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
    一想到每次謝柔用不識字來攻擊老娘時，老娘叉著腰，自豪地說道：“老子怎麽就不識字了？從一到十，還是老娘教你跟你哥的呢……”
    “十個漢字，從一到十……”
    “噗嗤~”
    莫靈羽不由笑了出來。
    她萬萬沒想到謝威會回答這個。
    “等下，我看看我媽寫信幹啥。”
    劉梅的字寫得倒也不難辨認，內容都是用巴蜀話寫的，甚至還有不少的拚音，熟悉老娘的謝威即使不認識某個字，也能很容易推斷出是哪個字。
    看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你屋老漢兒，zhen（整）天看不到yin（影）子，回來也是zuixuxu（醉醺醺）的……前兩天，老子才把他zua（踹）到床jio（腳）下老（了）……我問他方加（放假）了你們na門還沒回來，你屋老漢兒也不說……聽說你們xio（學）校len的狠，我想來看看……”
    特別是看到老娘說把老爹從床上踹下去，謝威直樂。
    可看到後麵老娘說想來學校看看，他急了。
    急忙翻看後麵日期。
    1月28號。
    慌亂地從信中尋找老娘有沒有寫她什麽時候來學校。
    一直到看到“你屋老漢兒說你們都是國家的幹部，沒回來肯定有中耍（重要）事情，我就不來了……你屋老漢兒說哈兒（工）大學是軍校，你們到xio校就是國家的人，上交給國家了……你給你們xio校幹部說一哈（下），我就兩個娃兒，把你上交給國家，把你妹妹還給我要不要得……”
    看完後，謝威哭笑不得。
    果然是親媽！
    把自己上交給國家，要把謝柔要回去承歡膝下。
    “怎麽了？”
    看著謝威的表情不斷變化，一旁的莫靈羽也跟著幹著急。
    謝威隨手就把老娘寫的信遞給她。
    這動作，兩人都愣住了。
    這是謝威的家信啊！
    “我媽寫的信，說是要把我上交給國家，喊我給學校領導說一聲，把謝柔還給她……”
    “……”
    莫靈羽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謝威，也顧不得尷尬，拿著信紙準備看上麵的內容。
    剛看到，就傻眼了。
    一封信，起碼有三分之一的拚音，每個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在同級成績穩穩占據第二寶座的莫靈羽居然看不懂！
    是的！
    看不懂。
    “方言寫的，錯別字也多，拚音很多也是錯的……不過我媽這信寫得有意思得很，你看這裏，說的是把我爸踹到床下了……這裏……”
    謝威解釋著，然後拿著信，指著給莫靈羽解釋。
    莫靈羽看得也是直樂。
    此刻，謝威已經忘記了之前李瑞帶給他的沉重。
    “謝威，謝威，李老頭把錢給了……”
    正在兩人樂嗬嗬地研究劉梅寫的信時，羅誠從外麵一臉興奮地衝了進來，剛看到辦公室裏兩人的時候，愣住了。
    此刻，謝威坐在椅子上，莫靈羽站在一側，一手撐在辦公桌上，兩人腦袋挨得很近。
    “呃，我什麽都沒看到，你們繼續……”
    依然是那句話。
    說完，就準備退出去，順便還準備把門關上。
    “老羅，你就不能說點有新意的？”
    謝威沒好氣地看著羅誠。
    本來沒啥事兒，讓他這話說得好像有啥事一樣。
    “呃，那我重新說？”
    羅誠眨巴著眼睛，眼睛卻直往臉紅到了耳根的莫靈羽身上瞟。
    “你們先聊。”
    受不了羅誠那眼神，莫靈羽直接離開了謝威的辦公室，走的時候，還不忘對著羅誠翻了個白眼兒。
    “嘖嘖~”
    看著莫靈羽翻白眼兒，羅誠一點身為老師，要豎立榜樣的覺悟都沒有。
    對於羅誠這種無聊的行為，謝威也很無奈。
