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祈的手指一點點收緊著，他鎖著厲晟的喉嚨，言語間，殺意濃烈。
    厲晟深邃的眸底沒什麽波動，在這麽危險的氛圍中，他薄唇隻擠出一句話來：“你的白發，是假的麽？”
    鳳祈白天過來時，還是黑色的，和常人無異的短發。
    可這會兒，他發絲皆是銀白。
    夜色下，銀發的美人眉心一點赤色鳳尾圖騰，妖冶的不可方物。
    厲晟卻沒盯著鳳祈的臉，他隻盯向了鳳祈的頭發。
    這一頭銀發，不知怎麽的，幾乎是在看見的瞬間，就讓他心頭沒來由的被一股奇怪的窒息感包圍。
    他不可控的，問出了這個聽著有點詭異的問題。
    鳳祈：“……”
    鳳祈美眸眯了眯，再次收緊手裏的力道。
    他一邊慢慢收著力道，一邊慢聲回道：“這自然是我的頭發，你要是感興趣……看在你和圓圓血脈相連的份上，等你死了，我會送你一縷發，作為陪葬。”
    鳳祈說完這話，手下的力道驟然是奔著厲晟的命去的。
    厲晟也感受到了這一點。
    他眼底微沉，下一秒，大手攥向鳳祈的腰，在觸到鳳祈腰身的刹那，他幾乎是本能地捏了捏。
    他一手捏著鳳祈的腰身，另一隻手穩準狠的將鳳祈掀開。
    鳳祈化了真身前來。
    但他並沒使用鳳凰真身的半點神力，他挾製厲晟，用的是純武力。
    即便是純武力，這世上能反製他的也在少數。
    厲晟一個凡人，能做到這一點，看著是像走了運。
    他的手本能地捏著鳳祈的腰身，且還用指腹摩挲了下，這細微的動作，精準的觸到了鳳祈腰上最敏感的地方。
    厲晟也許是本能的做了這個動作。
    而鳳祈也本能地，渾身顫了一秒。
    就是這一秒鍾，讓他們上下的位置徹底換了過來。
    厲晟翻身而上，鳳祈則是躺到了他身下。
    兩個人一上一下，彼此都直直地看著對方的眼睛。
    鳳祈譏誚一笑：“你忘了我，忘了圓圓，倒是沒忘了我身上哪裏敏感。”
    厲晟：“……”
    厲晟駁不動這話。
    就在剛剛那一刹那，他摩挲著鳳祈的腰身時，腦海裏突兀地浮出了一個念頭。
    他摩挲的布料下，在那一寸雪白的肌膚上，有一顆小紅痣。
    這念頭的真偽，他無從確認。
    他垂眸，看著鳳祈的眼，將關於身體的話題帶過。
    “親子鑒定的結果，沒有出來。”
    厲晟沉聲道：“鳳祈，你真是妖？”
    厲晟已經碰到了鳳祈的銀發。
    無論是這銀發，還是鳳祈此刻的模樣……
    這都無聲的昭示著，鳳祈真的不是個人。
    他和鳳圓都不是人。
    鳳祈聽他問這個廢話一般的問題，看他的眼神都宛若在看一個傻子。
    鳳祈的身份，從頭到尾，都沒瞞過厲晟。
    按理說，和鳳祈有過糾纏的厲晟，身份也不會簡單。但不知為何，他現在的的確確是個凡人，且有個凡人的家庭還有親緣。
    厲晟沒理會鳳祈嘲弄的眼神。
    從鳳祈的銀發，到鳳祈額間的一抹圖騰，他都伸出手，用指腹碾了碾。
    鳳祈微微偏過頭，額間感受著他指腹的熱意，皺了皺眉。
    “讓開。”
    既然結果沒出來，鳳祈願意再給厲晟一點時間。
    他斂了殺意，躺在厲晟身下，姿態懶散隨意。
    厲晟雖然知道他身體的敏感之處，但他們之間的實力，還是懸殊的。
    如果鳳祈要鐵了心殺厲晟，厲晟絕不會有生機。
    “隔壁有空房，明天下午六點前，唐醫生會把親子鑒定的結果發過來。”
