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過往不再,懷中添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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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點?
從他把平夫人帶回尚書府,給平夫人無上寵愛的那一天起,清醒點這三個字,他聽了多少遍?
這世間真是無聊透頂,隻有懷中的平夫人了……
吳越甲不理會老夫人,撫摸著平夫人略顯毛躁的長發,“還不接旨?”
吳正珩跪著往前去,剛剛靠近,平夫人抓起桌上的杯子砸去,吳正珩的額頭頓時流出了鮮血。
終於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忍不住哭泣,立刻又被大人捂住了口,窒息壓抑蔓延。
就在這個空擋,慕蓁熹鼓起勇氣到吳正珩身旁跪下,一句話不說,雙手奉上,手拿聖旨的隨從為難地看向吳越甲。
平夫人奇怪地盯著慕蓁熹這個陌生的麵孔,甚至還想要起身,卻被吳越甲勒住腰肢,“她是誰?”
吳越甲看也不看慕蓁熹,“回話。”
鮮血滴落在石磚上開出荼蘼的花,腦袋裏的鈍痛像是有人拿了把斧頭在劈,多年來遭受痛壓的經曆告訴吳正珩,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逆來順受,做小伏低,可他還是忍不住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那一抹綠色的身影,聽到她說:
“回大人、回夫人,奴婢喜兒,是五公子身邊的丫鬟,五公子頭破,身染汙穢,不便觸碰聖旨,奴婢鬥膽替公子收下聖旨。”
真的是傻呀。
吳越甲自從進門,注意力全部都在平夫人身上,這會兒卻坐正了身子,正眼打量地上跪著的慕蓁熹,待看清慕蓁熹的這一張麵容之後,又失去了興趣,身子歪回去,倒是應允了讓隨從把聖旨交給慕蓁熹。
聖旨交到了慕蓁熹一個丫鬟的手中,老夫人差點昏過去,“亂套了,都亂了,家宅不寧呀!”
大夫人終於動了,她從座位前起身,先是安撫性地拍拍老夫人的手背,接著走到滿頭鮮血的吳正珩麵前,要將吳正珩扶起來,“好孩子,起來吧。”
沒有尚書大人放話,吳正珩哪敢動?
大夫人自然明白,她給吳越甲行禮,“大人,今日除夕,這跪了一屋子可不成樣子,還是讓孩子們好好用頓飯,該忙什麽就去忙什麽吧。”
吳越甲久久不發話,大夫人也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良久,吳越甲開口,“你們倒是團成一根繩,罷,都起吧。”
跪在地上的滋味當真不好受,慕蓁熹利落地起身,扶起身旁的吳正珩,一屋子裏的人也都站起來,還未曾落座,平夫人又發瘋起來,“不行,他怎麽能站著,鏈子呢,給他戴上!”
慕蓁熹感覺自己的牙齦發癢,真的很想揍這個平夫人啊!吳正珩暗扯她的衣袖,示意不要讓慕蓁熹憤怒的目光太過直白。
叮叮當當的鎖鏈聲音響起,大夫人就在正中央,她哀聲求情,“如大人所講,老五不得其母歡喜是為罪過,隻是這尚書府內是否已經全然隻有平夫人,而我大夫人則空頭掛名?”
“大人,妾身惶恐,求您指點。”
吳越甲盯著大夫人潑墨般濃黑的發窩。
兩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少年夫妻,舉案齊眉,那些個清晨他打馬從城南過,繞路到她府上與她的馬車相遇,兩人一同去書院。紅燭帳子內,這頭黑黝黝的發曾和他的發纏繞在一起,似乎永遠都分不開了……
過往不再,懷中添新人,可那獨一份的感情確實無可代替。
吳越甲猶豫著,大公子吳正洹和剛剛提議作詩的少女撲通跪地,老夫人別過臉不願意看這揪心的場麵。
心髒漏跳一瞬,吳越甲問,“你想如何?”
“便讓老五回去靜養吧。大人放心,妾身為一府主母,定會秉公處理所有事宜。”
吳越甲抬了抬手,慕蓁熹扶著吳正珩就往外走,這家宴算是一刻都不能再呆下去了!
看到吳正珩離開,平夫人的情緒激動起來,“不行,扔籠子裏去,讓他死……”
怕吳越甲改變主意,大夫人當即跪地,“夫君!”
吳越甲愣住,沒有發話,而慕蓁熹早已經扶著吳正珩離會廳遠遠的了。
看不到吳正珩,平夫人開始鬧起來,吳越甲被分散了注意力,抱起平夫人就走,他的衣擺徑直從跪著的大夫人身邊飄過,門口隱隱傳來丫鬟恭送吳越甲和平夫人的聲音。
老夫人重重地歎氣,親自過來扶大夫人,“蠻蠻,是我害了你呀……”
夜宴再也不能有之前那般的歡喜融洽了。
思咎園裏,吳正珩頂著一頭血回來,丫鬟們見怪不怪,月叢早已經備好各種治療傷口的藥膏,“喜兒姑娘,你給公子上藥吧。”
水聲嘩啦,正在淨臉的吳正珩聽到聲音猛然丟了濕巾,“滾出去,誰準你們進來的!”
月叢被嚇了一跳,把藥膏放在門口,慕蓁熹沒料到吳正珩會發脾氣,她下意識要和他頂嘴,吳正珩已經走到門邊,將房門用力關上。
慕蓁熹譏誚地問,“不是讓人滾出去嗎,我還沒出去呢!”
吳正珩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喜兒!”
“你怎麽又這樣,把氣撒在別人身上?”
吳正珩低下頭,“隻有你,我不需要任何人,我不想要任何人在我難堪的時候靠近我!”
這次親身經曆吳正珩的屈辱,慕蓁熹想,若是自己被這樣對待,怕也會瘋的吧?
環境和經曆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性,那麽吳正珩呢,他又會是什麽樣子?變好變壞是別人的因還是果?她又有什麽立場去要求他按她所想行事?又何所謂是好是壞?
此題無解。
隻有此刻握住慕蓁熹手腕的觸感是真實的。
因為珍重,各退一步。
慕蓁熹動了下手,“我給你上藥吧,不過我沒有給人上過藥,如果弄得不好,你可不準怪我。”
房門打開,慕蓁熹正準備把藥盤端進來,一個小丫鬟急衝衝地過來,“喜兒姑娘!來人了,府內總管來了,說是要帶你去受罰。”
“受罰?”在晚宴上,她籠統就說了一句話,難道這也有錯?
她回頭,滿臉的疑惑,站在她身後的吳正珩眼神變冷,“應是大夫人讓人來的,她要維護身為尚書大夫人的威嚴。”
“可我有什麽錯?”
吳正珩忍住想要摸慕蓁熹頭的想法,“以下躍上,以卑代尊,這五公子啊還沒有一個小丫鬟有能耐,尚書大人自然樂於這樣羞辱我。”
慕蓁熹根本想不到這些,“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那個平夫人手都摸上杯子了,你要是再上前接旨,恐怕腦袋要多一個坑出來。”
“我知曉,喜兒,我知你的心。”吳正珩接過她手中的藥盤放在一邊,“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