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潯選擇性的翻譯完了啾啾聲，他得到的結果，依舊是病房不許有雞崽進去。
    “我忘了問，你們是什麽人？”
    秦潯抱住懷裏快要撲騰出去的雞崽，那張看著有點陰鬱的小俊臉，看向了這倆人。
    這倆人回道：“我們是醫院推薦的高級陪護！這次要為厲總服務！”
    秦潯：“哦。”
    秦潯淡淡道：“我還以為你們有什麽貴重身份呢。”
    搞的這麽囂張，原來身份還比不上他的小雞崽。
    秦潯不再搭理他們，徑直推開了門。
    門開。
    鳳圓瞬間被吸引走注意力。
    他從秦潯懷裏跳出去，撲著小翅膀衝進了房。
    “啾啾。”
    爸爸！
    鳳圓一進去就啾啾叫著爸爸。
    秦潯晚他一步也走了進來，在走進來後，秦潯禮貌地對著病床旁邊的男人，叫道：“厲叔叔。”
    厲晟一雙冷眸瞥過來，他對秦潯這張小臉還有印象。
    兩家住的別墅間距雖然大，秦潯家的別墅也稍遜於厲晟，但兩家好歹也能算得上是鄰居。
    秦潯的父親和厲晟更是有過生意往來。
    對秦潯這個還沒過五歲生日的小孩兒，厲晟微微皺眉，到底沒計較他的冒昧推門。
    “厲叔叔，這兩個人在外麵議論你。”
    “他們議論你和病床上的這個叔叔，言辭很不友好。”
    秦潯當著門口兩人的麵，堂而皇之地告起了狀。
    他這一告狀，讓啾啾叫的鳳圓都是一呆。
    門口的倆人也懵了。
    他們瞪大眼睛，反應過來後就要急慌慌地解釋。
    厲晟沒聽他們的解釋。
    厲晟麵色冷淡地按下病房裏的呼叫按鈕。
    很快。
    門口的兩個人被醫院來的人請走。
    在他們走後，秦潯也退出了病房。
    他出去時，沒帶上他抱進來的嫩黃小雞崽。
    病房的門被他帶上。
    此刻，裏頭有厲晟，有躺在病床上還沒醒過來的鳳祈，還有一隻啾啾叫的鳳圓。
    鳳圓站在床邊，他數次想要跳上床看爸爸，都被厲晟給擋了下來。
    在多次起跳失敗後，鳳圓怒了。
    他小翅膀揮的筆直，黑豆眼仿佛在燃燒著小火苗：“啾啾，啾啾！”
    壞爹！壞爹！
    他在怒斥著厲晟。
    他嗅到了厲晟身上的氣息，這是爹爹的味道。
    但父子倆的初相見，顯然並不愉快。
    壞爹不許圓圓看爸爸！
    這個認知，可氣壞了小小一隻的鳳圓。
    他被氣了個仰倒。
    厲晟目光冷淡地看著這隻憤怒小雞崽，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一眼就看見了小雞崽有點禿的肥屁股。
    他的目光在這禿禿的肥嫩小屁股上，停留了好幾秒。
    “禿毛雞。”
    他頂著張冷峻不可侵犯的俊臉，薄唇輕吐出了這幾個不算文雅的字。
    鳳圓：“？？？”
    鳳圓緩緩坐了起來，他濕漉漉的黑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厲晟。
    壞爹，竟然，說他禿！
    在地板上呆坐著的鳳圓，黑豆眼從茫然震驚，逐漸變得堅毅。
    他豎著小翅膀，赫然展開攻擊的姿勢。
    就在他即將撲到親爹身上，要狠啄親爹時，病床上的鳳祈，終於醒了過來。
    他微微睜開眼，手指跟著動了動。
    “圓圓。”
    鳳祈聽到兒子的動靜，喉嚨裏擠出兒子的名字。
    他的臉慢慢偏過來，那雙美到讓人心驚的眼睛，正在搜尋著兒子的存在。
    鳳圓聽見爸爸的呼喚，剛才還充滿戰意的黑豆眼，一秒鍾眼淚汪汪。
    他啾啾叫著跳上了床。
    這回，厲晟沒攔他。
