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知道狗肉道士非常擅長占卜和望氣，包括赤鳩羅在內的很多人都不如他。
    他能通過望氣猜出她獲得了成仙法，他們未必能看出來。
    但狗肉道士肯定不是天下第一神算。
    隨著她自身實力和境界的提升，將來遇到的高人肯定越來越多。
    那時她每得到一份仙緣或仙寶，氣相之變化立馬被人看出來，她還怎麽撒謊？
    就比如上次劉天君派五雷童子懲罰她。
    若劉天君下界親眼見過她，看出她眉宇間有祥光透出，還會隻用“醒神鞭”輕輕打她三十下？
    “要避免別人用望氣術看透你的虛實，一般有三種方法。”
    狗肉道士也明白她真正想隱藏的是什麽，豎起三根手指道：“最直接的法子，提升自身境界。
    如果你本身就是仙人，別人用望氣術看向你，隻見一道祥光貫穿天際。
    晃得他眼睛都睜不開，自然也發現不了藏在光柱中微弱的‘仙緣之光’。”
    小羽翻了個白眼，“如果我都是仙人了，還在乎別人知道我身上有成仙法？”
    “第二個法子也很直接，找到一件遮掩氣息的靈寶。”
    不等小羽開口，老道士自己搖了搖頭，“這個你肯定喜歡，但你沒仙寶，辦不到。
    第三個法子最複雜，最難達成。
    隻要你學會望氣術，先看到自己的氣，接著慢慢收斂自身之氣，最後甚至能調整、偽裝自己的氣，改變自己展露在外的氣運和麵相。
    一旦達到這一境界，且望氣術超過對方，你想讓對方看什麽、對方隻能看出什麽。”
    “能教我望氣占卜之術不？”小羽眼神期待道。
    老道士淡淡道：“人的精和神是有限的，你將精神耗費在先天易數上，內功和劍法的提升就會減慢。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尤其是現在，你獲得了半個仙緣。
    需要大量時間和心神來推衍新的、沒有隱患的五雷仙法。
    推衍出仙法，真正開始修煉時，需要投入的時間和心血會更多。
    若是為了旁門雜學耽誤了仙途，你今後十輩子都會在無盡懊悔中度過。”
    小羽指了指自己，“你看我今年幾歲，是何境界。”
    老道士表情一滯，有些憤怒地說：“你越是天才，越浪費天賦和時間，越讓人憎惡。”
    小羽無奈道：“我若是有一個真仙老師，活在可以踏踏實實修煉的環境裏，我也不願折騰。
    可你沒發現嗎，我的仙緣就是折騰來的。
    不瞞你說，赤靈子、閩山老鬼隻是開始。
    他們遠不是我拷問仙法之路的終點。
    將來遇到了，該幹還是得幹，要瞞天過海，先天易數必不可少。
    所以我現在跟你學命理之道，不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旁門雜學本就是助我攀登仙途的階梯。”
    老道士皺眉道：“劉天君已用事實向你證明，竊取成仙法壓根不可行。
    仙法有主，其主為仙。
    前天劉天君隻抽了你三十鞭子，後天遇到張天君、李天君，壓根不跟你講道理，不在乎你竊取的仙法中有沒有摻假，直接將你打死，不會有人替你叫屈。
    尤其是赤靈子那樣的邪修，更不會跟你講道理。
    虧得《血靈經》夠邪門卻不夠高明，非正宗的妖仙之法，不然你早被某個大妖吞吃了。”
    “所以我需要先天易數遮掩氣息。”小羽道。
    狗肉道士搖頭道：“縱然你的先天易數修煉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甚至超越了仙人。
