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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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沒召見過你?”向桉不爽。
    最煩別人借自己臉麵給他人做事,忙到最後好處全是他人的,自己連個好都落不著。
    小兵撓頭羞澀道:“陛下太忙了,將軍不願意麻煩陛下。”
    “他!”瞧著小兵紅似滴血的臉,向桉罵人的話堵在嘴邊,心中挑逗趣味霎時而起,“你叫什麽?”
    “丁一南。”小兵低聲道。
    向桉摸了摸臉,略湊近他,問:“瞧見本宮的模樣了?”
    丁一南結巴道:“瞧…瞧見了。”
    火堆光芒雖說微弱,距離雖遠,但他眼神好,瞧得很清楚。
    向桉唇角微揚:“本宮好看嗎?”
    火光幽幽,夜色朦朧。紅唇媚人,神情魅惑,如同黑夜裏一朵危險美麗的彼岸花,神秘詭異,不容人錯眼。
    丁一南稚嫩的一張臉爆紅:“好…好看…”
    得到想要的答案,向桉瞬間玩心大發,正想繼續說什麽,苻清白卻悄無聲息來了,順手對著丁一南後腦勺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
    驚得丁一南瞬間將所有旖旎想法統統拋至腦外,轉身憨憨笑道:“將軍你怎麽來了?”
    “你說我為什麽來?”苻清白瞥他一眼,“拿了碗就快走,磨蹭什麽?”
    “是……是!將軍!”丁一南小臉漲紅如晚霞燒過,窘迫到不敢再多看一眼,吭哧吭哧拿碗跑開。
    向桉雙臂枕於車框上,饒有趣味看著小兵離開,朝苻清白挑眉道:“喊他走幹嘛?本宮還沒玩夠。”
    苻清白抱拳行禮道:“公主,自重。”
    向桉一怔,笑意平息,沉聲道:“真是好大的膽子,本宮敬你幾分稱你為‘將軍’,就是讓你爬到本宮頭上,肆意指責本宮?!”
    “臣不敢。”
    “不敢?你倒說說清楚本宮到底哪裏不自重?”向桉假笑道,“且不說本宮和他多說的那幾句話隔了四五步遠,就說方才難道不是苻將軍安排你的小兵來的?”
    “將軍將父皇的諾言兌現在本宮身上,本宮沒治將軍個大不敬,將軍倒先借本宮體貼下人多問幾句話,便說成了不自重。苻將軍如此倒打一耙,真是好沒道理。”
    “公主殿下言之有理。”苻清白波瀾無驚接下話,非但沒有一點利用她身份後心虛的自覺,更沒有為自己辯解一二。
    不冷不淡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向桉氣的想罵人,但重點戲還沒演到,她壓下火氣,冷著臉道:“無緣無故汙蔑本宮,將軍該當如何補償?”
    苻清白思忖片刻後道:“公主有事直接吩咐即可。”
    他語氣平淡,沒提補不補償,直接說“吩咐”,有種仿佛在向向桉昭告著他什麽都知道的意味。
    對於他的反應向桉並不意外,在皇帝身邊混的人,哪怕是目不識丁的武將,照樣懂得趨吉避害,畢竟此乃人之天性。何況是世代為將的大家族出身的苻清白?
    “本宮吩咐什麽你都能做到?”
    向桉沒明說,雖說有求於他,但若一開始就說,免不了被拒絕,多拉扯幾回,人總會為了不開門,而開天窗的。
    苻清白:“……”
    眼前的苻清白背對火堆,麵頰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火光跳動間,他眉目疏離且冷漠,無言透露著“直說”兩個字。
    袖中手指微蜷,向桉輕呼出一口氣,竭力放鬆心緒,故作平靜:“本宮想要在焱國主城有屬於自己的房子。”
    苻清白搖搖頭:“人多眼雜,很難。”
    聽他沒有直接拒絕,向桉心裏有了五分成功的把握,她知道剩餘的五分就得靠她的演技了。
    沒有急切的馬上開口,向桉快速醞釀好悲傷情緒,眼含一粒淚水,柔弱開口:“房子位置好壞無所謂,綿康隻求在異地他鄉得一處安身之地,還望將軍成全。”
    小心翼翼地話裏沾染著些許可憐,欲語還休的小白花樣和荷花宴上的任雪清如出一轍。
    苻清白終於抬起眼,望著不遠處半趴在馬車上的姑娘。
    火光昏暗,黑影綽綽,她低著頭低泣,他看不清她的五官,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隻能隱約看見昏暗裏她顫抖的身體。
    平心而論,若不是親眼見識過她下藥時的快準狠,苻清白會信了眼前的人當真是一個可憐到需要人保護的公主。
    一個膽大包天到敢在皇帝禦書房下春藥,被他抓住後不但一點不心虛,反而還平靜坦言“春藥就是我下的”的人,從來就不是一個需要任何人可憐的女子。
    長相貌美,膽子大,性子冷靜,拉得下顏麵放得下身段,能屈能伸,這樣的一個女子他相信若經多加訓練後,放去做奸細刺探軍情,一定是一個頂尖高手。
    向桉是一個人才,而他最惜才。可誰知他還沒來得及向皇帝提出舍不舍得割愛,皇帝卻已下旨讓她去和親。
    初得到消息時,他惋惜之心下的惜才頓時爆發,急得他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去禦書房找皇帝,妄圖求情留下人才。
    但就今夜看來,他還是小看了她。因為未經訓練的她,也已十分出色。
    苻清白不動聲色打量著不遠處馬車上假哭的嬌貴公主,她身形單薄,無力趴伏在車架上,可憐又無助。最終,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她很厲害,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演的真的很好。
    看著黑暗裏的那黑影,苻清白道:“既是不願意和親,為何要拒絕?為何不逃?”
    那天雨夜裏,他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是她不要的。
    終於問了,終於問了,終於問到問題的關鍵了!
    她後悔,她可太後悔了。
    身為一個外來的穿越女,她很清楚皇帝的父愛固然偉大,是有代價的,可她同樣清楚有些事情不問清楚是不行的。
    原身前十五年的一切皆來自塬國百姓,來自皇帝,誠如皇帝所言,享受了一切,便要承受該有的代價。
    而她占了原身的軀殼,生恩也好,養恩也罷,生也好,死也罷,隻此一次,此後她將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她將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