    父子倆在床上抱做一團，鳳祈看見兒子找來，心頭懸著的大石都猛地落了地。
    他在醫院裏已經醒過一次了。
    上一次醒來，他沒看見鳳圓，隻看見了厲晟。
    他當時死死抓著厲晟的手，讓厲晟去找還在別墅裏的崽。
    可厲晟竟然問他戲演完了沒。
    想想和厲晟的不愉快，鳳祈愈發抱緊了自己的寶貝胖崽。
    他這麽好的圓圓，交給厲晟去養……
    厲晟真的能養好嗎？
    在這一秒鍾，鳳祈眼角餘光睨著厲晟的俊臉，他擰著眉，懊悔起來——
    當年他怎麽就選了這麽一個人生崽呢！
    這張臉毋容置疑，很合他的審美，可這性子屬實不怎麽樣。
    難道他當初是太衝動，被美色給迷惑了？
    鳳祈實在想不起來當年的事。
    不止他想不起來，麵前的厲晟很明顯跟他一樣。
    鳳祈不管厲晟是什麽情況，他現在隻認準了一件事：厲晟得撫養他的圓圓。
    “厲晟。”
    鳳祈抱著圓滾滾的崽，一雙自帶多情意的美眸直直看向厲晟，他再次強調道：“根據人間的律法，親生父親，要撫養孩子到成年。”
    “你有責任養圓圓。”
    鳳祈說著，把手上的崽戀戀不舍的遞到厲晟麵前。
    “這就是圓圓。”
    被鳳祈舉起來鳳圓，黑豆眼和厲晟對視著。
    空氣仿佛突然靜止了下來。
    在外人麵前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厲晟，看著被舉到自己跟前的小雞崽，他冷俊的臉上，頭一次流露出了些許荒唐的神色。
    “鳳祈。”
    厲晟低沉的嗓音，涼涼道：“你是堅稱，這隻禿了毛的雞崽，是我兒子，對麽？”
    鳳祈：“……”
    鳳祈眉頭一皺，及時摁住發飆的崽。
    他一邊安撫著炸毛崽，一邊不滿斥道：“圓圓哪兒禿了，你別瞎說。他年紀小，再長長就能能蓬鬆了。”
    鳳祈認認真真地解釋著兒子的禿毛問題。
    厲晟沒耐心再聽。
    他見鳳祈人已無恙，冷聲打斷他的話。
    “這場鬧劇，到此為止。”
    厲晟起身，不留任何情麵：“我不會相信一隻雞崽，是我的兒子。”
    “你現在既然到了醫院，不妨去五樓查查。”
    鳳祈：“……”
    鳳祈記得，五樓是精神科。
    他閉了閉眼，告訴自己要冷靜。
    為了兒子的長期飯票，也為了自己的身體考慮，他不能祭出鳳凰真身來。
    “圓圓。”
    強行壓下情緒的鳳祈，垂眸看向兒子：“你的小玉瓶呢？”
    鳳圓的人形幼崽模樣，和麵前的厲晟是有一點相像的。
    鳳祈觀察過了，他們父子倆的眸色和耳朵像。
    除此之外，鳳圓其他地方都像他。
    “啾。”
    鳳圓應了一聲，聽話的要把小玉瓶給拽出來。
    可他低頭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脖子上的小玉瓶。
    鳳圓整隻崽都傻眼了。
    他僵著小身子，黑豆眼驚慌的看向了爸爸。
    “啾，啾啾。”
    他把小玉瓶弄丟了。
    眼看著兒子的黑豆眼蓄滿眼淚，鳳祈低頭，抵著他的小腦袋，語調裏沒有半點責備。
    “不哭，丟了就丟了，不怪圓圓。”
    “是爸爸沒有給你綁好。”
    鳳祈安撫著兒子：“等爸爸身體好一點兒，再給圓圓煉藥丸，下回我們換個新瓶子裝。”
    鳳祈對著兒子，情緒穩定又平和。
    但他的這份穩定情緒，也隻限兒子一人獨屬。
    他是鳳凰，生而美麗又強大，性格驕矜且自傲。
    曾經他以一己之力，屠戮焚燒了某個臭名昭著凶獸一族。
    彼時，凶獸惡妖聞他之名，皆是恨不得立即潰逃萬裏。
