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真少爺才有資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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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忻簡卻隻是看了林資一眼就收回視線。
    “林資不會再跟他們在同一所學校上學”,聞忻簡掃過對麵嚴陣以待的眾人,“這件事的結果不是林資轉學就是他們被開除。”
    聞忻簡此時顯出決絕的手腕,“但是我想你們還沒資格林資走,否則我聞家成什麽了?”
    武昊父親率先道:“有必要鬧得這麽難堪嗎?”
    趙拾也道:“開除處罰會被記到他們學籍檔案,不如讓他們留校察看。”
    “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方凱痛哭流涕,“我們以後繞著聞小少爺走,還不行嗎?”
    武昊紅著眼,“隻是吵幾句嘴,就說我們校園霸淩是不是太嚴重了,你們聞家再勢大,也不能這麽欺負人。”
    聞忻繁被指責得抬不起頭,瞥見旁邊沒事人似的林資,“林資,你別這麽狠心,他們還是未成年,被校園霸淩這個罪名開除,你讓他們以後怎麽辦,你快勸勸大哥啊。”
    加害者咄咄逼人起來,他們揮舞著鐮刀抵在林資的脖頸,仿佛林資不原諒他們就是天大的惡人。
    “說夠了嗎?”聞忻簡打斷道:“現在該我說了。”
    聞忻簡沉聲道:“我不會讓我弟弟生活在提心吊膽的環境中,監控視頻中他們威脅林資見一次打一次的話不管他們實施與否,都對我弟弟造成精神創傷。”
    聞忻簡反問道:“趙校長,我該賭他們在謄濟不會對我弟弟挾私報複嗎?我該讓我弟弟每天都在想他們今天會不會來打我,拉緊他的神經嗎?”
    趙拾低下頭,“這……”
    聞忻簡轉向武昊他們,“做壞事不論大小就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至於這個後果你們是否承受得起,是你們需要考慮的。這是我教給你們成年的第一課,三思而後行”,聞忻簡頓了頓,“至於林資。”
    林資忽地抬起頭,聽到聞忻簡道:“他隻需要知道他是聞家的孩子,會受到最周全的保護。”
    聞忻繁臉上血色盡失,呐呐道:“大哥。”
    聞忻繁聲音微弱得如同根細線,撩動不了聞忻簡絲毫神經。
    聞忻簡留下麵麵相覷的家長們帶著林資離開。
    他今天把林資叫過來,就是為了當麵將林資受的委屈討回,剩下的交鋒林資不需要也不用知道。
    “去上課吧”,聞忻簡放緩聲音,“這件事我會處理。”
    林資仰著頭看聞忻簡,不住地打量像是看什麽稀罕物。
    聞忻簡莫名,“怎麽這麽看我?”
    林資眼睛透出古怪的探究,“你有點像我哥。”
    聞忻簡:“…我就是你哥!”
    “你不是”,林資認真地搖搖頭,“林顧才是我哥。”
    聞忻簡的火忽地竄到嗓子眼,聽見林資微不可察倒抽氣的聲音,又一下子被熄滅。
    “你受傷了?”聞忻簡緊皺起眉,“是他們推你的那下?”
    林資點點頭,“胳膊撞到牆了。”
    林資無所謂甩甩手,“沒什麽事。”
    “你讓林顧當你哥吧”,聞忻簡置氣般開口,“我當聞忻簡。”
    林資嘟囔,“你本來就是聞忻簡。”
    聞忻簡瞪他,“你再說一遍?”
    林資偏開臉,“聞忻簡,你真的要讓校長把他們都開除啊?他們會不會說聞家壞話?”
