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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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三點左右,黃確和古一明開車到了位於龜目山湖畔一幢被林蔭覆蓋,外表很氣派的西式別墅麵前,並把車停在了門口不遠處的開闊空地上。
按下門鈴不久,便從室內傳來了女人的應答聲。黃確看到大門打開後,從眼前這個中年女人的裝束上,開門的似乎是這間別墅的一個傭人。
看到門外站著兩個兩個高大的年輕人,她的瞼上似顯得有點拘謹:“請問,你們是想找誰?″
“啊,這裏是戴昌權董事長的家吧?″
“對。你找董事長有什麽事?″
“我們是市刑偵支隊的偵查員。麻煩你通報一下,有些事情需要和戴董事長麵談。″
在黃確和古一明出示了警察證,並簡單說明來訪的意思後,兩人被保姆帶到了會客廳裏。
保姆年紀約在五十歲左右,長著一張白皙的圓臉,腰間束著淺色圍裙,身高也就在一米六左右,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
她把黃確和古一明讓坐在沙發上,轉身從廚房的冰箱裏取出兩罐冰凍涼茶,小心地問道:“天氣太熱,喝點綠茶,不礙事吧?″
“沒事,隻是麻煩你了。″
“那就好。剛才董事長在打電話,應該是很快就會過來的。″說完微笑著退了出去。
趁著等待的機會,黃確走近靠牆的櫥櫃,裏麵居中擺放著獎杯和金牌。兩邊的鏡框中鑲嵌著戴菲頭戴泳帽,在水中舒展雙臂衝刺時的特寫照片和站在領獎台上高舉獎牌的留影。
幾分鍾後,戴昌權出現在客廳裏,看到從沙發上站起來的黃確和古一明,有點疑惑地問道:“兩位警官來找我,請問是有什麽事嗎?″
“我是刑偵支隊副支隊長黃確,這位是同事古一明。″黃確從襯衣口袋中拿出警察證,讓戴昌權看了看。古一明也出示了證件。
“是這樣的,上月三十號那天下午五點左右,在遊泳館發生了一宗中毒落水致人死亡案,死者是佐氏企業的財務高管薄亦。″
“哦?原來你們是來調查薄亦那件案子的。″
“是的。在調查中遇到了一些問題。所以特地前來打擾一下。″
戴昌權微微皺著眉頭,“博雲健身中心是我集團下屬的產業。可我和這個薄亦根本不認識,為什麽來找我呢?″
“我們了解到薄亦和你女兒戴菲是朋友,在前幾個月裏和他來往比較密切。在案發那天的監控視頻裏,發現她曾經進入過遊泳池邊的教練休息區。
從監控中可以看到,戴菲在那裏待了約一分多鍾。在她出來後,薄亦在幾分鍾後走了進去,在那裏用加了降血壓藥的蘇打水服了胃複安膠囊。″
“我有點不明白,薄亦在那裏服用的藥物和我女兒有什麽關係呢?″戴昌權的臉色似乎有點不悅。
“你聽我說完,就知道有沒有關係了。薄亦從那裏出來,在泳池遊了十幾分鍾上岸,還向戴菲招了招手,緊接著就表情痛苦地跌入水中。雖然戴菲從池底把他撈了上來,可薄亦還是死亡了。″
黃確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們懷疑薄亦的落水死亡,是人為造致的藥物中毒。薄亦就是在進入休息區後,服用胃複安膠囊時,喝了加入了降壓藥的蘇打水,在遊泳了十幾分鍾後,藥物中毒身亡。″
“你懷疑我女兒?″戴昌權臉色變了。
“不隻是她。由於遊泳池帶不進仼何東西,薄亦服用的胃藥和蘇打水是戴菲幫他帶進去,放在休息區那裏的。至於她有沒有在薄亦打開過的蘇打水裏放入了降壓藥,仍在調查中。″
“那另外被懷疑的還有誰?″
“還有一個就是陳景開。他在薄亦和戴菲進出休息區的前後時間裏,有兩次分別從衛生間後麵的綠植小路進入裏麵。這也是值得我們懷疑的其中一個。″
“那就是說,你們警方還沒有證據表明是戴菲,或者是陳景開在薄亦服用的蘇打水裏下了降壓藥,是這樣嗎?″
“可以這樣說。法醫對屍體解剖後,曾經做過微量分析。胃裏含有兩種不能同時服用的藥物化學成分。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導致薄亦在吞服胃複安膠囊時,喝了加入降壓藥的蘇打水中毒落水死亡。″
戴昌權微笑著點了點頭,“既然薄亦有這兩種病,那有沒有可能他是在到遊泳池之前,就預先服用了過量的降血壓藥。進入遊泳館後,接著吞服了胃複安膠囊,由於間隔時間太短,而導致他的死亡呢?″
“據薄亦的前女友佐嘉熙所說,薄亦曾經在去遊泳館的車上有超量服用降壓藥的習慣。在他吞下胃藥後,又喝了加入降壓藥的蘇打水,產生了劇烈化學反應,才造成了這樣的後果。我們警方也考慮過有這種可能性。″
“那個蘇打水瓶檢驗過了?″
“讓我感覺不可思議的是,案發後,經過對遊泳館進行搜索,蘇打水瓶卻無緣無故失蹤了。這才讓我更確定那個不見的蘇打水瓶和薄亦的死亡有關。″