    一開始他真的很討厭羅誠這家夥，隨著兩人越來越熟悉，他是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
    剛開始還保持著老師的形象，現在？
    “這姑娘，對誰都是冷冰冰的，也就在你麵前能看到笑臉……謝威啊，我可給你說，有的女人，可會裝了，一開始極盡溫柔賢惠，小鳥依人，一旦把你騙到手，嘖嘖……”
    “看起來你很有經驗？”
    謝威眉頭一挑，不屑地看著羅誠。
    羅誠還處於未婚狀態，要不然也不可能來哈工大。不過他倒是有個對象，隻是很少提及，根據謝威推測，很有可能這貨是躲那對象跑哈工大來的。
    “呃，那啥，老李頭經費隻給了100萬，我想著咱們的交換機已經生產樣品，馬上就進入調試階段，就同意了。”
    羅誠果斷地轉移了話題。
    看到謝威虛眯著眼看著自己，羅誠有些尷尬，“老李頭說得太可憐，說什麽校企辦的利潤學校也沒法動用，然後吧，上級撥款也不多，學校要搞課題，要修建教學樓跟實驗室什麽的……”
    “……”
    謝威瞬間就被羅誠的天真給打敗了。
    李老頭什麽人？
    三歲小孩的糖都能騙的人！
    這貨居然相信了李老頭的話。
    那100萬，估計要不回來了。
    “怎麽？難道這裏麵有什麽問題？”
    羅誠見謝威反應不對，疑惑地問道，“反正都是撥給你們學校的錢，在之前部裏沒有給錢的時候，不也是學校給的？”
    “之前用的貸款！貸款！要校企辦還的！”
    謝威強調著。
    想到羅誠不是學校的人，他也不好在對方麵前說老李頭的不要臉，“行了，經費是你要來的，既然你同意了，再讓你去要回來也不現實，咱們還是說說其他事情吧。”
    “？？？”
    羅誠一臉愕然。
    別的事，謝威能有什麽別的事跟自己談？
    “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並不適合搞科研？”
    謝威收拾好心情，裝出輕鬆的樣子問羅誠。
    聽到這話，羅誠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憤怒地盯著謝威，生氣地質問他：“你什麽意思？嫌我水平差，準備趕我走？”
    說到最後，胸膛急劇起伏，雙目快噴出火來。
    仿佛謝威真的要趕他走，就得給謝威拚命一樣。
    “哪裏要趕你走，隻是覺得科研工作無法發揮出你真正的能力……”
    “虛偽！謝威，你要想趕我走，就直接說，我還敬你是條漢子……老子告訴你，現在老子也沒犯錯，你沒有任何理由趕我走！老子好不容易遇到一次跟鬼子扳手腕的機會，你想給我剝奪了？不就是100萬經費？老子去問李瑞要回來就是了！”
    羅誠以為謝威是因為給了李瑞一百萬而要趕自己走。
    雖然自己同意給個又去要回來，就仿佛自己吐的口水又吃回來那麽讓人惡心，為了留下，他覺得麵子沒那麽重要。
    被謝威趕走，以後怕是難有機會再跟小鬼子交手了。
    “唉~”
    謝威無語地看著眼前這貨，話都不給自己說完的機會啊。
    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那啥，老羅啊，我沒打算趕你走。你知道我們有個校企辦，對吧？”
    “這跟校企辦有啥關係？”
    羅誠警惕地看著謝威。
    想把自己從程控交換機研發團隊中踢出去？
    門兒都沒有！
    “你之所以堅持要留在研發團隊，是不是因為一旦搞出了程控交換機，就阻止了鬼子在這方麵訛詐咱們？”
    “那不然呢？”
    “老羅啊，你覺得我們即使研發出來了，就一定能阻止嗎？”
    謝威再次歎了口氣。
    不學無術的三代，雖然覺悟高，可這眼光……
    “什麽意思？”
    羅誠愣住了。
    自己有了，自然就不需要買別人的，不就阻止了？