    “剛才你怎麽不給他們求情?”聞忻簡看著口是心非別扭的林資,心頭驀地軟和下來。
    十七年未曾謀麵的親弟弟棘手得讓人碰不得摸不得,他豎起最尖銳的刺對準聞家人,哪怕是聞若臻,林資都沒有從心裏真正接納。
    現在似乎不同了。
    聞忻簡窺見那尖刺裏麵的稚嫩柔軟,這都來源於自己今天做了無比正確的決定。
    十七歲的孩子還能要什麽,無非是家人無條件的偏寵偏愛而已。
    聞忻簡已經開始後悔,早在林家沒有對林資釋放最純摯的善意,沒有及時彌補他缺位十七年家人的關懷。
    林資說:“可你不是在給我出氣,我再給他們求情,你豈不是很沒麵子?”
    “你知道就好,咱們聞家沒有慫包。你要是真給他們求情,以後你再告狀爸就不管你了,我也不會再管”,沒有枉做好人的聞忻簡舒心不少。
    “不用擔心”,聞忻簡眼裏顯出商人近乎無情的冷漠,“這件事不涉及聞家,我也能用校園霸淩的名義讓他們開除。”
    楚宥原不原諒是他的事,扯不扯楚宥的名頭做大旗是聞忻簡的事。
    畢竟聞小少爺隻是被推了下就逼人退學太難聽,聞忻簡需要更義正言辭的理由將那些人清退。
    林資上完下午的課跟聞忻奕坐車回了聞家。
    “小弟,爸爸讓我輔導你寫作業”,吃過晚飯的聞忻奕敲開林資的房門。
    林資坐在書桌前,寫道題就給林顧拍張照片。
    每次都會秒回的林顧半個小時都沒回複林資,而林資已經發了幾十張照片,消息框都被林資刷屏。
    “我不需要,出去”,林資轉著椅子,手指間夾著筆,語氣不耐。
    聞忻奕對林資翻臉無情的態度習以為常,“那我叫大哥過來。”
    林資心煩地在試卷上劃拉幾下,又捋捋紙張的邊緣,伏在桌子上盯著試卷,好像要把上麵的字兒盯出花兒來。
    “林資,我進來了”,聞忻簡在門外敲了兩下門,就推門進來。
    罕見地林資沒有攆聞忻簡。
    聞忻簡走到林資旁邊,“…我輔導你寫作業。”
    林資並不領情,“我不要,我聽不懂你講的。”
    還沒開口講的聞忻簡忍氣吞聲,“林顧讓的。”
    百試百靈的林顧這時候撞到槍口上,林資更加不耐煩,“他讓你幹嘛你就幹嘛,你又不是他弟弟!”
    聞忻簡隻當沒聽到,林資的氣不是衝他撒的,而是朝林顧。
    聞忻簡並沒有被林資遷怒的氣憤,甚至放縱林資的脾氣,最好把林顧被林資在心裏踢出去給他這個親哥讓位。
    “這個題是吧”,聞忻簡自顧自翻開林資的卷子,見他倒數第二題空著開始講起來。
    林資屈腿踩在椅子上,下巴磕在膝蓋,從書包掏出彩虹糖,按照顏色逐個在桌上排列整齊,低頭吃掉。
    聞忻簡講得口幹舌燥,扭臉看林資玩得不亦樂乎,半個字都沒聽進去的樣子,大腦氣得發昏。
    聞忻簡不是沒見過新聞裏被孩子氣到進醫院的父母,沒想到他還沒結婚生子就提前享受到這個待遇。
    “林資!”聞忻簡猛地拍桌子嚇得林資一哆嗦。
    林資用比聞忻簡更大的嗓門喊道:“你幹嘛!”
    聞忻簡狠狠摁了摁脹痛的額角,壓著脾氣道:“好好聽。”
    林資皺眉,“都說了你講的我聽不懂,我不聽。”
    聞忻簡耐心告罄,“你根本就沒聽!”
