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3章 石穀先生,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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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予?這個詞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平靜的湖麵,石穀正野和中橋的臉色頓時鐵青,仿佛胸腔裏同時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寒風直灌。
石穀正野和中橋對視了一眼,其中蘊含的驚駭與難以置信比萬斤巨石還沉重。他們當然明白這提議背後代表了什麽,本來,布下的局麵應該是完美無瑕的,他們精心策劃,將這兩件青銅器偽裝成了友誼的象征送給陳陽。
等石墨的開采權審批到手,他們便會通過提前安排好的外交手段,翻手為雲,將陳陽一腳踹進違法私藏國寶的深淵。因此,這兩件物件看似賦予了陳陽榮耀,實則早已是一個滿布倒鉤的陷阱。
他們心中的算盤打得叮當響,計劃從一開始就包含了一舉兩得的算計——不僅可以以道德的高地將陳陽斬落馬下,還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將青銅器回收。
可現在,陳陽的這一提議像是突然投下的一顆反炸彈,炸得他們一陣眼花繚亂。如果將這兩件青銅器以贈予的名義交給陳陽,那等於徹底挖走了他們底牌的根基,讓原本的計劃瞬間變得漏洞百出。無償贈予不同於表麵禮物的權宜之計,從法律和名義上都讓青銅器和陳陽之間的關係更加透明,毫無瑕疵。
到那時,無論他們造出多大的輿論,也無法讓青銅器回到自己的手中,更別說給陳陽扣上私吞文物的罪名了。這樣的發展讓他們感到心頭發緊,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他們猜不透陳陽究竟是無意中破壞了局麵還是早已看穿了他們的陰謀,故意以此反製。但不管怎麽說,無論是局勢的控製還是主動權,都在這一刻從他們的指尖滑落。他們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揮之不去,現在要是贈給他,到時候怎麽往回要?
石穀正野聽完陳陽說的,整個人微微頓了一下,眉頭先是下意識地皺起,隨即又迅速舒展開來,像是在腦海中飛快權衡著其中的利弊。他的目光在桌上的青銅器與陳陽之間來回打轉,仿佛要從對方那張含笑卻不失淩厲的臉龐上讀出更多信息。
片刻之後,他低聲咳嗽了一下掩飾片刻的尷尬,隨即換上慣有的偽善笑容,抬手擦了一下額角並不存在的汗珠,隨後輕輕點頭,“那是當然,陳老板這樣說也對,我這人最講規矩了。既然陳老板如此真誠,那我自然配合。這兩件青銅器,我都給您拿來了,這不就是誠心誠意的贈送麽?”
“不不不,”陳陽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兩下,那動作帶著幾分悠然自得,“石穀先生,這恐怕是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不叫贈,這是送。”
“哦?送與贈之間還有區別?”石穀正野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陳老板倒是說來聽聽。”
“當然不一樣,”陳陽一派輕鬆地笑著,語氣卻陡然帶了幾分官腔的嚴謹,“如果您是真心誠意想贈予我,咱們首先得來點實際的手續,比如說——一份贈予協議。”
“我和石穀先生您在協議上鄭重簽字按手印,讓這份文件具有法律效力。接下來,您得把這兩件青銅器的所有相關手續妥善轉交給我,包括合法的來路記錄和清晰的產權證明。更重要的是,我還需要去相關的部門遞交一份報備,確保一切合規合法,這樣的贈予才能算得上無懈可擊。”
陳陽頓了頓,目光遊刃有餘地掃過石穀正野的臉,“石穀先生,您說是嗎?”
此刻,石穀正野的微笑僵硬得猶如雕刻而成,他的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起自己虎口的位置,像是在掩飾心底的波動,“嗬嗬,陳老板還真是……講究啊。不愧是生意場上的精明人,請您教我一個‘贈’都能這麽講出層次的道理。”
“哪裏哪裏,”陳陽語氣溫和,但話中每一個字都帶著巧妙又堅不可摧的邏輯,“說到講究,這在法律上可是必須的。贈予,有捐贈的一層意義,用李白的話說,叫做‘錦上添花,不求回報’。”
“但石穀先生您現在這做法,目前似乎還停留在普通的友好送禮層次。總歸,贈予不留下清晰的痕跡,怎麽能讓人心安呢,也不知道是誰說的,送出去的沒痕跡,總惹人疑。”
空氣頓時凝滯了一瞬,石穀正野的目光罕見地停駐在了陳陽臉上,像是試圖從這張雲淡風輕的臉上撕下一點破綻。最終,他聲音略顯遲鈍地說道,“陳老板還真是字字珠璣啊,那我可得聽您的,流程這一塊,咱們照您說的辦。”
陳陽優雅地抬了抬手,像是在鼓勵對方的新決定,“沒錯,依法行事,皆大歡喜嘛,石穀先生。既然決定送,那就送得幹淨徹底,免得以後麻煩。”
石穀正野的笑意終於支撐不住,整張臉牢牢壓在他僵直的下巴上,一時間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他也隻能勉強擠出幾個帶著沉重意味的字,“陳老板,您可真是……真是做大事的人,居然這麽細心。”
陳陽微微眯起眼睛,那張平日裏總是帶著幾分雲淡風輕的麵龐,此時卻顯露出一種難以琢磨的笑意,他緩緩將視線移向石穀正野,像是在審視獵物的最後掙紮。
他的手指配合著這一目光,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低沉的聲響,似乎每一下都敲在對方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這些敲擊聲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卻讓整個辦公室的氣壓瞬間低了幾分。