    厲晟聽出了他要走的意思，淡聲道：“如果結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想，我們需要聊聊。”
    “沒什麽好聊的，以前的事我也不記得了。”
    鳳祈的大手推著厲晟的胸膛，把他推開：“明天，我會帶圓圓過來，以後你來養他。”
    鳳祈下完了通知，就起身要下床。
    他當著厲晟的麵，收了鳳凰真身，變回了先前的黑發，孱弱的模樣。
    由於在來這裏前，鳳祈還去了秦潯那一趟，替秦潯把別墅給“清理”了一遍。
    所以，在又經過這一陣和厲晟的對持後，鳳祈的身體不太能撐得住了。
    他在下床前，喉嚨猛地湧起一股癢意。
    “咳，咳咳。”
    他捂著唇，連咳了好幾聲，等咳意勉強止住，他攤開手，果然看見了掌心裏的血。
    不止他的掌心裏有血，他跪坐的床上也被弄上了血。
    看看被單上的血，鳳祈難得沉默了下。
    片刻後。
    他抬眸，一本正經的道：“鳳凰血，驅邪的，便宜你了。”
    厲晟：“你的身體怎麽了？”
    鳳祈眼皮跳了跳，他不確定厲晟的為人，更不確定厲晟會不會好好養他的圓圓。
    所以，此時此刻，他不會暴露他身體的真實情況。
    “沒怎麽，就是除妖的時候傷了點元氣。你們這裏濁氣太盛，靈氣太少，我恢複起來有些慢。”
    鳳祈隨便扯了個借口，糊弄了過去。
    他話裏的意思，是自己這病體晚點就能恢複了。
    他有意要震懾著厲晟。
    厲晟不知道有沒有領會他的意思，兩人四目相對，厲晟對他也沒半點忌憚的意思。
    “好了，我走了。”
    鳳祈不想再待下去，厲晟是個精明的，他不想被厲晟看出點什麽。
    外頭的圓月隱隱有了要消退的痕跡。
    鳳祈在晨曦抵達天際之前，回了自己二十平的小房子。
    他回去的時候，床上的兩個小家夥都還在睡覺。
    鳳圓對秦潯的懷抱很滿意。
    他枕在秦潯的胳膊上，仰倒著露出軟波波的肚皮，兩隻爪爪搭在秦潯的身上，睡的打起了小呼嚕。
    鳳祈湊過去，摸了摸自家崽崽的爪爪。
    他沒什麽睡意，索性就坐在床邊，繼續做起了之前沒做完的小書包。
    鳳圓三歲了，該上學了。
    等回到厲晟身邊，他就能去幼兒園了。
    鳳祈想多給他做幾個書包，再做幾聲小衣服，還有些別的。
    總之，他想在死前，多給鳳圓留些東西。
    時間一點點流逝著。
    很快，逼仄的小窗戶漏進了天光。
    鳳祈把窗簾拉緊，讓兩個小家夥繼續睡。
    他輕輕起身，去做起了早飯。
    早飯很簡單。
    米粥，他自己包的包子，幾個水煮蛋，還有一杯分成兩杯的鮮奶。
    這鮮奶是他最近剛訂的。
    小胡同口第一家也有個小孩兒，鳳祈見他們家的小姑娘訂了鮮奶，天天都喝。
    前幾天，他牽著鳳圓路過時，鳳圓盯著人家的牛奶，眼睛都舍不得挪開。
    鳳祈看的心裏刺痛，當天就想法子給鳳圓也訂了一份。
    早飯全部準備好，兩個小家夥也睡醒了。
    鳳圓剛睡醒有點呆。
    他趴在床上，睜著一雙烏潤潤的黑豆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秦潯換衣服穿鞋起床。
    秦潯昨天過來時穿的衣服，被鳳祈趁夜裏給洗過了。
    夏天的衣服容易幹，他早上再穿就已經幹了。
    秦潯收拾好自己，把鳳圓抱到了懷裏。他帶著鳳圓去刷了牙，洗了臉。
