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我會帶她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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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三天。
    附近的幾個村落的征兵任務,也陸續結束。
    回京的日子到了。
    這一日,天將蒙蒙亮,胡藕花起床後,喝了一碗紅薯粥,碗邊罕見地出現了個煮熟的雞蛋。
    一桌饑腸轆轆的黑亮眼睛,透過碗沿,饑渴難耐地偷看。
    在農村,金屁股,銀屁股,比不上雞屁股。
    雞蛋一般不是拿來吃的,大多攢起送城裏賣了換票子的。
    胡老頭真拚啊。
    胡藕花沒猶豫,磕開雞蛋,慢條斯理地開吃,咕咚,咕咚,幾個孩子爭相咽口水,沒一個敢伸手討的。
    鄉下孩子,被規訓得……極好。
    胡藕花吃到一半,佯作打飽嗝,將剩下半個雞蛋隨手扔桌上:“太幹了,不好吃,以後別煮了。”
    她一走,幾個黑皮小孩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個個伸出幽黑的小指頭戳蛋黃,碾下一點點送嘴裏吸允。
    隔著破門板,胡藕花目睹了一切。
    她心中微微泛酸。
    在這一刻,離開的念頭愈加強烈。
    不能留下,決不能。
    否則,以她這張顯山漏水的絕美臉蛋兒,不是爛在胡家,就是爛在某家田埂上,某張破草床上。
    三天來,村民忌憚陸越棠聲威,不敢明目張膽議論她。
    但眼神流毒,宛若淩遲之苦。
    見征兵隊伍要走了,村民蠢蠢欲動。
    “呦,這不是陸首長對象嗎?親自起這麽早,懷念鄉土生活呀?”
    “別舍不得,你總歸是高嫁,飛上枝頭變鳳凰,不過呢,落葉也是有根的,做人也不能忘本。”
    “切,誰知道呢,萬一人首長沒這意思,她不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倒也是……”
    哐嗤,哐嗤。
    胡老頭舉起長長的竹茬掃帚,朝著長舌婦腳下一通狂掃,然後叉腰梗著脖子大聲嚷嚷:“首長咋了,把我老胡掌上明珠給睡了,他要不負責任,我告到軍區也不罷休,還要上京告禦狀——”
    胡藕花翻個白眼。
    她算是明白了,胡老頭打定主意,一門心思要訛個首長女婿回來呀。
    這願望怕是要落空。
    陸越棠是書中男主,他的天命之女是夏小隋,不管開局曆經多少磨難,男女主在一起是鐵律,徒手拆c,不是被炮灰,就是被炮灰。
    自那日後,她再沒見過陸越棠……都會走的。
    身為團長的陸越棠,怕是第一批撤退。
    “藕花,你記住了,既然跟了陸首長,往後要勤儉持家,當然……別忘了含辛茹苦養大你的親爹,家裏要蓋房子,你弟弟要娶媳婦兒,陸家有什麽不值錢的四大件兒,洋車洋貨,你爹統統不嫌棄,直管往家裏搬。”胡老頭叮囑道。
    往日,胡藕花在他眼中是個棒槌。
    沒想到搖身一變,閨女成了山窩窩裏第一個飛出去的金鳳凰。
    不愧是老胡家的種,心眼子又壞又多。
    胡藕花不耐煩聽,正想走,卻聽到胡老頭驚呼:“花花,快快,你對象來了,招呼他一起吃個飯,鍋裏還臥了個煎蛋。”
    “爸,你就別咋呼了,丟人——”
    胡藕花捂住臉,心裏一百個不相信,可一回首的功夫,入目的是張冰寒的臉,雙眸幽深,像個無底洞似的,要把她整個人吸進去。
    “呀,陸首長你怎麽沒走?”她心口狂跳不止。
    身前屹立的正是……一身軍裝,頭戴軍帽的陸越棠。
    晨曦的微光下,男人黑眸熠熠生輝。
    他冷臉,勾唇揶揄:“我這不是來接我對象了嗎?四大件沒到手,改明兒去家裏鬧,去軍區貼大狀,我可丟不起這人。”
    酸言酸語。
    陰陽怪氣。
    感情她跟老頭的對話,被他一字不差全聽進耳裏了。
    他早來了?
    一想到這裏,胡藕花一掃之前的喜悅,腦海裏回憶起,剛出門時,她才蹲下身,身前破舊的衣服崩開,露出一片春光……他,他不會看見了吧。
    霎時,胡藕花臉頰爆紅,嗓音帶著熱氣:“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咱又沒別的意思。”
    嗬嗬。
    擱這,就要搬空他陸家。
    別的意思,是幾個意思?
    陸越棠一想就來氣,可到嘴邊的嘲諷還沒脫口,一低首就見她低眉順眼的,領口禁錮得緊緊的,衣服裏還隔著一條黑乎乎的毛巾……難聽的話又吞了回去。
    “你跟我走吧,去京裏,我已經讓村裏開了介紹信。”他冷冷道。
    啊?
    胡藕花不懂他的意思。
    怎麽就去京裏?
    她以什麽身份,什麽理由去京都?
    那不成……要她做他在外見不得光的情婦?
    不應該呀。
    他可是男主,幹不出這缺德事兒。
    當然,胡藕花想到了,胡老頭也不見得落後,見陸越棠沒提打結婚證的事兒,隻說帶閨女進京,想必胡家門檻兒太低,配不上他陸首長。
    不過,隻要陸越棠願意負責任,什麽錢啊票啊,哪怕是三大件,兩大件兒,也不是沒可能的。
    胡老頭忙嗬斥身邊小女孩:“囡囡,快,給你姐收拾收拾,去雞窩找幾個雞蛋帶上,你姐總不能白吃首長家的。”
    胡藕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賣女兒,胡老頭幹得真妙。
    盡管她不是原主,沒自卑情結,更不在意老胡家的親情,可在陸越棠眼中,他們是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他一定覺得她也是這樣的人吧,或者更不堪……
    果然,陸越棠臉色黑得可怕,擺手道:“不用了,什麽都不用帶,我路上給她準備就成了,至於吃飯,咱也不差這幾粒米。”
    胡藕花心情複雜。
    她大可以瀟灑回絕他,然後痛痛快快羞辱他一番,也不至於被人瞧扁了,可一想到早上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睛……
    心中那點子殘存的倔強,消失了。
    她一定要離開。
    下一秒,胡藕花換上笑吟吟的臉,湊到陸越棠身前,軟綿綿勾唇:“……謝謝陸大哥,藕花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大好人了。”
    叮,好人卡一張。
    不用謝。
    “好人”陸越棠氣得咬牙切齒。
    拳頭握得緊緊的。
    天生要強的男人,從未被個女人玩弄與鼓掌間,可她每次一開口,總能奇跡般喚醒他沉睡的記憶,令人麵紅耳赤,無地自容。
    “走快些,車子不等人。”
    說完,陸越棠調頭彈了出去。
    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呀,陸大哥,你可等等我,我要追不上你了……”胡藕花生怕胡老頭跟來,又是一通“訛詐”,便發足腳力追著陸越棠跑。
    胡老頭一臉欣慰。
    他打算在家中坐等,等著金雀兒郵寄回金銀,可直到車子離開村裏,才驟然想起一件事兒。
    呀,這陸首長是哪裏人,家住何方,在哪個軍區服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