石穀正野感到胸口微微發悶,那種未知的壓迫感正如潮水般無聲蔓延,仿佛下一刻就會將他們吞沒。他本能地想說點什麽,但喉嚨卻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隻能咽下那團難以下咽的煩悶。
輾轉之際,陳陽嘴角輕挑,露出一個更深的微笑,眼神轉而示意一旁默默站著的秦浩峰。隻見秦浩峰心領神會,動作極其流暢地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三份文件,動作優雅而從容,就像演習過無數次般熟稔。
他輕輕把文件分別擺放在石穀正野、中橋以及陳陽麵前,文件的封麵閃爍著略帶光澤的字體,仿佛昭示著其不可冒犯的權威。陳陽沒有急於解釋,而是拿起茶杯,極為悠然地抿了一口茶水,那種悠閑自得的態度,像是在無聲地宣誓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石穀正野和中橋對視一眼,又轉頭望向桌麵上的文件。他們的目光掃過文件內容,越看越感覺頭皮發麻。
協議上的每一條條款都清晰得讓人無從遁逃,甚至在無關緊要的細節都麵麵俱到,不容絲毫歪曲和狡辯。他們本以為陳陽是臨時提議簽協議,隻是隨機應變的臨場發揮,可現在他們不得不承認,陳陽早已算計到了這一步,甚至早就算到了,自己會帶著兩件青銅器而來。
石穀正野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仿佛有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牢牢束縛。他下意識地看向中橋,卻發現中橋的臉色同樣難看。兩人目光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這份協議,對他們來說,就是一道無解的難題。簽,意味著價值連城的青銅器拱手讓人,多年的謀劃付諸東流;不簽,則意味著石墨開采權化為泡影,多年的心血也將功虧一簣。
石穀正野的內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各種念頭此起彼伏。使用暴力手段的陳陽,其實並不可怕,現在他跟你玩腦子了,而且一下就算到了自己前麵,石穀正野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賭局之中,進退兩難。
“陳老板,想的真是周到。”石穀正野的聲音有些幹澀,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他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與其繼續掙紮,不如痛快地認輸。
“既然都已經準備送給陳老板了,那我們就簽訂這份協議。”石穀正野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他拿起筆,顫抖著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簽下這份協議,就等於親手葬送了自己的計劃。但此刻,他別無選擇。
事情到了這步,再做作就假了,還不如痛快點。至於後麵的事情,自己還可以想別的辦法。
“石穀先生!”陳陽的嘴角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眼神裏帶著點似笑非笑的戲謔,他的手指輕輕在桌麵上敲了三下,又停頓了一瞬,才從容地指向那兩件青銅器。
“您可要想清楚,這可是您主動要贈予我的,我可從來沒有開口向您討要過!您可別到時候心裏不痛快,又來個反悔,最後喊著我擺了您一道,那可就不好看了,您說對不對啊?”
石穀正野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似乎稍有僵硬,但很快,他便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稍帶幾分自信的笑容,“陳老板,您也太小瞧我了。”
他輕咳了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冷靜與篤定,“既然是我親手贈予陳老板的東西,那自然是兩清了,我石穀正野豈會為了這點事情找您麻煩?您就放心收下吧,您的擔心完全是多慮了。”
陳陽一聽,頓時放聲一笑,臉上的神態輕鬆不已。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隨後把茶杯輕輕地放回桌麵:“這話我愛聽!石穀先生果然是個爽快人,我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
說完,陳陽笑著拍了拍手,眼睛在石穀正野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後轉向站在一邊的糖豆,“來來來,糖豆,快,給石穀先生準備好筆和印泥!這份贈予協議簽起來得體麵點,咱們是做正經事的人,可不能落得個流程不周全的名聲。”說話間,他的語氣越發雀躍,仿佛這件事的進展正如他所料,無比順利。
糖豆答應一聲,立刻從抽屜裏拿出了一隻精致的毛筆和一盒印泥放在桌上,一旁的秦浩峰也適時遞過文件讓石穀正野簽字。在這一刻,石穀正野臉上的笑容依舊公式化地保持著,但手心卻開始有些許了汗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前仿佛浮現出對方那看似平易近人的微笑背後隱藏著的深不可測的鋒利。抬起眼,他與陳陽對視了一瞬,然後緩緩地點點頭,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
“陳陽先生,您放心,一言既出,我自會守諾!”他的聲音有力,吐字清晰,卻在氣勢稍遜一籌,但話已至此,又有什麽可退縮的?
“痛快!”陳陽眼睛一亮,手指輕輕打了個響指,神情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滿足,“我就喜歡跟像石穀先生這樣的人做生意。大家在商言商,坦誠一點,才是真正的合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