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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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案後畫畫的向杺抬頭,眼底青黑一片,臉頰深凹,渾然未睡醒之態,說話的語調卻是興奮非常:“太好了!終於成了!”
    三兩步上前掀開蓋在木盤上的黃布,木盤正中央上正是一顆紅如血滴的圓滾滾丹藥,向杺眼裏迸發出前所未有的亮光,沒多問,接過長福端來的茶水,一口吞下。
    半炷香後藥效發作,向杺蒼白的臉色已紅光滿麵,精神奕奕,目光熱切的四下一看,隻瞬間,滿目的期待猝然消失,寒意溢滿眸子,死盯住麵前的淩霄子:“為何不見她?”
    跪著的淩霄子身姿一僵,平淡的麵上如春日暖陽遇冰麵,裂開了細細裂縫,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古藉……”
    “閉嘴——”向杺不耐喝止,“來人!帶玄清!”
    長福聞言腿一軟,撲通跪地,瑟縮道:“陛、陛下,玄清道長前些日子染上風寒,藥石無救,昨夜、昨夜…….”
    後麵的話無論如何他都說不出來,玄清道長那哪裏是染上風寒,分明是千刀萬剮。
    向杺怒意的眸子愕然一眨,恢複平靜的視線來回在淩霄子、長福兩人之間來回巡視。
    場麵冷凝,壓迫十足,就在長福後背起冷汗時,向杺開口了:“進來。”
    話落,他率先進去寢宮,長福顫顫巍巍雙手撐地站起,垂首望著跪姿端正的淩霄子,語含諷刺:“道長,請吧。”
    頃刻後,淩霄子平靜站起,雙手輕撣過膝上粘黏的雪塊,一言不發大步進去。
    矗立在原地的長福嘴角緩緩垂下,身旁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湊近,長福臉色一沉,反手一拍小太監的腦袋:“放肆!”
    小太監受痛縮起脖子,細若蚊鳴:“幹爹,丞相傳消息找您。”
    長福眉一皺,眼角餘光斜睨一眼安靜寢宮大殿,拉著小太監行至安靜角落:“丞相怎麽說?”
    小太監迅速從袖中拿出一張折疊的紙條,長福接過,眼神示意小太監離開後方才打開紙條,隻一眼,他一怔,隨即麵無表情收好紙條,從容站回門口,等待向杺的吩咐。
    夜半,漆黑的甬道裏長福貼著牆根,轉過一個個拐角,拐入一個小門,半個時辰後,長福一手扶住衣袖出來,然而守在門口的侍衛一個個卻當作沒看見。
    “公公。”侍衛內大臣楊忠自黑影中走出作揖。
    長福回禮:“大人辛苦。”
    楊忠:“如何?”
    長福頭微側,似在顧及不遠處站著的侍衛。
    楊忠輕笑,領著他走到角落,長福這才開口道:“決定好了。”
    “當真要拭——”
    “楊大人慎言!”長福低聲喝止。
    楊忠微微後退一步,輕諷道:“你大半夜不聲不響離開陛下身邊本已是掉腦袋大罪,現在竟還怕我說兩句?”
    長福話頭一哽,竟是說不出話。
    “難道不對?”楊忠雙手抱臂:“昨日小皇帝逼死三個大臣,眼看就到他們了,刀已經架脖子,他們怎麽可能——”
    “楊大人慎言!”長福再次喝止,眼一瞪,“咱家今日深夜前來,不過是朝中大人們不放心家中妻女,特意前來安撫大人們。”
    “行。”楊忠放下手臂,一手扶住腰間刀柄,後退一步,利落轉身,隻在邁開步伐的前一刻道,“最好如公公所言。”
    人離開了,長福高提的一顆心倏然落下,藏於袖子內手心緊攥著的紙條已然被汗水濡濕。
    宮牆裏,侍衛把守的殿內,眾臣子坐著沉思,安靜中,白玉臣陡然開口:“長福如何說?”
    首端的丞相楊勵雙手十指交叉安放於自個大肚皮上,老神在在道:“他言會見機行事,卻是未說何時動手。”
    兵部尚書張禮遇皺眉接話:“被困宮中已然半月有餘,不知京中該亂成什麽樣了。”
    鍾讚沒忍住嗤笑:“張大人是擔憂京城還是擔憂家中老妻?”
    言下之意便是他在他家中安插了眼線。
    在坐眾人不動聲色對視一眼,神色中皆含一絲笑意,張禮遇生得高大威猛,滿臉胡子,如此粗獷的一個男子,誰能想到他竟懼內?
    “鍾大人可讀過律法?”張禮遇淡淡含笑,一手輕掀杯蓋撇開茶麵上的茶葉,淡然抿一口,“若不懂,不若我教教你?”
    律法規定男子不得寵妾滅妻。
    言下之意便是他張禮遇愛妻是遵照律法行事,暗諷鍾讚納妾太多,忽視妻子,違反律法。
    就在前不久鍾讚剛納了個十五歲的姑娘,聽聞姑娘是來他府上賣身葬父,真真是可笑,清白姑娘家不去大街上賣身,平白無故跑去他府上賣,梨花壓海棠不外如是。
    “塬國律法我自是倒背如流,若要你教,陛下也不用我在朝堂之上。”鍾讚老臉險些掛不住,但仍是不氣不惱,麵上裝的一派淡然自在。
    “陛下現在不就不要我們在朝堂之上了?”坐對麵的白玉臣道。
    話落,鍾讚、張禮遇齊齊閉口不言。
    小皇帝已經一個月未上朝,關了他們已經一個月。
    那日大朝會,百官站定,大批禦林軍突然持刀衝進來,二話不說將他們直接扭送關入宮中,隨後京城城門關閉,宮門關閉,禦前侍衛、禦林軍快速把守各宮門口。
    初初被關時,幾個不長眼的禦史頭鐵向小皇帝死柬,大言不慚道小皇帝毫無聖人之風,不該關押臣子,願以命換陛下的清醒,他們人倒是死了,小皇帝該如何還是如何,根本毫不在乎。
    “不知宮外大臣有無收到京城消息。”魏文潤愁眉苦臉道,“近日也未曾見到苻侯爺,不知情況為何便成這般了。”
    在場大臣相互一視,沒人接他這話,照前些日子小皇帝那般千層套路,眾人心中已大致猜出苻清白凶多吉少。
    小皇帝令他們從苻清白手裏拿兵符時,眾人心中雖有不願,但一想到即將拉下一個百年世家,且未損害到自己利益,又能討好小皇帝,表明自我忠心,一舉三得的事,眾人自然樂意配合。
    可誰都未曾想到先皇竟早已將一半兵符給了大皇子,怪不得先皇殯天那夜眾皇子翻遍整個皇帝寢宮都沒找到兵符。
    回想當初苻清白不為所動,始終不肯交兵符時他們心裏有多失落,而今便有多慶幸。
    “不知苻大人如今藏在哪裏了?”白玉臣手指壓著瓷杯,滿臉凝重之色,若向杺完完整整把持了兵權,控製住京城……
    “但願苻大人藏好……”
    “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