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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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不正常的就是公子的赤足,咱鎮裏都是夯土地麵,哪有人一連七日光著板走來走去,還一點不帶泥濘滋膩的。”
    說到這裏,小夭幾盡哭音。
    “況且現在是什麽節氣,三九小寒啊公子,公子的赤足居然還能保持著潤色透溫,小夭怎麽不怕到要打烊。”
    “原來是這樣啊。”
    少年聽得津津有味,不過想來,也確實是這麽個理兒。
    長衫自己穿了十萬載,聚骨扇自己拿了三百年。
    他踏上的這一對赤足,走遍了萬水千山,十萬八千裏,洗是的確沒有刻意洗過,不髒,洗什麽。
    “公子,他們可都傳了,無有元良修仙大陸上的仙可都沒您這樣的,您就爽快了些吧,你到底要幹嘛啊,是不是人,或者說是其他的什麽。”
    談及此,少年站了起身,背對小夭。
    小夭既然把天兒趕到了這。
    就先跟她談談茶舍的來曆、茅屋的來曆,以及他的來曆。
    “人,咱肯定是人,不會是你口中的其他什麽,而且我這個人,還生了點小病,算來算去,也有三百年了,之所以搭建這個茶舍,是為了給你曾祖母秀珠留著買賣營生,過活的。”
    “上一次瞧病回來是什麽時候?”
    “怕也得有八九十年了吧,你娘冬兒那時起碼有這麽大,這麽高吧。”
    少年伸出胳臂比劃了比劃。
    神色愈發暗淡。
    一股說不出的難言之隱不言而喻。
    繼又而,少年禁不住得歎息了一聲,嗨。
    肉心不快。
    他得的這個病,可真要命了。
    明明有睡意,可閉著眼還是跟睜開眼一樣,到處都是可見光,熬都把人熬鬱悶了。
    少年哭笑不得。
    沒有睡意也還罷了。
    可關鍵是,穿越至青梗鎮的這十萬年來的痛苦,沒人比他更了解。
    生、老、死,少年皆不懼。
    可唯獨不會睡、不能睡這個病,讓少年炸了的心都有。
    少年喚作江小江。
    十萬年前。
    江小江蠻可以開荒種地,吃吃粟米度日,要不是小病熬了他三百年,他怎麽會拋下薄田、種不住地,去日夜奔波求醫。
    江小江的前身,是一名道家弟子,因為觀中揭不開鍋,便兼職幹起了外賣,以添補道觀急用。
    隻可惜世道庸俗,實在卷成了馬蜂窩。
    沒有什麽處事經驗的江小江便給雇主送錯了外賣,還晚點了兩個小時,兩相爭執下,雇主便叫來了一家子,把江小江給擼了一頓。
    等醒來後,江小江便是棲身在了一棵榆樹下。
    不足三日,江小江就認識到自己穿越了。
    為了可以安身立命。
    江小江遂搭了一座茅草屋,開墾屋前荒地,種點粟米來吃。
    日上三竿,江小江隻記得自己擦了三把汗,歇了兩次而已。
    但那粗製濫造的木質石榔,竟然在手上瞬間膩為了齏粉,像是經受不住蹉跎歲月的侵蝕一般,竟再難結緣成型。
    待再回到榆樹下,就看到了龜甲碑已經鵲巢鳩占。
    瞧龜甲碑上的字。
    江小江倒吸了一口涼氣。
    自己隻不過擦汗、歇息的功夫。
    太白金星李長庚竟在榆樹下羽化成仙了。
    李長庚還立了這個龜甲碑,刻了些字,叫後世瞻仰,以證道乾坤。
    今時。
    之所以又雙叒叕地回來青梗鎮,八日駐留。
    正是緣由尋醫在外的江小江,從行腳醫的口中得知,青梗鎮的茶女得了跟他一樣的怪病。
    還稀裏糊塗地給治好了。
    這就奇了個奇了。
    青梗鎮的茶女不正是自己的婢女之後?
    她是怎麽得的這不睡病的,又是怎麽給治好的?
    自己豈不是騎驢找馬麽。
    複又坐下。
    江小江雙眼期待。
    大抵的情況,江小江已然說明,現在就等小夭給他說說,她的病究竟是怎麽個事。
    “您是我秀珠曾祖母的主子啊?”
    “如假包換!”
    “所以曾主子此次回來,主要就是打聽小夭的怪病,才嚇了小夭八天啊?”
    窗戶紙已經捅破,江小江方示意小夭別離自己那麽遠站著。
    “來來來,坐下,坐邊上慢慢說,先說說這病你得過多久了?”
    江小江從盤中取來空杯為小夭擱旁邊,可小夭還是拘謹,小夭給兩個空杯續滿了茶,卻仍是站著不動。
    “公子坐著就好,小夭的輩分小,還是站著給公子說事吧。”
    “也行。”
    江小江感覺這種場景下,多餘的親近會讓小夭更局促,所以隻能選擇怎麽順怎麽來,順其自然。
    “公子,不能睡的病,小夭感同身受,整整三年的痛苦,差點逼得小夭沒心勁兒再等公子歸去來了。”
    小夭心有餘悸。
    “公子,其實小夭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一出口,小夭滿口的滄桑味就感染到了江小江,令其不禁間,抖起了腿。
    “得不睡病前,小夭其實是先得的絕症。”
    “然後才是在稀裏糊塗下,染上了怪病,一閉眼就是可見光,生不如死。”
    良久。
    小夭久久不能釋懷。
    從敘述間。
    江小江了解到。
    小夭的這個年紀,是受了不該受的罪,承受了不該承受的痛苦。
    小夭得過一次絕症,去閻王殿轉了一圈。
    若不是神醫李證道妙手回春,自己也就隨太奶去了。
    隻不過令小夭感到詫異的事,是自己病愈之後,居然不能睡了。
    幸是這個節骨眼,院裏的粟米苗結粒了,而且在一夜之間就成熟。
    粟米金黃金黃的穗兒,飽滿而又厚實,看著就很下飯。
    小夭當即燒水下粥,便喝了一碗裹腹。
    豈料。
    不睡病登時痊愈不說,感覺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分外好上了不少。
    至此。
    江小江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
    粟米,不就是他江小江開墾扒荒時,曾種下的粟米麽。
    從江小江的年紀論,粟米差不多跟他一般大了。
    在江小江的記憶中,上次回來望龜甲碑前走走看看的時候,粟米可還沒結糧,隻是綠葉冒出來了。
    按照他來的那個世界思維來看,就這麽個吸收天地精華,日月榮輝的粟米,經十萬年,成精都該早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