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寫的是呈報，要給大秦太尉看，太尉是活人，故而不用焚燒。
    神鐧太保拿著呈報仔細看了一遍，又偏頭看了眼睛她蒙在眼上的紗布，“你眼睛是怎麽回事？”
    “被域外魔怪邪力侵蝕”小羽快速解釋一遍，又道：“邪力基本被清除，但我眼睛還是有些不爽利，大概要養一段時間。”
    “沒了眼睛，你還能正常讀寫？”太保問。
    “我心有靈犀，接近劍心通明。”小羽道。
    太保嗤笑道：“你連劍心通明是什麽都沒搞清楚，還在這兒瞎說。”
    接著他指著呈報最後一段，道：“你打算離開西蜀，李家同意？
    某聽說你們指水為誓，有十年之約。”
    小羽道：“先前我跟李仙芝世子商量過，他表示理解，並承諾大秦征調我的命令一旦下來，我可以立即離開。外出避難並不算背誓。”
    接著她又將指水為誓的“十年之約”詳細講了一遍。
    “當時起誓時，我們已經考慮過我被‘西八仙’追殺，被迫逃亡的可能。”
    神鐧太保張了張嘴，又瞥了眼一直站在邊上默不作聲卻全程觀望的狗肉道士。
    “道士，你出去，某有話要對羽鳳仙說。”
    狗肉道士愣了一下，沒半點掙紮，打了個稽首，老老實實退了出去。
    神鐧太保低聲道：“現在大秦由趙太後攝政，太後沒半點立新皇的打算。
    宗室的老大人們雖極力推動新君繼位，對新君的人選卻各有想法。
    丞相李斯不知何故，竟沒有支持扶蘇公子。
    總之，現在大秦朝堂很亂，諸公壓根沒心思理睬鹹陽之外的事。”
    他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呈報，“若在人皇政去世前，某能保證你這份奏報兩天內遞到人皇案前。
    現在某不能保證一點。
    太尉府的長吏，肯定會將你呈報上去的消息抄錄並歸檔。
    但何時處理、誰人處理、什麽結果，某一概不知。”
    太保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複雜道：“你已經算幸運了，比很多人都幸運。
    他們的奏報甚至連鹹陽城都進不去。
    你卻能走太一道的門路，讓自己的聲音被朝堂貴人聽到。”
    “大秦局勢竟亂到這種程度了？人皇才死沒多久啊！”小羽皺眉道。
    神鐧太保道：“正因為人皇剛死，新皇未登基，故而局勢才亂。
    等新皇上位，紛亂結束，朝堂必定煥然一新，恢複過去的高效和嚴整。”
    ——等秦二世胡亥繼位，隻會更亂。
    小羽心裏剛冒出這個念頭，又遲疑起來。
    這個世界的曆史和前世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更多還是不同。
    比如人皇政的老娘趙太後。
    哪怕她沒怎麽讀過曆史，也曉得趙太後和嫪毐的故事早在始皇帝死之前結束。
    “人皇政還活著時，趙太後可有養男寵？”
    太保把眼一瞪，喝道：“你在說什麽胡話！人皇威震四海八荒，何人敢羞辱他？”
    ——所以這個世界的趙太後硬是憋了幾百年？難怪兒子一死，便公然豢養男寵，實在憋不住了。
    小羽心裏吐槽，嘴上道：“縱然人皇政已死，大秦宗室為何不管一管趙太後？”
    太保淡淡道：“膽敢管太後的宗室，能活到人皇陛下駕崩？
    你雖天生聰慧，終究是個沒見識的蠻夷。
    上邦朝堂之事非常複雜。
    朝廷也不是你們外邦人在腦子裏幻想出來的聖君垂拱而治、賢臣公正無私。
    別說人間的朝堂，哪怕是天庭——”
    太保差點口滑，說出大逆不道之言。