“可你這樣說,也並不能證明就是戴菲,當天在薄亦的蘇打水裏加入了降壓藥,對吧?″
“在戴菲把胃藥放到休息區之前,薄亦曾經進入過裏麵。在這一分多鍾的時間裏,可以想到的是,他沒有看到桌上有胃複安,隻有打開一瓶蘇打水,喝了幾口才出去。不然無法解釋在瓶蓋未打開的情況下,後麵進來的人是如何在未開封的水裏加入降壓藥的。″
“你是想說,戴菲進來後在桌放下藥,也有可能在蘇打水中加入了降血壓藥?″戴昌權有點驚訝。
“對。除了戴菲,還有另外從衛生間邊小路進入過休息區的陳景開也同樣有這樣的嫌疑。″
“那你們今天來找我,就是想問我這些?″
“也不全是。我有點不明白,在戴菲不認識薄亦之前,她是否有男朋友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戴菲很小就失去了母親,我又忙於公司的事,就無法照顧到那麽多。由於她從小就喜歡遊泳,性格和男孩子差不多。
但卻很要強,學習成績也沒有落下,就是進了大學,在班中也是尖子。″戴昌權說起女兒時,眼裏熠熠閃光,“到了這樣的年紀,也許會有男朋友。″
黃確微翹的嘴角浮出一絲笑容,說道:“我從竇曉歡的話裏,可以猜到陳景開離婚後,似乎對戴菲頗有好感。對戴菲詢問時,她也承認和他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自從薄亦出現後,就沒有和陳景開繼續下去了。″
戴昌權聽黃確這樣說,沉默了一下,“我也有所風聞,可能她認為薄亦比陳景開在某方麵來說,更適宜做男朋友吧。″
“你說的某方麵,是指什麽呢?″
“陳景開這個人總的來說是不錯的。可我就隻有這一個女兒,在不久將會繼承我的產業。由於陳景開隻是個遊泳教練,所學專業方麵有所欠缺。
我想戴菲就是在看到薄亦比他優秀,覺得陳景開和薄亦相比,薄亦在學曆及公司管理經驗上各方麵都比陳景開是理想人選。″
“那會不會是薄亦看出了這一點,衝著戴菲是繼承人,乘虛而入?″
“我不否認他會有這樣的想法。雖說至今未見過這個人,聽佐中輝說起過他的一些事,知道他曾是佐氏企業的財務總監,還知道他的遊泳水平也很高。相比之下,離過婚的陳景開顯然處於劣勢。″
黃確似有所指地問道:“我從竇曉歡的口中了解到,她和陳景開離婚的原因,是在他們結婚兩年多期間,由於陳景開的身體問題,一直沒有懷孕。竇曉歡才有了向其他男人借種生孩子的想法,這件事你是怎麽看的?″
戴昌權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地答道:“原來你繞了一大圈,這才是你們這次到我這裏來,最想知道的答案。既然是這樣,我也不避諱和隱瞞,竇曉歡那個兒子,真正的父親就是我。″
“你已經有了戴菲這個繼承人,夫人去世多年沒有再婚。突然想起要生一個兒子,這又是出於什麽考慮呢?″
“唉,″戴昌權長歎一聲,“也許是隨著戴菲的年齡增大,也就有了一種擔心。″
“擔心?你是怕戴菲不能將你的事業繼承下去?″
“這我並不會擔心。俗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也不能脫俗,傳統上,無後指的就是無男丁。反觀自己,已經這步年紀,竟然是膝下無子,難免就有了些許唏噓和不甘。″
“所以,你就有了找人代生的想法?″
“是啊。可能是我的條件有點苛刻吧,找過多家代生機構,可總是不滿意。佐中輝夫婦聽說竇曉歡想借種生個孩子,就從中幫我拉線。″
戴昌權說到這裏時,眼裏似有點濕潤,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知道竇曉歡當時沒有和陳景開離婚,隻是告訴她,我是個高中老師,並反複問過她的代生意願,看得出她的主意已定。″
“你的意思是,竇曉歡比較適合你心目中對代生對象的所有條件?″
“當然。竇曉歡的學曆比較高,證明她的智商並不低,且為人謙恭知禮,溫柔體貼。巧合的是,她的相貌和戴菲已故的母親相去不遠,這樣她生下的孩子也讓我安心得多。不然的話,孩子和我家族的人長得不像,難免會引來外人的評頭論足。其中也是最重要的,她沒有家族遺傳病。″
“可我聽說竇曉歡在離婚前,承認兒子是佐中輝的,這又是為什麽?“
戴昌權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神色,可仍是淡定地說道:“竇曉歡有這樣的說法也正常,想找個她中意的男人借種生孩子,確實不容易,起碼是她能看得上眼的,可這樣一來,選擇的範圍就很小了。
再說,竇曉歡也坦白告訴我,陳景開懷疑過她和佐中輝有染,並懷疑她的孩子是佐中輝的。才不得不順他的意,將孩子承認是佐中輝的。″
“你怎麽證明竇曉歡懷的孩子,不是佐中輝的,而是你的呢?″古一明也被吸引住了,從一旁插話道。
