙沙聲和鍵盤敲擊聲：“蘇總，出事兒了！李默上個月引薦的那個年輕作者，叫青芽的，之前給咱們投了本《巷口梅香》，你還記得嗎？”
    “當時咱們覺得他文筆青澀，建議他多采風打磨細節，結果他投稿被拒之後，轉頭就去了速閱，現在他那本《總裁的契約甜妻》在速閱日更三萬字，數據還特別好，周閱讀量破了百萬，評論區裏全是更新快夠上頭的留言！”
    蘇木皺起眉，打開秦玉明發來的作品鏈接，頁麵加載速度極快，跳出來的第一章標題就透著濃濃的工業糖精味。
    《第1章 撞進他懷裏，咖啡灑了高定西裝》。
    開篇便是女主為了趕麵試，在咖啡館撞進男主懷裏，滾燙的咖啡潑了男主一身價值十萬的高定西裝，男主不僅沒生氣，反而盯著女主的眼睛說“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後續章節更是充斥著“誤會和解再誤會”的流水線情節，連女主設定裏“喜歡臘梅”的細節，都被寫成了“喜歡玫瑰”。
    顯然作者連基本的江南植物常識都沒做功課，隻是隨便抓了個“浪漫花卉”的標簽往上貼。
    “這劇情跟三年前的古早文一模一樣，連男主叫厲霆琛都跟速閱推薦榜上另外三本書的男主名字重名，也太敷衍了。”
    蘇錦湊過來看了兩眼，忍不住吐槽，手指劃過屏幕，“你看這段，女主生病男主送藥，連他皺著眉把藥遞過來，語氣不耐煩卻帶著關心這種句子，都跟我去年在速閱上看到的一本小說一字不差，這哪裏是創作，根本就是複製粘貼。”
    秦玉明在電話裏歎了口氣，聲音裏滿是無奈：“可用戶就吃這一套！速閱給了他首頁大封推，還幫他做了AI有聲書，用機器人配音，一天就能更十集，現在好多作者都在咱們的作者群裏私下討論，說要不要去速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