    也就是現在，他受累於這病弱之軀，再加上還要帶個小幼崽，所以，他不得不收斂幾分從前的脾性，讓自己看著像是個溫和的爸爸。
    “好了，我們圓圓不難過了。”
    在鳳祈的耐心哄勸還有親親貼貼下，傷心的鳳圓終於憋回了眼淚。
    他把小腦袋埋到了爸爸懷裏，不願意露頭了。
    鳳祈修長好看的大手，輕輕拍著他，沒逼著他露麵。
    “我生圓圓時，不知出了什麽問題……也許是你有問題，總之，圓圓受了影響。”
    “他化形有些困難。”
    鳳祈三言兩語把鳳圓的情況如實說出，在說完後，他告訴了厲晟，自己接下來的決定。
    “你們人間要確定血脈，有種辦法叫做親子鑒定。”
    “正好，我們現在都在醫院，可以去做一次親子鑒定。”
    鳳祈查過了親子鑒定需要什麽樣本。
    一，血液，這個不行。
    鳳圓怕疼。
    二，帶皮囊的毛發。
    這個很簡單。
    高級病房裏有鏡子有梳子，鳳祈隨手拿了把梳子，當場給兒子梳了梳毛。
    他隻梳了一遍，就梳出來了兩根毛毛。
    “給。”
    鳳祈把兩根毛毛裝起來，強行塞進厲晟的大手裏。
    厲晟的強大氣場在他麵前，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樣。
    鳳祈自始至終，都沒感到半點壓迫感。
    他把兩根毛毛塞到厲晟手裏，一雙美眸直視著厲晟的眼睛，聽著平和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卻半點都沒有對幼崽時的溫柔。
    他隻一字一頓道：“去做鑒定。”
    厲晟眼底微沉，敏銳地嗅到了鳳祈看似平和的表象下，隱藏的幾分危險。
    他挑明了問：“你威脅我？”
    鳳祈笑笑。
    他指指自己，反問道：“我頂著太陽，等了你幾個小時。為了見你不惜撞車。從見麵到現在，你幾次三番不信我，不認孩子，可我還是隻讓你去做個鑒定，再沒對你做別的——”
    “我這還叫威脅你？”
    鳳祈這麽細數下來，聽著是像個好脾氣的了。
    但厲晟看著他帶笑的臉，卻覺得他這笑，根本不達眼底。
    時間滴答滴答，在鍾表上慢慢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比這久的多。
    總之，厲晟起了身。
    他帶走了鳳祈給他的小雞崽脫落下來的毛毛。
    在厲晟走後，鳳祈也沒繼續待在病房裏。
    他和鳳圓說了會兒話，就抱著鳳圓下了床。
    在病房門口。
    鳳祈還見到了送鳳圓來的秦潯。
    他一隻手抱著鳳圓，另一隻揉了揉秦潯的腦袋。
    “好孩子，多謝你送圓圓過來。”
    秦潯被鳳祈揉著頭，他一點掙紮都沒有。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被鳳圓爸爸揉過腦袋後，他渾身都暖洋洋的。
    回去的路上，是秦潯打的車。
    秦潯人小，但隨身帶的零花錢不少，他本來想帶鳳圓和鳳圓爸爸回自己家。
    鳳祈沒同意。
    他們一塊兒坐在後排，鳳祈捏著鳳圓軟乎乎的小爪墊，他眉眼帶著笑，聲調漫不經心道：“你想和圓圓玩兒，這不急。”
    “圓圓馬上就會住過去了，到時候，你們多的是時間一起玩兒。”
    秦潯聽見這話，猶豫了下，點了頭。
    他把鳳祈和鳳圓一路送到了小胡同裏的家門口。
    臨走時，他看著鳳圓，目光幾乎是黏在鳳圓身上的。
    鳳圓跟他揮了揮爪。
    就在鳳圓要啾啾著說再見時，鳳祈忽地開了口。
    “小潯，要留下吃晚飯麽？”
    鳳祈留飯的話說完，鳳圓也啾啾叫了起來。
