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最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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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桉嘴唇蠕動,想說什麽,最後卻隻憋出:“你繼續。”
    短短三個字,並非是輕視,實在是她不知道這價格在這時代是貴是便宜,不好評價罷了。
    苻清白:“公主可知世上最貴之物是什麽?”
    向桉:“金銀珠寶?高官厚祿?名垂青史?美人尤物?”
    苻清白:“不是。”
    向桉:???
    “是人命。人唯有活著才能美人圍繞,享用金銀珠寶,享受高官厚祿,取得名垂青史。”
    話說到這裏,向桉哪還能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可她難道就想死了?她難道就不怕死了?
    就是怕死,怕痛,怕嚇到尿褲子,所以才多嘴問能不能在她生不如死的時候,一刀幹脆結果掉她。
    結果他委婉勸告她好好活著,麵對他的好心,她哪裏還有臉麵繼續要他宰她?
    向桉認真道:“本宮比你惜命。但是很抱歉,本宮不能走,原因……本宮不能告知。”
    “……深夜打擾,多有得罪,臣告退。”苻清白抬手便開門,“最後奉勸公主一句:和親一事涉及社稷,揉雜不得任何感情。”
    向桉一怔,回神過後,他人已消失,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想起他大大咧咧地開門架勢。
    急忙轉身開窗,狂風卷攜雨水撲了個滿麵,風、雨劇烈拍打,猝不及防下窗葉大開,“哐當”一聲立即引來廊橋之下的禦林軍注視。
    有人抬頭大喊:“公主可有吩咐?”
    迎著斜飛而進的雨水,向桉目光迅速地掃視一遍院子,沒有異常,提著的心緩緩放下,輕飄飄落下一句“無事”,便合上窗。
    再次躺回床上,向桉內心平靜,卻毫無睡意。
    她懂苻清白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皇帝已經打定主意要她和親,不要妄圖談論親情了。
    定定望了半晌床頂,最後她低聲罵道:“爛好人。”不含任何意義,單純的罵。
    第二日,公主府內大批太監、侍女被趕出院府,原因是公主即將和親遠嫁,感念眾人在府內多年照顧,大方賞賜一大筆出府費。
    所有人高興得找不著北,唯有小汝,長跪於門前,哭著喊著不要銀子,隻願陪伴公主左右。吵鬧半天,無奈之下公主親自出麵,再次賞賜一筆銀子,她方才抽噎著離開。
    大雨連綿幾日遲遲不見停,潮濕的空氣裹著人,仿佛覆上一層薄膜,悶得人喘不過氣。
    青磚瓦簷下,砂紙摩擦聲不斷,向桉坐在椅子上忙碌,她的手中捧著一塊紋理清晰的木料,神情專注地打磨著,身旁擺滿了各種已經製好的半成品零件,精致、小巧,隻等最後一步的組裝。
    長廊上小宮女躡手躡腳靠近,小聲道:“公主,丞相府任大姑娘求見。”
    “任雪清?”向桉手中動作停滯,摩擦聲消失,“她來做什麽?”
    “說是致歉。”小宮女小小的杏眼裏不經意流露出一絲精明。
    “致歉?”向桉放下手中物什,站起身拍落掉衣裙上的木屑,一手輕捏發酸的脖頸。
    “公主可要見見?”
    “不見。”
    活動完畢,向桉再次坐下,繼續方才的事。
    “這……”
    “若是聽不懂本宮說的話,你便早日回宮伺候父皇。”
    “奴婢懂了。”
    小宮女飛也似的溜走,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庭院中再無其他人,向桉拿起身旁的半成品,十指翻飛間一把塬國從未有過的弩箭出現在眼前。
    撫摸著仍不完善的細節,向桉喃語道:“快了……”
    雨勢終於漸漸變小,煙雨蒙蒙那日嫁妝流水般抬入公主府。
    眼見一件件在後世幾億起拍的古董從眼前一一閃過,向桉說一萬遍不心動,也絕對是假話,在多次三更半夜偷摸進庫房偷嫁妝,被巡邏太監抓住後,她被帶到了皇帝麵前。
    太和殿內,抱著從嫁妝裏順出來的玉瓶,向桉站在台階下仰頭默默注視著皇帝,對於今夜所發生的事,她全無一點驚訝,隻覺得多日不見皇帝,皇帝溫潤帶笑的臉上,眼底青黑一片。
    “皇帝腎虛,該吃藥了。”最終,向桉如此得出結論。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停留,皇帝麵上浮出一絲淡淡的哀傷,道:“綿康是在怪朕給你賜婚?”
    “是。”任誰小小年紀,莫名其妙被安排一個素不相識的相公,誰都不可能接受,向桉沒絲毫掩飾自己的情緒:“兒臣不曾見過傳說的焱國荻三皇子,沒有所謂的一見鍾情。”
    “你在怨朕?”
    “是!”
    忽略掉皇帝的憂傷,向桉答得又幹脆又利落,眼神不閃不躲:“兒臣想知道原因。想知道為什麽父皇要將焱國皇子挑中的任雪清換成兒臣。”
    若是焱國一開始挑中的是她,她認;焱國挑中的是任雪清,她絕不認這門親事。
    不和親,既是原身的意願,同樣是她的。
    她很清楚和親一事往往和國事掛鉤,人選一旦選中,即便任雪清父親是丞相,同樣不可能輕易替換人選,唯一能替換和親人選的隻有皇帝。
    她一直想不通替換的原因,為了問清楚,她拒絕苻清白的幫助,選擇留下,一是為討公平,二是為原身問清楚原因。
    “你怎麽知曉?”皇帝驚愕,隨即扭頭怒道:“長福,你怎麽辦的事!”
    候在門口守門的太監撲通跪下:“陛下息怒,奴才有罪,奴才當日的確按照陛下的吩咐封鎖了消息,想是那日在場的世家夫人小姐實在太多,來來往往不少人,興許……興許有人看見了那麽一兩眼……”
    “去查!查不出來提腦袋來見朕!”
    “是、是,奴才這就去查。”
    說完,皇帝整個人半倚靠在椅背上,指尖揉著太陽穴,疲憊道:“你想知道,父皇自然不會隱瞞。福壽,給她看。”
    隱在房間角落裏佝僂著腰走出來一個小太監,雙手呈著一本奏折躬身走到向桉麵前。
    向桉垂眸,隻見明黃色的封皮上撒了一層薄薄的金粉,燈火照映下,小小的一本冊子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