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臨水而建，欄杆是木質的，帶著歲月的包漿，摸上去有些微涼。她從背包裏拿出素描本和鉛筆，翻開本子，目光落在對麵的假山和曲橋上。
    細雨中的假山，籠罩著一層薄霧，岩石的紋理在雨霧中若隱若現，顯得格外清幽。
    曲橋蜿蜒在水麵上，橋麵上的青石板，被雨水衝刷得格外光滑，倒映著岸邊的垂柳。
    她握著鉛筆，輕輕勾勒著假山的輪廓，筆尖劃過紙麵，發出細微的聲響。
    畫著畫著，目光不自覺地轉向不遠處的蘇木。他正站在一株薔薇花架下，微微側身，專注地調整著相機參數，雨絲落在他的肩頭，打濕了他的衣角，他卻渾然不覺。
    花架上的薔薇花帶著水珠，花瓣微微低垂，粉色的花朵在雨霧中顯得格外嬌嫩。
    徐佳瑩微微一笑，拿起鉛筆，將蘇木的身影也畫進了素描本。
    她細細描繪著他專注的側臉，撐傘的姿勢，還有他手中的相機。
    畫麵裏，水榭、假山、漏窗、蘇木的身影，被細雨籠罩，透著一種靜謐的美好。
    她還在畫麵角落添上了幾滴雨珠，讓整個素描更顯生動。
    不知不覺，已近正午。
    雨漸漸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園子裏，給草木鍍上一層暖金色。
    蘇木走到徐佳瑩身邊，看著她的素描本，笑著說：“畫得真好，把藝圃的韻味都畫出來了。尤其是這光影，跟我拍的照片都不一樣。”
    徐佳瑩抬頭看向他，發現他的頭發有些濕，額前的碎發貼在額頭上，連忙拿出紙巾，幫他擦拭。
    “剛才下雨，怎麽不躲躲？頭發都濕了。”
    “怕錯過好景致，”蘇木拿起相機，翻看剛才拍的照片，“你看，這張芭蕉葉上的水珠，還有漏窗的光影，都拍得不錯。等回去洗出來，咱們可以把照片和你的素描放在一起，做個紀念冊。”
    兩人收起東西，按照姨婆的叮囑，去附近的奧灶麵館吃午飯。
    麵館不大，門口掛著“百年奧灶麵”的木牌，已經有些年頭。走進麵館，裏麵坐滿了食客，大多是本地人，空氣中彌漫著麵湯的香氣。
    他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很快過來點單，蘇木點了兩碗奧灶麵，還加了燜肉和爆魚的澆頭。
    不一會兒，麵就端了上來。
    麵湯呈琥珀色，濃鬱醇厚，麵條細滑勁道。
    燜肉色澤紅亮，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爆魚外皮酥脆，魚肉鮮嫩。
    徐佳瑩吃著麵，忽然想起什麽，對蘇木說：“我想做一件初夏的旗袍，穿去烏鎮的荷塘邊。上次看到周慧穿的旗袍，特別好看。”
    蘇木點點頭，放下筷子：“好啊，正好姨婆認識裁縫，讓她幫你找找，肯定能找到手藝好的。”
    下午回到姨婆家，徐佳瑩跟姨婆說起想做旗袍的事。
    姨婆笑著說：“巧了，巷尾有一家裁縫鋪，老師傅做了一輩子旗袍，手藝好得很。他家沒有招牌，隻有熟人才知道，一般人都找不到。”
    說著，便帶著徐佳瑩和蘇木往巷尾走去。
    裁縫鋪藏在巷子深處，門口掛著一塊藍布簾，上麵繡著一朵小小的梅花，風吹過，布簾輕輕晃動。
    掀開門簾走進去，裏麵不大，靠牆放著幾個布料櫃，上麵擺滿了各種顏色的絲綢、棉麻布料，從淡雅的素色到鮮豔的印花，應有盡有。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師傅，正坐在縫紉機前，專注地縫製著一件旗袍，縫紉機“噠噠”的聲音，在安靜的店鋪裏格外清晰。
    “王師傅，”姨婆笑著打招呼，“我外甥女想做件旗袍，初夏穿的。”
    王師傅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活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目光落在徐佳瑩身上，點了點頭：“先量體吧。”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卷軟尺，動作熟練地給徐佳瑩量體。
    軟尺在她的肩、腰、臀間遊走，王師傅一邊量，一邊報出尺寸，聲音不大，卻精準無比。
    “肩寬37，腰圍64，臀圍90，袖長52……”每一個尺寸，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不用紙筆記錄，仿佛早已將測量的技巧刻進了骨子裏。
    量完體，王師傅走到布料櫃前，仔細挑選著布料。
    他先是拿出幾塊真絲布料，放在徐佳瑩麵前：“初夏穿，選真絲的最好，透氣舒服，還顯氣質。這塊淡青色的，上麵有暗紋雲紋，低調又精致，還有這塊米白色的，繡著小雛菊，清新可愛。”
    他拿起淡青色的布料，在徐佳瑩身上比劃著，“你皮膚白，這兩塊都合適。淡青色更襯氣質，配你在藝圃畫的素描，肯定很搭。”
    徐佳瑩猶豫了一下，看向蘇木。
    蘇木笑著說：“淡青色的好看，你穿肯定好看。而且雲紋暗紋很特別，不像印花那麽張揚。”
    徐佳瑩點點頭，選擇了淡青色的真絲布料。王師傅又詢問了旗袍的款式，徐佳瑩說想要小立領，七分袖，裙擺及膝，簡單大方。
    “小立領顯脖子長，七分袖正好遮住胳膊最粗的地方，”王師傅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簡單畫了個草圖，“我再給你在領口加個小小的盤扣，用同色的絲線，更精致。五天後來取，放心，肯定合身。”
    走出裁縫鋪，徐佳瑩心裏滿是期待。
    她想起剛才王師傅量體時的專注，選布料時的專業，還有姨婆與他之間熟稔的對話。
    姨婆隨口提起“當年阿妹結婚的旗袍就是你做的”，王師傅立刻回應“記得，是酒紅色的喬其紗，上麵繡了鳳凰”，這種基於世代居住於此而產生的信任與熟稔，是蘇州城獨有的煙火氣。
    回到姨婆家，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陣“喵喵”的叫聲。徐佳瑩抬頭一看，隻見一隻胖胖的橘貓，正蹲在牆頭，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院子裏石桌上的桂花糕。
    那橘貓通體橘色，隻有爪子是白色的，肚子圓滾滾的，看起來憨態可掬。
    “這是阿二，”姨婆笑著說，“是隔壁李奶奶家的貓，最愛來咱們家討食。李奶奶年紀大了，有時候忘了喂，它就自己跑出來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