    早飯準備的多。
    秦潯吃的也比平時在家多。
    吃過飯，鳳祈在家裏收拾著。鳳圓拖著用來撿垃圾的袋子，跑到他跟前，啾啾叫。
    “爸爸，我要出去玩兒啦。”
    鳳祈知道他要出去撿破爛，沒忍住，攔了一下。
    “你要帶著小潯一起去撿破爛麽？爸爸給你兩塊錢，你別撿破爛了。你去小賣部買冰棍，跟小潯一人一根，好不好？”
    “啾。”
    不好。
    鳳圓不像其他小孩兒一樣，喜歡問家長要零花錢。
    他知道家裏的家境不好。
    雖然爸爸沒有說過他們很窮，但窮是藏不住的！
    鳳圓不要零花錢。
    他拖著大袋子，堅定啾啾：“圓圓要出去！”
    鳳祈：“……”
    鳳祈沒法子，隻能親親他的小腦袋，叮囑他道：“別去太曬的地方，撿累了就早點回來。”
    “對了，小潯中午也過來吃午飯，等晚上我再送你回去。”
    秦潯：“好。”
    鳳祈挨個叮囑完兩個小家夥，就放他們出門了。
    鳳圓本來想自己走的。
    他還沒走兩步，就被秦潯給抱了起來。
    秦潯把他帶的小包化肥袋子，也自己拿著了。
    “路上很燙。”
    秦潯低頭，看著懷裏胖乎乎的小雞崽，他說道：“會燙你的爪爪。”
    鳳圓還真沒少被燙過爪。
    他想想地上的溫度，縮了縮自己的小爪爪。
    小胡同裏的老人比較多，除了老人外，就是看中了這裏便宜，來這裏租房以便打工的年輕人了。
    可能是這裏的人大多不富裕，或者生活節儉慣了，所以垃圾桶裏值錢的東西，沒有多少。
    鳳圓撿破爛的時候，是不要抱的。
    他熟練地在垃圾桶裏挑選著能賣錢的東西。
    “對啦。”
    鳳圓啾啾叫道：“你要謝謝大黑呀，是大黑發現你在破房子裏的，要不是大黑，你肯定就死掉了。”
    秦潯聞言，“嗯”了一聲：“你幫我找找它，我可以養它。”
    鳳圓歪頭：“啾啾。”
    好噠！你要好好養哦。
    在花生街流浪的小弟們，鳳圓都很希望它們能找個好主人的。
    現在是夏天，大家還算比較好過，等到了冬天，天氣變冷，流浪的小動物會被凍死。
    鳳圓又翻了兩個垃圾桶，他今天的運氣不太好，被垃圾桶給熏的不行，也沒撿到多少能賣的破爛。
    “啾。”
    鳳圓垂著小腦袋，發出低落的啾啾。
    他撿的破爛，連一塊錢都賣不到呢。
    今天的天氣好熱，他本來想用撿破爛賣的錢，買一個一塊錢的夾心冰棍。
    “圓圓，要換個地方撿嗎？”
    秦潯聽著鳳圓失落的啾啾聲，他出聲道：“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很多瓶子可以撿，還可以去吃到冰淇淋。”
    鳳圓：“啾？”
    什麽地方？
    秦潯：“遊泳館，我去過一次，他們有免費的冰淇淋供應，裏麵的人遊累了，還喜歡喝水，所以有很多瓶子能撿。”
    秦潯提供的這個地方，聽得鳳圓眼睛都亮了。
    “啾！！！”
    要去！
    鳳圓興奮地撲了撲小翅膀，讓秦潯抱著走。
    秦潯很樂意抱他。
    兩小隻是個行動派，他們說幹就幹。
    秦潯用電話手表，導航了目的地的位置。
    鳳圓坐在他懷裏，黑豆眼充滿了期待。
    秦潯先前過去，是被父親帶著學遊泳的，所以，他以為那裏隻是個遊泳館。
    實際上，他去的那地方，是個高級的私人會所。
    除了遊泳外，那裏還有很多別的項目。