    林資往自己嘴裏扔進顆彩虹糖,“我就是不想聽你講。”
    “林資,你到底想幹什麽?”聞忻簡被林資的抗拒激起了火氣,“我才是你哥,聞家才是你的家,你就算不接受這也是事實。”
    林資從椅子上站起來,“是你們非要把我從我哥身邊帶走的。”
    聞忻簡擰著眉心,林資從來沒有真正想過要回到聞家,他無法對把自己養大的林顧埋怨什麽,或者說林資怕林顧是真的不要他所以不敢輕易提及,所以把所有都推到聞家身上,所以林資對他們這麽敵視。
    聞忻簡壓製著情緒開口,“林顧要是沒有同意……”
    “忻簡”,沉穩的男聲從門口深入打斷了聞忻簡的話。
    聞忻簡微怔,“爸?”
    聞若臻點頭,“去廚房看看給資資熬的牛奶花生湯好了沒,晾溫給你弟弟端上來。”
    聞忻簡被聞若臻支使出去。
    聞若臻占據了聞忻簡剛才的位置,“你大哥又惹你不高興了?”
    林資嚼著彩虹糖,咬破糖衣酸酸甜甜的內餡糾纏著味蕾,懨懨地“嗯”了聲。
    “是今天你大哥處理得不好?”聞若臻詢問道:“讓你不滿意了?”
    就是因為處理得太好,好到讓林資產生聞忻簡要占據林顧地位的恐慌。
    林資掃過仍沒有任何動靜的電話手表,是他把對林顧的氣發泄在聞忻簡身上,聞忻簡並沒有惹他。
    林資纖長的烏睫抖動,表情也鬆弛些許,窺見幾分懊喪,“不是。”
    如果林顧不是無可取代,那林顧會不會離自己越來越遠,林資不可避免感到害怕。
    “林顧把你送回來沒有跟你商量,是不是?”
    林資不想聽,舌尖上的糖酸得發苦,逃避似的撇開臉。
    聞若臻揉揉小兒子的頭,掌心幹燥溫熱,帶著安撫的力量,“林顧是為你好,他想多個人愛你,畢竟血緣是永遠不會被斬斷的。”
    林資抬眸望向聞若臻,如同小蝸牛試探著伸出柔軟的觸角感知。
    聞若臻穩穩地接住林資敏感的心髒,“林家父母去世的時候你十三歲,林顧十九歲。林家父母留下一筆不小的遺產,足夠你和林顧完成學業,但在群打秋風的親戚恬不知恥索要林家父母遺產和賠償金時,林顧沒有阻攔,任由他們瓜分了所有。”
    “林顧大二一邊上學一邊打工,不僅賺夠了學費還把你養得這麽好,他受的苦不言而喻。”
    “資資”,聞若臻道:“林顧之所以這麽做就是他不想讓你看到你從小見過的親人為錢掙得你死我活大打出手的場麵。林家父母很愛你,林顧願意讓你待在親情純粹無暇的真空裏,也願意把你送到聞家,僅僅是因為你是聞家的孩子,會得到多份親情。”
    林資默默地又擺出一排七色的彩虹糖。
    “你挑個吃”,林資注視地聞若臻,仿佛是個考驗。
    聞若臻做出正確的決定,林資才能知道林顧把自己送到聞家這個舉動是不是對的。
    聞若臻問道:“今天星期幾?”
    林資眼神閃了閃,“星期二。”
    聞若臻拿起第二顆橙色的彩虹糖,“紅橙黃綠青藍紫,資資小時候是按照彩虹的顏色過每個星期的,星期一穿紅色的衣服吃紅色的食物。”
    “星期二應該吃橙色的糖”,聞若臻吃進去那顆橙色的彩虹糖,“這些事林家父母知道,林顧知道,爸爸也知道。”
    “好好在聞家生活到你成年,就當我們彌補你過去我們不曾參與的十七年”,聞若臻姿態放得很低,“好嗎?資資。”
    林資餘光掠過久久沒有動靜的電話手表亮起,彈出十幾條消息,漂亮的眸子染上光華,璀璨得猶如細碎的星屑,歪歪頭,“爸爸,我明天可以不上學嗎?”
