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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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三年,六月二十九日,清晨。
襄陽城內的動亂也已經平息,城牆之上屬於明軍的紅旗已經是被盡數拔下,換上了屬於張獻忠的藍旗。
襄王府中殿,張獻忠穿著一身深青色的窄袖貼裏,懶洋洋的靠坐在王座之上。
殿宇之中,一眾頂盔貫甲,罩袍束帶的軍兵各自按刀而立。
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四人立於左首。
徐以顯、潘獨鼇兩人則是立於右首。
而在大殿的中央,一名身穿著赤袍,須發皆白的老者此時正被跪在地上,但是即便如此,他的臉上卻是沒有半分的懼色。
「驢球子,好歹人家也是堂堂王爺,怎麽能夠這樣折辱,給咱放開他。」
張獻忠坐在王座之上,看著跪在地上的老者,笑眯眯的說道。
「襄王殿下受驚了,咱手底下的人不懂禮數,都是大老粗,還請原諒啊。」
那名被按跪在地上的老者,正是如今已經年近七旬的襄王朱翊銘。
朱翊銘從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他身上的衣袍還算整齊。
昨夜動蕩之時,府內的衛兵第一時間前來保護他,他也得以穿好了衣冠。
隻不過後麵還是沒有能夠逃掉,他想要從北城出城,但是流寇卻是早有埋伏,他們的隊伍剛行到一半便被埋伏在街坊周圍的流寇所截。
護衛著朱翊銘的衛兵死了個七七八八,盡皆逃散,朱翊銘自然也是被抓。
朱翊銘正了正衣冠,目視著坐在上首的張獻忠,神色卻是沒有多少的波動,淡然道。
「自古成王敗寇,張將軍此番攻占襄陽,定然不會放過我這個藩王,又何必假惺惺的如此作態?」
朱翊銘見過了太多事情,他活得已經很久了。
將近古稀之年,曆經長久的動蕩,眼睜睜的見著國勢的起伏。
正是因為如此,朱翊銘很清楚,張獻忠絕無可能他留下活路。
洛陽被攻陷之後,萬民軍將福王一脈幾乎趕盡殺絕,大半個洛陽幾乎被其付之一炬。
而李岩還在民間富有仁名。
張獻忠在民間以殘暴築稱,無論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人,張獻忠都狠辣無比。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放過他這樣的一個藩王。
朱翊銘很清楚自己已經是必死無疑。
福王的死難,為多人所不恥,因為他在死前,苦苦哀求李岩能夠繞起一名,毫無半點朱家人的骨氣。
朱翊銘不願意在史書上留下和福王同樣的名聲。
懦夫孬種,不是他們朱家的兒郎!
朱翊銘目光決絕,麵色冷冽,隻求速死。
見到朱翊銘如此的請求,張獻忠也是不由自主的收斂住了臉上的笑意。
張獻忠本來是想要折辱一下這位年近七十的藩王,以此來消自己積壓在心頭的惡氣。
但是在看到朱翊銘不僅沒有求饒,相反仍然保持著氣度,不知道為何,心中也沒有了折辱的心思。
「取酒來。」
張獻忠緩緩的站起了身來,向著左右吩咐了一聲。
左右的侍從領了命令,很快便為張獻忠端來了酒壺和酒杯。
「你是個漢子,和那個慫蛋子福王不一樣,咱欣賞你。」
張獻忠走到朱翊銘的近前,而後從侍從手托的托盤之中取過一杯酒,對著朱翊銘說道。
「不過咱肯定不能饒了你的命。」
「你們這些藩王都是朝廷的米蟲,每年朝廷花費那麽多的糧米金銀養你們,我們這些百姓卻是連飯都吃不飽,你們享福享了那麽久,
也該是到還的時候了。」
朱翊銘目視著張獻忠,神色仍舊如常。
張獻忠又拿起了另外一杯酒,遞向朱翊銘。
朱翊銘遲疑了些許的時間,不過在最後還是接過了張獻忠遞來的酒杯。
「王爺不要怪我,楊嗣昌逼的咱實在是太狠了,咱想要砍了那楊嗣昌的腦袋,但是楊嗣昌現在還在四川,他麾下的兵將太多,咱實在也沒有這個本事打贏他。」
「但是如果王爺死了,楊嗣昌定然是活不了了,咱殺王爺,是想要借王爺的頭來殺楊嗣昌,王爺喝了這一杯酒,就上路吧。」
張獻忠一口飲下了杯中的酒水,麵對著朱翊銘,緩緩道。
朝廷內部的事情,張獻忠清楚。
在朝廷的內部,張獻忠有著自己的消息渠道。
昔日能夠順利的完成招撫,其中也有這方麵的努力。
張獻忠很清楚如今楊嗣昌所遇到的問題。
洛陽的淪陷,福王的身死,河南的動蕩,給楊嗣昌帶來了巨大的困難。
朝廷之上議論洶洶,皆是言說楊嗣昌坐失親藩,久戰無功的罪過,要讓其論罪下獄。
如果不是當今的天子,崇禎力排眾議,一直死保著楊嗣昌。
隻怕楊嗣昌早已經是進了天牢裏麵,被朝廷的**給拿下。
楊嗣昌如今的處境極為糟糕,隻要這個時候,有人再在其上添上一把火,便可以讓楊嗣昌徹底掉入萬劫不複之地。
如果這個時候,再死一位藩王的話。
就算是作為天子的崇禎,也不可能保住楊嗣昌。
「王爺九泉之下,不要怨恨咱,要怪就怪咱們的楊督師吧。」
張獻忠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將手中的酒杯,隨意的丟在了一旁衛士的托盤,而後大步流星轉身就走,重新坐回了王座之上。
朱翊環心中冰冷,站立在殿宇中央,視了一圈周遭熟悉的一切,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歎,他沒有再說什麽。
朱翊銘和張獻忠一樣,同樣一口飲下了杯中的酒水。
伴隨著張獻忠的號令,孫可望越眾而出,點了數名軍兵緊隨,押著襄王朱翊銘踏出了殿宇之中。
「哈哈哈哈哈。」
望著被押送著遠去的襄王朱翊銘,此時的張獻忠意氣風發,心中豪氣萬丈,不由仰天長笑。
等到他打破襄陽城,斬殺襄王朱翊銘的消息傳達京師,便是楊嗣昌人頭落地之時。
這近一年來,張獻忠一直是被楊嗣昌四處追殺,幾經死生,狼狽不堪,惶惶如喪家之犬。
眼下楊嗣昌命不久矣,大局已定,張獻忠的心中自然是暢快萬分。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作為軍師
的徐以顯此時上前了一步,在張獻忠最高興的上前恭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