    幸而他及時想起眼前羽鳳仙掃把星、臭狗屎身份。
    其實誰沒在背後罵過“賊老天”，沒說過天庭的怪話、壞話呢？
    隻要不讓天帝聽到就行。
    在羽鳳仙麵前誹謗天帝，幾乎等於當麵打天帝的臉。
    “咳，總之，你的呈報，某會動用太一道的關係遞上去，但你不要抱有太高、太急切的期待。”
    小羽問道：“如果妖蟬真的代表佛教，被佛教陰謀針對，對大秦也是大事吧？這麽大的事都不配被拿到朝堂上討論？”
    神鐧太保盯著她雙眼道：“人皇曾打算遠征靈山，你知道不？”
    “遠征靈山？人皇聽從了白起將軍的建議？”小羽一臉不可思議。
    神鐧太保搖頭道：“嚴格意義上講，遠征靈山並非針對佛教，而是陛下雄圖霸業在西方的延伸。
    陛下要征服西方，不是因為靈山上有佛陀，也不是佛陀和大秦起過齟齬。
    陛下要征服西方，隻因為西方在那裏。”
    小羽道：“西方在那裏，東方、北方、南方也在那裏，人皇陛下要征服整個天下？”
    神鐧太保不確定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征服四方有什麽問題？
    不過西方似乎和其它地方不一樣，某曾聽道宮真人說，西方之西存在另一個世界。
    和我們所在盤古世界不太一樣的大千世界。”
    “另一個大千世界？”小羽有些懵逼，“那是什麽樣的世界？”
    太保道：“某也不曉得。可某很清楚靈山佛祖有多強。
    某也清楚人皇和他的謀臣都不是狂妄自大的蠢貨。
    結果征服西方、拿下靈山的計劃依舊初步成型，若非天命有改——”
    神鐧太保眼神閃爍，立即終止了這一敏感話題，道：“人皇政絕對是十萬年來最英明神武的人皇。
    甚至可以說是十萬年來唯一的‘真人皇’。
    其他人皇有‘人皇’之尊稱，卻無人皇之權能。
    別說號令四荒八極、天下生靈莫有不從，即便南瞻部洲，他們都沒能統一。
    如此偉大睿智的人皇，必有偉大睿智之謀劃。????既然大秦都公然謀劃遠征靈山，靈山佛爺們又不是真的無欲無求。
    佛教暗中顛覆大秦，早在朝堂諸公預料之內。
    如今妖蟬曝光，壓根不能讓他們震驚，隻能讓他們感慨一聲‘果真是佛教’。”
    小羽道：“如果早有被西方佛教報複的覺悟，為何三十六國之亂的幕後黑手還能隱藏到現在？”
    神鐧太保歎道：“如果三十六國之亂發生在五十年前，朝堂諸公都能立即聯想到佛教。
    可大秦遠征西方的計劃，起始於百年前，卻在五十年前徹底擱淺。
    誰能想到佛教的禿驢這麽能忍，還這麽陰險，一直假裝無爭無為近百年。
    過去百年間，佛教甚至多次派佛陀入秦朝見人皇。
    如今中原大地上，已隨處可見寺廟。”
    小羽感覺佛教一定是算準了大秦將失去天命。
    五十年前是什麽時候？
    五十年前出現了“亡秦者，胡也”的讖語。
    太保朝殿外看了一眼，將呈報收好，道：“行了，天都亮了，某該離開了。”
    屋外不僅天光亮起，道士們也起床準備做早課了。
    即便有狗肉道士攔著，他們也在前院探頭探腦。
    “什麽情況，太保跟你說了什麽？”
    等太保化為一束金光升天，狗肉道士將小羽拉到後院問道。
    “唉，原來大秦早就得罪死了佛教。這次揪出幕後黑手，恐怕沒多少功績了。”小羽也沒隱瞞，將大秦朝廷的不堪和尷尬都講了出來。
    “大秦遠征西方老道我也活了六十多年，從未聽說過。”狗肉道士喃喃道：“西方之西還有另一個大千世界，難以想象唉，隻恨不是天仙，無法朝遊滄海暮蒼梧。”
    “遠征西方一直在計劃中，計劃沒製定好便被終結，你沒聽說過也正常。
    西方之西早晚我會去瞧一瞧，到時候你肯定還沒老死，我回來告訴你。”