    因為其他的項目都比較適合成人，秦潯的父親也就沒帶他去別的項目場所轉悠。
    在秦潯的導航下，兩小隻摸索著路線，還真找到了地方。
    鳳圓被秦潯抱著，在門口啾啾問道：“我們真的可以進去嗎？”
    又能吃冰淇淋，又能撿到破爛，這種好地方，鳳圓真是想都不敢想。
    “能進去。”
    秦潯說道：“很好進。”
    他跟他爸爸在門口沒刷卡，也沒出示什麽東西，反正就直接進去了。
    秦潯以為自己什麽都沒刷，他不知道的是，他爸帶他刷的是臉。
    有秦潯這張小臉在，這一次，門口的人也沒攔下他們。
    從門口經過的經理，看見秦潯，還和他打了個招呼：“秦小少爺，您來了。您是來找您堂哥的麽？我帶您過去。”
    秦潯：“不是。”
    秦潯板著張小臉：“我不找他。”
    他對他的堂哥，不管是哪一個，都很不喜歡。
    秦潯抱著鳳圓就走，可沒走太久，經理就再一次找到了他。
    經理臉上帶著笑，對秦潯遞著話：“小少爺，您堂哥知道您來，特意讓我請您過去，說要見見您。他還說，您要是不過去，他就親自來找您。”
    秦潯：“……”
    真煩。
    秦潯想想自己堂哥們的德行，他沉著張小臉道：“我過去。”
    他過去，不打算帶著鳳圓。
    “圓圓，你在這裏等我，我回來了陪你一起撿瓶子。”
    “啾。”
    鳳圓點點小腦袋，由著他把自己放下來。
    等秦潯跟著經理走後，原地隻剩下鳳圓一隻小禿毛崽了。
    他東張西望地打量了一會兒。
    見四周無人，他飛快的撿起了一個躺在地上的空瓶子。
    秦潯說的沒錯。
    這裏的瓶子的確比花生街的垃圾桶要好撿！
    鳳圓賣力地撿著瓶子。
    他撿著撿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扇關閉的門麵。
    “啾？”
    鳳圓疑惑的歪歪頭，他仔細的對著門嗅了嗅。
    他嗅到了壞爹的味道。
    鳳圓的小腦袋裝滿了問號，他想知道壞爹怎麽在這裏。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鳳圓悄悄地擠進去了一個小腦袋。
    “啾啾！！！”
    不到兩秒鍾，鳳圓就被嚇得狂啾起來。
    他看見裏頭有個遊泳池，壞爹仰麵浮在水上，像是死掉了！！
    被嚇得不輕的鳳圓，一邊飛奔著跑過去，一邊啾啾叫了起來。
    他的黑豆眼都急到包了淚花。
    他雖然總叫壞爹，但他沒想過讓壞爹死掉呀！
    飛奔跑來的鳳圓，在這一刻，忘記了自己怕水。
    他像個小炮彈似的，從泳池邊撲著短翅膀，一個橫衝，衝到了水麵浮屍的爹爹。
    “砰——”
    小圓球一樣的實心崽，精準又完美的降落到了壞爹的胸口。
    他的這份衝擊力，讓浮著的人驟然發出了一聲悶哼。
    也正是這道聲音，讓正在壞爹胸口上蹦躂著，想讓壞爹把溺的水吐出去的崽，給聽得一愣。
    哎。
    等等。
    這個聲音，好像不是壞爹的。
    還踩著人胸口的實心崽崽，又嗅嗅身下的味道。
    這個味道，也不是壞爹的，隻是和壞爹很像……
    鳳圓徹底僵住了。
    他踩錯人了！
    此刻鳳圓本來想踩的壞爹，根本不在這裏，而是在市中心最昂貴的商業辦公樓裏。
    且他的壞爹，這會兒正接著鑒定中心唐醫生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