    “即使現在研發出來，跟人家搞了上百年的比，技術差距也不小不是？咱們現在的程控交換機隻是256門，一次最多保證256條通話線路。郵電部目前跟富士通談的是最先進的萬門程控交換機，差距這麽大，換成你，選更好的還是最差的？”
    “我當然用自己的……”
    羅誠的聲音小了。
    自己都底氣不足。
    “所以，我們需要想辦法把咱們的產品賣出去，賣不出去就沒有持續研發的經費……市場需求就在那裏，用了咱們產品的地方，自然就不會再用小鬼子的了。相反，如果購買了小鬼子的……”
    “你的意思，讓我去幫著尋求業務？”
    羅誠頓時皺起了眉頭。
    讓自己去當商人？
    “老羅啊，產品再好，都得賣出去才行。賣不出去咱們就沒有持續研發的經費……開發出256門程控交換機，咱們僅僅是入門，接下來的500門，1000門，甚至2000門、萬門的產品，都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一直偷偷觀察著羅誠神態變化的謝威滿臉落寞，語氣也非常低沉。
    聽到這些話，羅誠原本臉上的不情願逐漸消失。
    他從兜裏掏出了煙，丟了一支給謝威，隨後從兜裏掏出一個外表早就已經斑駁的Zippo打火機，自顧自地點燃。
    “這事我得詢問家裏……”
    “哪裏用得著詢問家裏！老羅，你不是想要向家裏證明你自己麽？這就是一個巨大的機會！以後你回到郵電大學，不管你能幹出多大的成績，人家都會認為是你家裏給安排，而不是你自己的本事……如果把你調到我們校企辦就不一樣了……”
    打鐵趁熱。
    謝威這些話，完全是針對羅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忽悠羅誠這樣的，對謝威來說基本上沒難度。
    跟李瑞那樣的老狐狸相比，羅誠簡直是呆萌的小兔子。
    “可是校企辦畢竟是做生意的……”
    “你這想法就不對了！什麽做生意的？是轉化學校科研成果的！按照你這邏輯，難不成商務部的人也隻能用單純的生意人來形容？都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你總不能讓大學的校長跟老師天天到處跑去推銷學校的科研成果吧？”
    謝威變得嚴肅起來。
    “還有啊，校企辦屬於哈工大下屬的事業單位，也是有著行政級別的。王征你知道，原本隻是杜國旺主任的助理，隻是辦事員，科級幹部都算不上。到了校企辦，就直接成了副處級，調到地方怎麽也得給個縣長或書記了！副書記跟副縣長的職務那都是被貶。等做出成績來，怎麽也得跟各係地位等同甚至更高吧？一個正處級不過分吧？”
    一旁聽著的羅誠，眼神中開始變得期待。
    這貨隻是直，不傻。
    哈工大是新中國成立後第一批六所重點大學之一，學校行政級別很高。
    書記兼校長的李瑞，行政級別是副部級，跟高官一個級別，跟同為副高官城市的哈市書記、市長行政級別一樣。
    這也是為什麽哈工大在哈城擁有超燃地位。
    學校教授在路上被車撞了，第二天這條路就成了學校內部路。
    大門口被立交橋擋住？那就拆掉！
    旁邊動物園太吵？動物園拆掉搬家！
    至於學生放假期間買不到車票什麽的，直接讓鐵路局增開專列，實在不行就包飛機送學生回家……
    諸如此類等等，並非段子。
    隻要阻礙學校發展的，遇山拆山，遇橋拆橋。
    現實版修仙界第一宗門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很多家長把孩子送到學校後，孩子就會失聯……
    看著羅誠意動，謝威加大了輸出，“你想啊，即使按照你家裏的安排，你留在郵電大學，這次項目成功了回去，也不過是職稱從助教剩到講師；行政級別肯定不能直接跳到正科……你那水平什麽樣，你也知道，真給你評個副教授，你好意思去耽擱國家棟梁的成長？要真那樣，你將會是國家的罪人！”
