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躺床上吃糕點也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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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雪花淅淅瀝瀝,房內燈暖影綽約。
月叢給總管奉上熱茶,吳正珩帶著慕蓁熹進來,總管隨即放下茶杯,“五公子安。”
吳正珩點點頭,總管看到了慕蓁熹,“這位就是喜兒姑娘吧,勞你走一趟,府內規矩,莽撞行事,衝撞主子者,罰棍三十,請。”
“罰……罰棍三十?”當真是吃人的封建社會啊,一點人權都沒有?
慕蓁熹有點發怵,她可憐兮兮地看向吳正珩,可吳正珩也完全沒有辦法,“我陪著你。”
總管搖了搖頭,“五公子,這裏有兩箱紙張和全新的筆硯,千遍佛經刻不容緩,大夫人讓奴代為傳達,盡人事,聽天命。”
距離大年初三隻有兩天,抄寫佛經一千遍,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是抗旨的後果,更加不堪設想,若是被有心之人做文章,牽連的可是整個尚書府。
知道躲不過,慕蓁熹認了,“沒事兒,我一個人去就好,再壞總沒有咱們之前壞了。”
她扭頭對月叢道,“月叢姐姐,今天給我準備的糕點還有嗎,躺床上吃糕點也不錯的。”
月叢點點頭,一臉的疼惜,“有的,我這就親自去廚房問問。”
慕蓁熹跟總管帶著的人一起走了,剛出門,風就吹動她的長發,打在臉上絲絲疼痛。
她小聲詢問總管,“真的要打嗎?”
她還留有幻想,大夫人是明事理的,說不定隻是為了做做樣子呢?
“是的。”但看這丫鬟忠心護主,總管多嘴解釋,“府裏的人多著呢,為正府規,不講情麵,喜兒姑娘這一遭是必要走的,無人可解局。”
躲不過啊……
心中充滿了恐懼,特別是看到在露天庭院之中,一條長板凳,兩個壯士手持木板站立兩旁,慕蓁熹的腿當即就軟了。
這感覺比打針之前,護士拿著冰涼棉簽給肌膚消毒、巨大的針頭在眼前晃悠還要難挨。
慕蓁熹抬頭看天,漫天的雪花紛飛,真冷,好懷念遙遠的家人。
“喜兒姑娘請。”
一般受罰的仆人都是被人押送過來,強硬地按在板凳之上,悶頭就打,慕蓁熹這樣行動自由,得人一個“請”字,也算是優待了。
她趴上板凳,正要問一句,確定是三十大板嗎,屁股上就傳來了猛烈的疼痛,實在是太迅速、太激烈了,她直接尖叫出聲,發出連她自己都驚訝羞愧的難聽嗓音。
厚重的打擊聲此起彼伏,慕蓁熹想著要計數,可是理智已經在疼痛之中煙消雲散,她甚至聽不見自己沙啞淒厲的痛呼,也沒意識到地麵被她的淚水浸濕。
她隻覺得好痛,怎麽會這麽漫長,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在慕蓁熹跟著總管離開的時候,吳正珩的心就慌了。
雖然慕蓁熹以前隻是一個雜役丫頭,和她相處下來,吳正珩多少也發覺了,這個喜兒並不太能吃苦,思想純善,比一些閨閣小姐還要嬌憨。
那樣厚重狠辣的板子,她會怕的。
至於這佛經,吳正珩冷笑一聲,抬腳往外走。
月叢和兩個丫鬟已經把筆墨準備好,正在清點箱子裏的紙張,卻見五公子離開,月叢忍不住要阻止,“公子,佛經重要啊!”
她追出屋簷,吳正珩的身影已經不見,雪地裏徒留腳印,因走的太急切,一些鬆軟的雪籽不規則地散開,月叢的眉緊緊蹙起。
小丫鬟跟了過來,“月叢姑娘,剛剛廚房那邊說已經沒有糕點了,廚娘聽說是喜兒姑娘想用,又開了火,道一會兒派人送來。”
“喜兒!喜兒!”月叢咬牙切齒地低吼,“全都圍著她轉!”
月叢生氣地回屋,留下的丫鬟感到十分奇怪,月叢姑娘向來都是溫和友善的,今日卻這麽暴躁……
邁出了第一步,後麵的第二步、第三步更加堅定急切,再沒有其他的顧慮,吳正珩心中所想隻有見到慕蓁熹。
喜慶的燈籠映照著飛舞的雪花,空氣中卻傳來女子淒厲的痛叫,吳正珩的心猛然抽動,直接奔過去,卻被人攔住。
“大哥?”無暇顧及吳正洹,吳正珩滿心滿眼都是慕蓁熹,“我放心不下……”
吳正洹一臉嚴肅,“五弟,這種時候你還要去添亂嗎?你不會不懂,對喜兒姑娘最好的保護就是你的不聞不問,難道你想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嗎?”
“不……”吳正珩確實慌了,毫無理智,遠處慕蓁熹的慘叫此起彼伏,他捏緊了拳頭,“大哥,我該怎麽做?”
曾經多麽驕傲的人啊,自以為胸有城府,豁得出去一切,也不在乎任何失去,可是此刻,他已經是病急亂投醫。
吳正洹拍拍他的肩膀,“辦正事,我是要去告知你,家中兄弟姐妹都準備連夜一起抄寫佛經,讓我尋你要幾幅你的字好臨摹模擬,我們先回思咎園。”
“佛經……”吳正珩的神智被拉回了一些,可是再沒聽到慕蓁熹的慘叫。
吳正珩的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
他推開吳正洹的手,大步流星,果不其然,遠遠地就聽見有人說,“莫不是沒了?”
腦海轟鳴,吳正珩看不見其他任何人,奔到慕蓁熹麵前,顫抖地抬起她低垂沉重的頭顱,“喜兒……喜兒……”
可是慕蓁熹毫無反應。
吳正珩雙眼通紅,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是還在荒園時,明台暗中送過來的,一是創傷藥膏,一是速效保命藥水。
這種情況下,已然是不管有用沒用,心中都帶著無限的苦求和奢望。
可是慕蓁熹仍舊毫無反應,明亮的眼眸始終沒能睜開,這張讓他又惱又喜的唇還是沒有張開發出一絲絲聲音。
雪花落在她的臉上,他一一掃開,好久,才聽到旁邊總管的聲音,“五公子,喜兒姑娘隻是昏死過去了。”
“可她不醒……”
“帶回去好生照料便是,既您來了,奴就先行告退了。”
有句話叫做當局則亂,關心則慌,便是如此了。
總管帶著人離開了,雪地裏隻剩下吳正珩拖著慕蓁熹的腦袋。
他小心地避開慕蓁熹被鮮血染紅的地方,將人抱起來,頂著鵝毛大雪往思咎園走。
吳正洹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遠去,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多一人、多一物、甚至是多一片雪花都融不進去。
這樣的天地,是他吳正洹一生都膽怯不敢觸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