    他也在邀請秦潯一起吃飯！
    對於小孩子來說，和小夥伴一起吃飯一起玩兒，是個很快樂的事情。
    鳳圓在花生街忙得很，他忙著撿破爛賣破爛，忙著給手下的貓貓狗狗小弟們解決著種種糾紛。
    街上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兒，都不跟他玩兒。
    秦潯，算是鳳圓的第一個小夥伴。
    在鳳祈的邀請和鳳圓的啾啾中，秦潯沒有過多的遲疑，就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鳳圓的家很小，是個一居室，隻有二十多平。
    這個麵積，還沒秦潯家裏的衛生間大。
    可秦潯在這裏待的很舒服。
    他跟著鳳圓一起吃了鳳祈做的晚飯。
    實話實說，有點難吃。
    但鳳圓吃完了一碗，又要了第二碗。
    等吃過飯，鳳祈收拾完餐桌，就給他們燒起了洗澡的熱水。
    這屋子的熱水器有問題，已經很久不出熱水了，用熱水的話需要用水壺燒。
    鳳祈把一壺半熱水並幾壺涼水兌進大塑料盆裏。
    秦潯和鳳圓都坐進了盆裏。
    鳳圓不喜歡水，更不喜歡泡澡。他趴到了秦潯的腿上，躲著爸爸的洗澡。
    秦潯原是想自己洗來著。
    可鳳祈的大手，不容拒絕的搓起了他的背。
    秦潯：“……”
    自懂事起就是自己給自己洗澡的秦潯，小臉繃得緊緊的，拳頭也攥了起來。
    他坐在盆裏，像個僵硬的小雕塑一樣，洗完了一整個澡。
    秦潯洗澡洗的安靜。
    鳳圓洗澡就洗的有點雞飛狗跳了。
    鳳祈今天給他洗了頭毛。
    鳳圓使勁兒抖著身上的水珠，啾個不停。
    “爸爸，眼睛進水啦！”
    “爸爸！圓圓看不見了！”
    “爸爸，不要洗了。”
    鳳圓啾來啾去，中心思想就隻有一個：趕緊把它從水裏抱出來。
    鳳祈沒聽他的。
    等兩個小家夥全都洗完，外頭的天色也暗了下來。
    鳳祈看著他們在床上玩了會兒後，就哄他們睡了覺。
    小孩子睡眠質量比起大人來，總是要好的多。
    鳳祈見他們睡著，細心的給他們掖好了被子。
    鳳圓睡覺有時候喜歡讓人抱著睡。
    這會兒，他圓滾滾的小身子拱在秦潯懷裏，睡的正香甜。
    秦潯抱著他，睡得也安穩。
    鳳祈坐在床邊，確定兩個小家夥都睡得好好的後，他起身，離開了家裏。
    夜深人靜，路上幾乎不見什麽人影。
    市區富人區的別墅裏。
    厲晟剛剛睡下，他睡著時雙眉也緊皺著，似乎在煩心著什麽。
    也許在煩心白日裏找上門，讓他把雞崽當兒子養的美人。
    也許是在煩心，剛剛從國外回來，目前下落不明，且和他關係極度惡劣的瘋狗弟弟。
    兩樁煩心事，讓厲晟都快要繃不住自己這身自詡還文雅的皮。
    他是快要繃不住了。
    有人，則是在幾個小時的等待時間中，已經徹底對他失去了耐心。
    外頭圓月高懸，月光明晃晃的透過窗，灑進房間。
    剛睡下不久的厲晟，在窗簾晃動中，猛地睜開眼睛。
    他睜開眼的一瞬，有人已經逼到了他麵前。
    白日裏還孱弱易碎的美人，此刻垂著及腰銀發，眉目妖冶如畫，唇角泛著一點冷意。
    他坐在厲晟的身上，修長好看的手指，正掐著厲晟的喉嚨。
    “六個小時四十七分鍾了。”
    鳳祈早就用鄰居的手機，上百度查過時間，親子鑒定最早在三四個小時，就能出結果。
    他一雙美眸微微上挑，眼底的殺意不加掩飾。
    “厲晟，看到了鑒定結果，還不認賬。你以為，我鳳凰一族，真沒什麽脾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