“你們可能對這事調查得比較清楚了。可你這一問,我也很樂意把整件事再說一遍。證明竇曉歡的兒子是不是我親生的,其實很簡單。一我相信竇曉歡的為人。
二就是孩子出生時,她第一時間給誰打電話。如果需要確認,就是雙方進行親子鑒定,不就可以確定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了?″
古一明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著一臉自信的戴昌權,再也無話可說。
“竇曉歡和陳景開離婚時,是空手離家的。是你為她配置好了住房和車子,甚至連保姆也請好了,這是為什麽?″
“其實竇曉歡和陳景開離婚是在她懷孕幾個月後,不管她離不離婚,也是我應該為她生孩子準備的。她提出的就是由她帶著兒子一起生活,我也可以隨時探望孩子,隻是在身份證和戶口本上暫時讓他姓陳而已。″
古一明似是又想起了什麽,停下筆錄,側頭問道:“你剛才說,竇曉歡最重要的一條,是她沒有家族遺傳病,看來你很在意這一點,對吧?″
戴昌權看向古一明,他的話似乎觸動了內心的隱痛,臉上也呈現出憂傷之色,“不愧是刑警,連我說的這一點也沒漏過。是的,我非常在乎這一點。″
“是不是我這樣說,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他很想知道,戴昌權竟然是把家族遺傳病,作為代生的重點條件之一。
“說起這遺傳病,話就長了。這樣說吧,戴菲的母親就是在她五歲時,因為母親的家族有障礙性貧血這種遺傳病,在三十多歲時就去世的。這種遺傳病,隻傳女不傳男。″戴昌權陰沉著臉說道。
“你是怕戴菲也患上這種可怕的疾病?“
“是啊,眼看著女兒的年紀也越來越大,我的心裏也很擔心,就怕也會像她母親一樣,患上這隱性的致命遺傳病。″
“隱性遺傳?那可不可以通過骨髓移植的方法治愈呢?″黃確把話接了過來。
“醫學上目前還有許多無法攻克的疾病。就像癌症尚未能治愈一樣,到中晚期就很難治愈,連國外許多著名醫學專家都束手無策。再說,骨髓移植也很難找到合適配型。″
氣氛驟然間變得似乎沉重了許多,在座的三人默然無語。黃確把涼茶端起來,仰脖灌了一大口,竟然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
“戴菲知道她母親有遺傳病的病史嗎?″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敢告訴她,母親是怎麽死的,怕的就是她受不了。可就算是這樣,難免也會有人說起。″
“所以,就是戴菲交了男朋友,她也不會輕易把他帶到家裏,和你見麵?″
“應該是吧。其實說我一點都不知道戴菲有沒有男朋友,也不完全是這樣。當我聽到員工背後說,戴菲和陳景開走得很近,我是不開心的。″
“是不是因為你從竇曉歡那裏知道了,陳景開專業不對口,又是個少精症患者,或者是你和竇曉歡有個兒子的緣故?″
戴昌權苦澀地勉強笑了笑,“都有吧。作為一個父親,不管女兒今後的命運怎麽樣,總希望她能有個自己喜歡,又能傳宗接代的人。
還有,我和竇曉歡雖說已經有了兒子,畢竟陳景開和竇曉歡有過兩年多婚史,我的胸襟也沒有那麽大,說一點不介意也是假的。″
“你連兒子的身份證和戶口都用陳皓這名字,也不介意?″
“對。終究兒子是竇曉歡和陳景開婚姻存續期就懷孕的,竇曉歡考慮到他要報戶口上學等問題,所以在身份證和戶口上的名字就叫陳皓,這也沒什麽。
如果有一天,竇曉歡同意和我結婚,改過來也非常容易。我想戴菲知道她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會很高興的。″
到這時,戴昌權完全釋懷了,語調也輕鬆了許多,笑著說道:“我和竇曉歡說好了,今天晚上她會帶著兒子過來,和他姐姐見麵,那就是我現在最高興的事了。″
說到這裏,戴昌權話題一轉,有點擔心地問道:“你在前麵說過,薄亦治胃病的藥是戴菲幫他帶進去的,應該就不會是她幫薄亦第一次帶藥。希望你們認真的調查清楚。″
“案件剛發生不久,我也是根據監控視頻裏記錄的時間,得出這樣的懷疑的。雖然說目前還沒有完全排除戴菲作案的可能,請你放心吧,警方會調查清楚的。″
“拜托了,我和你們談到戴皓的事,涉及了家庭**,這些事不會透露出去吧?″
“不會,警方會保護每一個當事人的**,這些隻是為後續的偵破工作做參考。″
看到戴昌權臉上寬慰的笑容,讓他在筆錄上簽字後,黃確留下名片,和古一明一起走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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