    “可以休息一天,今天你受驚了”,聞若臻願意滿足小兒子小願望。
    讓小兒子知道他這個父親也會無條件嬌慣,這樣小兒子才會主動慢慢走向自己。
    “謝謝爸爸。”
    聞若臻眼底浮現笑意,摸了摸小兒子的頭,“不客氣。”
    聞若臻走出林資的房間,看到端著托盤站在門外的大兒子。
    聞忻簡未來得及掩上的門縫中都能聽到林資衝屏幕那頭依戀。
    林資窩在被子裏把自己團成小圓球,眼巴巴看著屏幕那頭的林顧。
    林顧剛從浴室出來,交叉領的白色浴袍遮蓋住鎖骨,嚴謹到脖頸下方,隻露出點皮膚。
    “囝囝?”
    林資在被窩裏蛄蛹兩下,烏淩的眸子一錯不錯地盯著林顧,悶悶道:“哥,你這些年照顧我是不是很辛苦?”
    “為什麽會這麽問?”林顧低沉的聲線在暗夜中披上層醉人醇和。
    聞若臻把林顧的苦赤·裸·裸地擺在林資麵前,那麽深那麽重。
    澀得林資喉嚨發幹。
    林資吸吸鼻子,“沒什麽。”
    林資突然不想得到任何回答,無論是與否,林顧肉眼可見的付出都在證明林資是林顧的負累。
    他與林顧除了血緣,便剩下林顧單方麵維係的窗戶紙,林資作為占有者,甚至不知道要怎麽做使它保持原狀。
    他擔心輕飄飄的風會把它吹破,擔心濕淋淋的雨會把它滴透,更擔心林顧毫無征兆將它揭開。
    他隻能被動地、被迫地進入倒計時。
    等著林顧決定他的命運。
    “你為什麽不給我剝桔子”,林資往被子裏縮了縮,小半張臉被彩虹色軟被擋住,潤潤的眸子像是撒嬌的抱怨,“是不是嫌我麻煩?”
    林資話題轉得太快,林顧無奈了下,努力跟上弟弟跳脫的思路,“囝囝是想吃桔子了嗎?可以吃半瓶桔子罐頭。”
    林資氣得坐起來,“我不要吃桔子罐頭!”
    林資眼淚汪汪控訴,“你就是嫌給我剝桔子麻煩。”
    原來沈郡說得都是真的,林資真情實感地傷心了。
    “囝囝,哥數不清一筐桔子少了幾個”,林資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吃小桔子的數量,吃多了腸胃難受,林顧忙工作又不能時時刻刻看著。
    但會發現桔子罐頭少多少。
    林資剔透的淚珠墜在烏長的睫毛,要掉不掉的,呆呆地望著林顧。
    “囝囝這些年辛苦了”,林顧將手機拿得近了些,“哥笨手笨腳、粗心大意,沒有照顧好囝囝。”
    “囝囝包容哥哥這麽多年辛苦了。”
    脆弱的纖睫再也承受不住淚珠的重量,堪堪滾落下來,點在林資紅澤的唇瓣上,染上晶瑩的水色。
    “不辛苦”,林資聲音小小的,如同雨後鑽出幼芽,平白叫人可愛到心軟。
    “嗯”,林顧說:“謝謝囝囝。”
    林資被哄好了,重新鑽進被子裏,額頭抵著電話手表,“哥哥,貼貼。”
    林顧好像透過攝像頭看到了一塊鬆鬆軟軟的小甜糕,慢慢靠過去,“囝囝乖。”
    林資陷入熟睡,房門關嚴。
    “爸”,門外的聞忻簡朝聞若臻道:“您不覺得林資太依賴林顧了嗎?”
    七八歲的孩子都不會這麽黏人,而林資像是一刻都離不得林顧。
    聞若臻說:“忻簡,一個人被無條件寵愛十幾年是會出問題的。”
    聞忻簡下意識蹙眉,自私、嬌縱、目中無人,聞忻簡腦海瞬間升起無數個小孩子被慣壞的缺點。
    意外地,聞忻簡卻覺得聞若臻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