    除非你一輩子不練他的仙法，隻要練了，還用出來，早晚瞞不住。”
    “誰指望瞞一輩子了？隻要保證我逼問成仙法時，仙法主人沒感覺，讓我順利跑路就夠了。至於仙人會不會追殺，我債多了不愁。”小羽道。
    老道士有些無語，又有些猶豫。
    請仙扶鸞、問卦占卜屬於旁門左道中的“術”字門。
    無法成仙，不能延壽，也沒力敵千軍的威力，但他的先天易數有些特殊。
    他雖沒仙緣，卻比道觀普通道士有機緣。
    在少年觀想星神時，他曾神遊太虛，觀看了天上群星組成星鬥大陣、演化先天八卦。
    不曉得是哪位神靈賜福，或者純粹巧合，他自己碰巧遇到了，總之他“得道”了。
    可他甚至在糾結，要不要在臨死前將自己的先天易數留給閑雲觀。
    不是舍不得。
    他出身閑雲觀，閑雲觀的道士也沒拿他當“主角”嘲諷欺淩。
    若不是他自己性格散漫，他早幾十年就是道觀主持了。
    老道士主要是擔心先天易數從機緣變成禍患：對他是機緣，對別人是禍患。
    如果當時有神靈悄悄傳法，現在他將神靈之法傳播出去，他可能有大禍，閑雲觀也有大禍；如果當時並非神靈傳法，而是他意外窺探到天機，那更要命。
    用占卜術窺探天機本就獲罪於天。
    他窺探的還是天機中的天機，不僅窺探，現在還要傳播，該是什麽罪？
    “先天易數屬於天機術，窺探天機大不詳。老道一輩子戰戰兢兢，從來不敢用天機術為自己謀取一點私利，平日還吃狗肉積陰德，才勉強活到七十三，能夠壽終正寢。
    你卻是有目的地用天機術奪取天地之造化，罪不可恕啊！”
    小羽搖頭道：“我不信。”
    老道瞪眼道：“你不信什麽？”
    小羽道：“屍解仙假死欺騙老天，各類渡劫之法更是以欺瞞為主，他們怎麽沒罪不可恕?”
    “無論天機術還是渡劫法，成功了自然什麽都不用說。可一旦失敗，結局慘不忍睹。
    閩山盟主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從半隻腳踏進仙門，到身死道消，僅有一步之遙。”老道士道。
    小羽問道：“如果你是閩山盟主，知道一步踏出後，隻剩成仙和身死道消兩種結果，你會不會踏出那一步？”
    老道士沉默。
    這壓根不是個問題。
    從哪裏學到屍解成仙之法，怎麽修煉到屍解成仙的境界，才是大問題。
    既然都修煉屍解法了，自然有成仙的渴望以及失敗的覺悟。
    閩山老農的結局是很淒慘，可很多煉氣士連踏出那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小羽又問：“你知道天機術的風險，可曾後悔學它？“
    老道士歎了口氣，“希望你也不會後悔。”
    小羽語氣堅定道：“我肯定不會後悔。”
    不成仙，直接灰灰，哪還有後悔的機會。
    不過，先天易數終究隻是遮掩命運之法。
    屬於她原本“三步走，鑄劍骨”計劃中的“第三步”：擁有鬼神不可察覺的潛行隱跡能力。
    三步走、鑄劍骨：第一步鬼神不侵，也即是找到所有“神道攝像頭”；第二步，掌握一門別人追不上的逃遁之術；第三步，逃出敵人追蹤後，確保自己的身份和行跡，不被敵人和神道攝像頭知道。
    第一步完成了大概40（對比“一眼找到所有神道攝像頭”的最完美狀態）。
    底層神道她能直接“看到”，但相對天庭符使一眼看半個城，她的心之靈眼範圍有些狹窄。
    符使和功曹若在她視野之外，她看不到他們，他們能看到她的一舉一動。
