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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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已故皇後,前內閣首傅之女。
    那是一個神話般的存在。
    可再聰慧的女子,也逃不過男權的枷鎖和時代的局限。
    再加上家族權勢所帶給帝王的壓力,她的敗,是一開始就注定了的。
    但也不可能是從容赴死。
    所以,小宮女就是她布局的開始。
    雙胎更是如有神助。
    而睿親王,是她的錯過,也是她最後的依托。
    這也是睿親王遠離朝堂的原因。
    其實在見到另一個周禮孝的瞬間,周濟民就已經想通了全局。
    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被一個死去的女人困在局中。
    更不願意承認,他能穩坐皇位,是緣於睿親王對那個女人的成全。
    於是,在周禮孝問三皇子可懂時,周濟民眉頭猛地一跳。
    “太子……太子現在何處?”
    他一定還活著!
    “他在睿親王那裏對不對?”
    他早該想到的。
    從太子失蹤那日起,他就該想到的。
    周禮孝痞氣地聳聳肩,“反正我來京城就三件事,替睿親王送信,替我母親討個公道,救我手足於水火。”
    他話音剛落,三皇子眼睛頓時一亮,如孩童般天真地問:“當真要帶我走嗎?”
    周禮孝故意道:“你要不想走也不勉強。”
    “想!”
    三皇子急道:“每時每刻都在想!”
    沒有人喜歡像狗一樣過日子。
    他太想逃出這皇宮了,想到即便是用死亡的方式也願意。
    周禮孝勾唇,朝他招招手。
    三皇子猶豫了下,快速走到他身邊。
    周禮孝一手搭在他肩上,逗弄般道:“不管你我誰先出生,你得管我叫哥。”
    三皇子很爽快:“好的,哥哥。”
    周禮孝:“……”
    他們同一天出生,但身高卻相差了近一個腦袋。
    周禮孝的手在三皇子頭上摸了摸,有些鼻酸。
    “有兄長在,以後再沒人能欺負你了。”
    手足情深,令人動容。
    但周濟民此刻可沒心情關心這些,他腦子裏琢磨著睿親王的信。
    那信很簡單,就一句話:要麽撥亂反正,要麽退位讓賢。
    其實就是一個意思。
    沒有誰比周濟民更清楚皇後一族有多冤枉。
    要撥亂反正,就要還皇後一族的清白。
    等同於讓他向天下認罪,承認自己德不配位。
    至於退位讓賢,反倒是給了他空間。
    大不了把過錯都推給別人,安王就是現成的最合適的替罪羊。
    可他尚在中年,還有大把的好時光,退位讓賢,怎甘心?
    太子在睿親王那裏?
    這讓虞老和傅問舟都很震驚。
    其實猜測過的,傅問舟也在信中提到過,但睿親王始終沒有回應。
    這時,周禮孝像會讀心術似的,看向傅問舟,笑了笑。
    “睿親王不是不信你,而是不想再拖累你……他希望你活下去。”
    所以,明知有傅問舟等人相助,事情會更順利的情況下,睿親王依然選擇了默默進行。
    直到周禮孝在執行任務時,發現傅問舟等人從沒閑過,一直在等待機會,方才將他們也圈入了計劃之內。
    也就是說,傅問舟等人是真不知情。
    周濟民的心沉了又沉。
    這就不好辦了。
    “父皇,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父皇了,我隻想你親口承認,我母親是怎麽死的?”
    有兄長撐腰的三皇子,直視著周濟民的眼睛發問。
    這時,精神一直處於遊離狀態的蘭貴妃開了口。
    “你們的母親,是我害死的,她生下雙胎身子本來就弱,弄死她如同弄死一隻螞蟻。”
    三皇子咬牙:“為什麽?!”
    周禮孝摳摳頭皮,有些同情胞弟的稚真。
    還能為什麽?
    他們,他們的母親,都隻是別人手裏的棋子罷了。
    沒用的棋子當然是要棄掉的。
    蘭貴妃當然不會回答這樣幼稚的問題,她又麵無表情的道:“皇後也是我害死的……本宮說隻要她死,就保她家族保她兒子,她要信本宮也沒辦法。”
    因為真正做決定的人,不是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君要臣死,臣就有一百種死法。
    她也不過是帝王手裏的一把刀而已。
    甚至那令人津津樂道的帝王情深,也隻是個笑話而已。
    可誰讓她是笑話的主角呢?
    除了把這笑話演到底外,她又能如何呢?
    但現在不重要了……
    蘭貴妃起身,跪於帝王麵前。
    “請聖上賜臣妾一死,好讓我們母子同路,黃泉路上有個伴。”
    他們母子可以為他去死,但這死,也意味著帝王的最後一層遮羞布,將不複存在。
    周濟民眸瞳巨震,痛聲道:“連你也要棄朕而去?”
    蘭貴妃扯扯唇,差點就笑出聲來。
    “聖上莫不是也入了戲?”
    什麽青梅竹馬,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帝王權術而已。
    他誰都不愛,隻愛他自己。
    他貪戀權勢,貪戀到害怕自己的兒子與之相爭。
    他偏心安王,恰恰是因為安王成不了才,方才能顯出他之賢能。
    哪個帝王不希望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
    他精彩就行了。
    至於子孫後代,那是另外的曆史,與他何幹?
    每個人內心都有一處陰暗,藏著隻屬於自己的秘密。
    為了掩蓋這秘密,許多人不惜說謊,不惜戴上一層又一層的麵具。
    戴久了,就習慣了,甚至與自身融為一體。
    因而,被人一層層的強行撕開麵具時,周濟民感受到了血肉分離的痛苦。
    這痛苦是真實的。
    他的反應也是真實的。
    看上去,仿佛他才是受傷最深的那一個,受到了所有人的背叛。
    “好,你們一個個的好的很!”
    周濟民瞪著雙眼,掃視眾人,撕心裂肺般怒問:“你們究竟想要朕如何?”
    事到如今,傅問舟三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帝王權勢,讓眼前這位入了魔。
    親情,君臣,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成了權術的一部分。
    但這彎來繞去的反轉,實在難評。
    虞老輕歎一聲,上前一步道:“聖人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望聖上顧念天下蒼生,該收手時就收手吧。”
    周濟民嘴裏含著一口甜腥,一字一字的從牙縫裏迸裂而出。
    “朕若是不,你們又當如何?”
    周禮孝神色一凜,快人快語道:“睿親王說了,聖上若是舍不得皇位,那他不介意另立君王,江山兩分。”
    江山兩分,誰人之過,誰人得利,世人自有評判。
    睿親王敢如此相逼,說明有足夠的底氣和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