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梧桐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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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隻剩下吳正珩一個人,他情不自禁地坐在慕蓁熹剛剛的位置上,翻開起了慕蓁熹做的筆記。
大紙上畫著世家人物關係圖,每個人之間由箭頭鏈接,標明上下級別關係,有特殊說明的,慕蓁熹也用上了注釋,甚至還用笑臉和哭臉來表明關係好劣。
起初吳正珩的眉頭緊縮,看不太懂,越看到後麵越是心驚,腦海裏形成一張巨大的脈絡圖,仿佛淩駕於各個世家之上,俯瞰著眾人各方行動。
一張又一張,吳正珩將慕蓁熹今夜所畫的厚厚一遝關係圖,全部細細品了一遍。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起來,他起身在窗前喝下一口涼茶,目光炯炯有神,萬千謀劃皆在心中。
他迫切地想要和慕蓁熹分享,踩著晨露去尋她,可是房間並不見人,晨起清掃的侍女慌慌張張,差點撞著從慕蓁熹房中出來的吳正珩。
吳正珩也並未多言,反倒詢問慕蓁熹的下落,“喜兒昨夜可是宿在侍女房中?”
侍女搖頭,“並未……”
見五公子麵色微沉,侍女猜測,“若喜兒姑娘也不在房中,那……梧桐樹下的應該是喜兒姑娘了。”
“梧桐樹……”
乘著柔和曦光,踏碎一地清露,少年在嫩綠梧桐樹下,尋到一如蟬蛹般將自己包裹起來的女子。
腳步不自覺地放輕了下來,就連呼吸聲也微不可見,少年小心翼翼地撥開棉被,露出一張又愛又恨的麵容,許是梧桐清香,私自覺著那些牙癢癢的恨意原來都是愛。
少年起了壞心,用袖子去擾人清夢,那一汪水眸迷迷糊糊地睜開,宛如冰山上的純白雪蓮張開了花瓣,似怯於見人,又合了回去。
嬌憨的聲音含含糊糊,“討厭鬼……討厭吳正珩……”
吳正珩挑挑眉,夢裏還在罵他呢,他明明已經夠隱藏自己的壞心思了,就這還要被罵,真是白眼狼,看不到他的好。
氣憤說來就來,他捏了捏慕蓁熹的臉蛋,可好,慕蓁熹醒了過來,呆呆起身坐在梧桐樹下。
“呆子,把你賣了都分不清好人壞人!”雖嫌棄著,他向她伸出手,她也順勢站了起來。
仿佛還在荒院之中,慕蓁熹下意識抱怨,“這麽早你就吵醒我,還能多睡一會兒……”
這樣的聲音讓它充血,吳正珩的眼神頓時變得危險,院裏有侍女的腳步聲,他推開了麵前不清醒的人,用梧桐葉子敲她的頭,“可醒了?”
這下是真的醒了!
慕蓁熹瞧著四周,還有腳下綿軟的厚被子,記憶回籠的同時不忘給主子請安,“爺安好。”
“你才是討厭鬼。”
吳正珩的嘴角瞬間下沉,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轉身離去。
慕蓁熹摸了摸鼻子,“討厭鬼?他在胡說八道什麽呀……”
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慕蓁熹卷起被子回自己的房間。她也沒忘記吳正珩昨日交代的事情,算好了時間去前院,果然,玄英已經在等著了。
這才短短兩三日,玄英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鋒芒全然不在,整個人透著一股淡淡的死感。
難道關柴房還能給人精神折磨?慕蓁熹百思不得其解。
見慕蓁熹過來了,玄英也是淡淡的,直到吳正珩過來,她下意識往後麵半退了小步。
吳正珩發話,“走吧。”
慕蓁熹特意緩了步子,讓玄英先行,豈料玄英停著不動,慕蓁熹也就跟得離吳正珩更近一些。
他們三人出了思咎園,其餘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月叢吩咐人都散了去,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名侍女悄聲進來,“月叢姑娘,已經查出來了。”
月叢收好身上的香囊,靜靜聽著侍女稟告:“昨夜喜兒姑娘房中倒出去的是一些藥渣,灰燼,還有穀子,裏麵隱隱有血跡。”
“血跡?”
“是,藥的成分查不出來,都被燒毀了,殘留的布片中有深褐色的血跡。”
月叢擺弄了一下身上掛好的香囊,輕聲吩咐,“找個機會,讓公子在不經意之間知道這件事,切記,借她人之口舌,咱們自己不要牽扯進來。”
“是,奴婢知曉。那位元英小主今日四處與人閑談,言語之中皆是誇讚喜兒姑娘,可要盯著元英小主?”
月叢露出輕蔑的神情,“元英掀不起波浪,不用理會。”
身上的香囊被月叢幾番抬起又放下,讓人分不清月叢真正的意圖。
馬車上,一片寂靜。
吳正珩端坐在正中,慕蓁熹和玄英一左一右,三人的視線在狹小的車廂中,硬是沒有任何交匯。
出了官道,馬車往郊外去,道路變得凹凸不平起來,顛簸抖動。
慕蓁熹的臉慢慢發白,又是一個猛烈抖動,眼看慕蓁熹騰空要摔倒,吳正珩下意識攬住她的腰肢,將人帶回座位上。
與此同時,玄英從座位上摔下來,以一種屈辱的姿態,將腦袋磕在慕蓁熹的膝蓋處,她憤恨地坐起身,發現另外兩個人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
吳正珩扶起慕蓁熹,這才注意到她額頭沁出一圈冷汗,“可是傷口疼?”
慕蓁熹也很想說不礙事,讓吳正珩有多遠離多遠,但是是真的疼啊,這一顛一顛的,就像是在騎馬一樣。
吳正珩對著外麵吩咐,“開慢點!”
馬車的速度瞬時慢了下來,但依舊抖動著,遇到石塊,直接過不去了,這下可好,慕蓁熹又開始暈車了。
她衝吳正珩搖頭,“爺,我不行,傷口裂開了,你讓我下車吧。”
馬車停下,慕蓁熹軟著腿下了車。
眼中是一片綠油油的麥田,腳下泥濘非常,想來是昨日下的那一場雨,讓泥路變得難行。
她對車夫露出歉意,“還有多遠的路?”
“這條路走到底就到了。”
慕蓁熹點點頭,“這樣啊……你帶著爺他們先行,我後……”
話還沒說完,吳正珩也下了車,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車先行,我隨後到。”
車夫揚起馬鞭,馬車再次搖搖晃晃地起程,後簾微微掀開,不甘的視線看著泥地之中站立的兩人,手心掐出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