    中高層神道、陰間維度，她可以用劍道意境去“感染”。
    很被動，範圍也狹窄。????要解決以上難題，她目前找到兩條路：第一，通過研究魙，找到窺探更深維度的方法；第二，用浩然正氣提升“心”的力量，心神之力越強，心之靈眼範圍越廣，越能捕捉到最希望的波動、
    這兩條路都不太好走，效率也非常低，但她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第二步完成得比較好，她有物理水遁，也有黑風迅疾·陰風劍遁。
    尤其是黑風迅疾·陰風劍遁，三秒遁出四五裏地，早突破音速。
    除了消耗內氣太多，幾乎稱得上完美。
    如果內力足夠，一分鍾遁出百裏地，這是什麽概念？
    朝遊滄海暮蒼梧都夠了。
    小羽估算了一下，妖蟬被六丁六甲追殺時，最大速度大概一秒鍾兩三百米，還不如她快。
    第三步隱藏行跡和身份。
    目前還不錯，若能掌握遮掩氣運和命運的先天易數，完成度能高達70！
    三步走也就先天易數還沒學，沒學當然沒瓶頸，其它兩步都遇到了很難快速突破的關卡。
    倒是“鑄劍骨”可以提上日程了。
    因為鑄劍骨唯一瓶頸是領悟劍意的數量。
    勞神仙壽誕、蜀東武林大會，兩場盛會讓她拜了近千位“大豪級”義父，其中還有不少人仙和異人。
    “資糧”足夠，領悟劍意隻是時間問題。
    不過，大量劍意和仙武主神，必定會迅速榨幹她的“心”力
    或許《魔眼大法魔念篇》能成為解決困境的答案？
    隻是修煉魔功隱患太大。
    萬一被玉帝抓到小辮子，用她修煉魔功、殘害眾生為理由，派遣一百星君下界，用金瓜錘將她擊為齏粉，她死得太冤了。
    轉眼到了月末。
    清河別苑，清晨。
    “大師，你氣色比前幾日好多了，傷勢可是痊愈了？”
    李仙芝走進小院，便看到老和尚擺開架勢，正在打羅漢拳。
    動作雖緩慢，拳勁卻很有力道。
    一拳打出，空氣中刮起呼嘯之風，還有一股羅漢伏魔的意境籠罩四方。
    等老和尚將一套拳路打完，開始收拳吐氣，他才開口打招呼。
    “遠算不上痊愈，如今不過是用‘動功’來活血養神罷了。”
    老和尚用毛巾擦去額頭熱汗，到李仙芝跟前微微點頭行了一禮，問道：“世子找貧僧可是有什麽事？”
    李仙芝歎道：“拐子山福地周圍依舊沒找到芊樾的痕跡。”
    老和尚麵露悲憫和不忍之色，輕聲問道：“可曾進入二層煉獄？”
    李仙芝道：“進入過二層煉獄，大裂穀仍在，不敢靠太近。
    雖然不願接受這一事實，但人死為大，入土為安，芊樾的後事該提上日程了。
    搜尋隊伍已撤回八成，還留下幾人，主要是觀察大裂穀。”
    “世子要貧僧為公主做一場法事？沒問題，選好日子通知貧僧即可。”赤鳩羅道。
    李仙芝拱手道了聲謝，又道：“我這會兒要去找小鳳仙，大師可要一起？”
    赤鳩羅一臉糾結，眼神也帶著些幽怨：我願不願意見她，你還不曉得？
    李仙芝笑道：“大師可能還不知道，小鳳仙幾日前搬去了天寶居，許久沒回‘四井街’住宅了。”
    離開閑雲觀當天下午，小羽又去了法能寺，打算找老和尚商量妖蟬的事。
    結果老和尚棋高一著，提前預判到她的反應，壓根沒回法能寺，隻讓寺裏僧人說：赤鳩羅大師傷勢嚴重，目前正在城外養傷。
    從聯手剿鬼到現在，小羽一直沒見到老和尚本人。
    “小鳳仙此時在何處？”赤鳩羅想了想，問道。
    他原本就沒打算躲一輩子。