    和狗肉道士滿臉遺憾和頹然不同，小羽臉上神采飛揚，全是自信和向往。
    狗肉道士斜了她一眼，“老道這輩子隻能活到七十三歲，你能在十年內成仙？”
    小羽怔了怔，“你已經算好了去世的日子？才七十三歲，有點短命呀！”
    狗肉道士道：“對普通人來說，年過七十已是高壽，老道就是個普通人。
    隻要不成仙，你也——咦~~”
    老道士上下打量她一番，又掐指默算，片刻後驚訝道：“你找到了仙緣？”
    小羽奇道：“你算到了什麽？妖蟬什麽時候來找我？”
    老道搖頭道：“老道隻能看出你印堂微微發黑”
    頓了頓，他又古怪道：“從你在壩下胡同殺了葛慶開始，印堂一直發黑。
    隻是黑的程度不一樣。
    如今想殺你，也有能力殺你的人太多，老道都分辨不出那一縷黑氣來自妖蟬。
    不過現在在黑氣中透出一縷飄搖不定的祥光，這是脫凡入聖的征兆。
    不是武道修為入聖，是你的壽數將超越凡人。
    所以老道猜測你掌握了成仙之法。”
    “成仙之法”小羽想了想，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在殺赤靈子時，我已得到完整的成仙法，赤靈子的《血靈經》。”
    “赤靈子即便是妖邪，也是梟雄豪傑，怎會被你拷問出完整的成仙法？”狗肉道士驚道。
    “‘豪傑’也需要對比，跟我比，他就是個任我搓揉的蠢貨。”小羽傲然道。
    狗肉道士很想嘲諷她兩句。
    可現實擺在麵前，赤靈子那蠢貨連根本法都被拷問了出來。
    “血靈經很邪門，你不打算修煉。”狗肉道士道。
    小羽點頭，“隻練了第一重，控製和洗練體內鮮血，用來鍛煉體魄很不錯應該還可以用來‘斬赤龍’。”
    斬赤龍不是真的斬龍，而是女性修士斬斷月經小羽十二歲，日子過得好，長得壯，早來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你看，我的臉是不是更白皙光滑？這隻是洗練精血，將雜質徹底排除後的外在表現。”
    她其實不算黑，但也不太白。
    畢竟沙丘環境惡劣，天生麗質也經不起環境磋磨。
    最近她皮膚以常人都能察覺的速度，迅速變得白皙耀眼。
    白得能放光，在人群中異常醒目。
    走在天門鎮街頭，悄悄嘀咕“小鳳仙長開了，變漂亮了”的聲音突然多了起來。
    狗肉道士道：“你不打算修煉《血靈經》，故而沒在麵相上露出祥光。”
    小羽想了想，又將閩山老鬼“主動”拿《五雷正法》賣命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唉，劉天君看走了眼，你必定能練成五雷法。”
    狗肉道士神色複雜，有羨慕也有敬佩和疑惑，“閩山盟主已將心法改得亂七八糟，你怎麽還能練成？”
    小羽道：“我壓根沒打算照著原秘籍修煉。
    天師法隻能元神飛升，我要肉身成聖。”
    老道若有所思，“即便練不成五雷正法，憑你的聰慧，也能練出法力。
    相比武者的真元，融合了天地規則的法力，至少能幫你延壽兩百年。”
    延壽兩百年，起碼算個“異人”，可以被稱為“仙師”了。
    小羽相信隨著她拜義父、長閱曆，她改良後的五雷法一定不比原版弱原版特麽都快過期了。
    不過她沒和老道爭論。
    她表情嚴肅，眉宇間還有些憂色，“我隻是剛入手一部殘缺的成仙法，都沒開始修改，更沒開始修煉，你便能一眼看出我獲得仙緣，那別人呢有什麽方法可以阻止別人對我望氣和占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