    “所以，最後你也隻能混到正科級後，轉行政崗，你想下要自己感到正處級得多少年？”
    “如果你願意，把組織關係從郵電大學轉過來，先代理個副主任。從郵電部爭取一些訂單，不僅為國家節省了外匯，也幫項目研發團隊獲得了持續研究的經費，更重要的是，能鬼子訛詐咱們的計劃落空……”
    謝威如同誘騙手中捧著金飯碗的小王子的魔鬼。
    不僅要對方手裏的金飯碗，還要對方的靈魂。
    可他的條件，確實讓羅誠無法拒絕。
    “現在也不好直接把關係轉過來啊。”
    羅誠有著自己的擔心。
    “你傻啊！現在調過來，做出成績，人家還得認為是你家裏的安排……先在校企辦幹著！跟王征一起……”
    看著謝威眉飛色舞的，羅誠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
    可不管怎麽想，都不知道問題在哪裏。
    “行吧，我再琢磨琢磨。”
    “沒問題，你好好考慮一下。”
    謝威並沒有太過逼迫羅誠。
    都到了這種程度，要是讓羅誠還跑了，他謝威上輩子就真的白活了。
    隨著校企辦的業務越來越多，謝威發現王征也就越來越無法勝任校企辦主任一職。
    跟羅誠關係好了，了解了對方後，謝威發現這貨在這些方麵有著非常大的潛力，就動了心思。
    羅成隻是打了電話，就幫著項目要來了200萬經費，直接讓謝威下定了決定。
    “怎麽樣？談妥了？”
    正當謝威琢磨如何才能把羅誠培養成李瑞那老家夥那樣不要臉時，一臉笑容的李瑞從外麵走了進來。
    一看到他，謝威的心情就又不好了。
    瞬間就想起老頭想要往生化那兩個專業上發展的事情，無法避免地想到平房區XJ大街23號……
    “別甩臉子，老這樣，到時候就成了馬臉。”
    李瑞掀開外麵穿著的軍大衣，從裏麵掏出一條小熊貓。
    謝威隻是看了一眼，就一臉鄙視：切！想用從上級領導那順來的煙收買自己？
    自己是那樣的人？
    李瑞把謝威的動作看在眼裏，從髒兮兮的軍大衣外兜裏掏出煙，丟了一支給謝威，見那個他送給謝威的Zippo打火機放在桌麵，伸手就拿過來。
    點燃後，拉開羅成坐過的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
    “那兩個專業我考慮了一下，確實不太合適……原本就想著，隻有咱們掌握了這樣的武器，才能針對這些武器的特性研究出防禦措施跟反製措施……”
    “真想通了？”
    李校長在這些事情上，太沒有信譽可言了。
    謝威對他的話，連一個標點符合都不會信。
    “如同你說的，那玩意兒沒有蘑菇彈的威懾力，殺傷力是大，有傷天和。何況部隊還有專門的防化學院搞這事兒……有這精力，不如咱們多高點大威力的武器裝備……足夠強大的情況下，人家想對咱們動手，也得掂量一下後果！”
    咦？
    李瑞的這話，讓謝威詫異了。
    “不用這麽驚訝。我了解了一下，於永忠同誌搞的那個籠型硝基化合物，雖然目前來說威力還不如黑索金，但是他之前提出了改進方案……如果搞出來，將會是TNT威力的三倍甚至更多……”
    李瑞平靜地說道，“如果給咱們的炮彈都裝上這種炸藥……”
    “這也不是你截留程控交換機項目那100萬的理由。”
    謝威點燃了煙，目光盯著李瑞，不斷分析著他話裏的真假。
    學校究竟有些什麽項目，他並不清楚的。
    “那100萬，全部撥給於永忠同誌。另外，如果我不截留這100萬，你能有機會留下羅誠？”
    “？？？！！！”
    聽到這話，原本還一臉不屑的謝威陡然坐直了身體，不可思議地盯著李瑞。
    他知道自己想讓羅誠去校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