    畢竟他是法能寺主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方丈。
    他就是躲開頭幾日。
    妖蟬肯定恨羽鳳仙，因憎恨而報複她，理所當然。
    但報複也有小人報仇和君子報仇兩種區別。若妖蟬是“小人報仇”，剿鬼結束後的頭幾日最凶險，小人報仇不會等。
    若妖蟬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概率不會親自出手，今後遇到機會給羽鳳仙來一記狠的。
    “今天又有幾位豪俠離開天門鎮，她和程祭酒一起出城為他們送行去了。”李仙芝道。
    “這種時候她還敢出城？”赤鳩羅臉上露出驚訝和敬佩之色。
    李仙芝歎道：“妖蟬已經曝光，真要下手，城內城外對他大概沒什麽區別。”
    赤鳩羅搖頭道：“還是有區別的。”
    見到妖蟬的刹那，他便確定對方一定和靈山佛教有關。
    妖蟬身上的佛力比他都精純。
    在妖蟬佛光中，他感受到極大的位階壓製。
    妖蟬什麽樣的性格，老和尚不清楚，但既然來自靈山佛教，作風大概能確定：永遠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眾跟前無緣無故殺害一位聲名顯赫的義士。
    城內也有黑夜，有大眾看不到的角落，但相比城外，肯定更容易驚動民眾。
    萬一一招殺不死羽神仙，讓她大叫大嚷：佛教妖孽殺人啦！
    妖蟬事後必定會受到嚴懲。
    “慈悲為懷”不一定是佛教的本質，但這麵“教旗”一定不能倒。
    天門鎮是西沙域第一商貿重地。
    城內地方有限，很多商鋪攤位都設在城外。
    從天門鎮西城門到迎祥府的十來裏直道，兩旁開了很多商鋪。
    天門鎮百姓稱之為“西市”。
    此時西市“老蔡綢緞鋪”前，蔡老板夫妻正和幾個男女吵成一團，附近則圍了一圈吃瓜的民眾。
    清河郡王府程祭酒踮著腳，在人群中來回尋找，滲出熱汗的臉頰上滿是疑惑和焦急。
    “不應該呀，我才剛剛和羽小姐分開，她說要看胡掌櫃吵架，怎麽一晃眼人就不見了？”
    “呀，是世子和赤鳩羅大師。”
    人群外圍的民眾偏過頭，便看到兩個大人物站在不遠處。
    李仙芝和赤鳩羅向眾人微笑頷首，並沒靠近。
    綢緞鋪前正在吵架的幾人，也注意到世子和大師的到來，聲音都弱了下來，臉上的憤怒和仇恨也換成糾結遲疑。
    程祭酒又在人群中找了一圈，越發焦躁，問道：“各位鄉親，可曾見到羽鳳仙小姐？”
    “羽仙子也在這兒？”
    “沒見過羽仙子呀。”
    眾人又驚訝又疑惑，還紛紛轉頭四處尋找。
    就在這時，程祭酒邊上一個青布衣裙的雙丫髻小姑娘走過來，表情古怪道：“程祭酒，咱們才剛分開，你又找我做什麽？”
    “啊，羽小姐？你，你從哪冒出來的？”程祭酒嚇了一跳。
    “還真是羽仙子，她一直在我邊上，我怎麽沒看到不，不對，我明明看到她了，怎麽沒認出來？莫非是障眼法？”周圍吃瓜群眾驚訝又迷茫。
    “嘿嘿，大家不用驚奇，不是什麽障眼法，不過是我最近遊蕩市井，新創造了一套‘村姑劍法’而已。”小羽得意又歡快地笑道。
    為了鑄劍骨，這段時間她新創劍法超過八十套，新領悟了五十多種劍意。
    區區一套劍法，本不值得她如此歡喜。
    但“村姑劍法”非常特殊，它既是劍法，也是隱匿氣運和麵相的秘術。
    既能幫她鑄劍骨，也能讓“第三步”更進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