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兒童科的檢查室裏，頭發花白的葛主任細細地給鳳圓檢查了一遍。
    “不嚴重，小臂輕微的脫臼，已經給他複位好了，下巴還有胳膊上的小傷，我給他塗了碘伏消毒，你就這麽給他晾著就行，不要悶著。”
    葛主任說完，把坐在鋪了一次性藍色床單上的鳳圓，抱給了厲晟。
    厲晟接過兒子，道完謝後正要離開。
    主任又叫住了他：“厲廷也在醫院，你不去看看？”
    厲晟：“下次吧。”
    厲晟說著下次再去，但這話明顯就是敷衍和拒絕了。
    葛主任聞言，也沒多說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看著厲晟懷裏的漂亮小孩兒，又問了個問題：“這孩子，厲家知道麽？”
    厲晟：“……”
    厲晟抬眸看過去，他麵色冷淡，似是回複，又似是警告：“厲家不會知道。”
    他不會把鳳圓的存在，告訴厲家。
    葛主任一噎，在厲晟的視線注視下，半晌，無奈點了頭：“好吧，我保證，你們家人不會在我這裏得到鳳圓的消息。”
    “嗯。”
    厲晟應了一聲，抱著兒子，幾步離開檢查室。
    靠在厲晟懷裏的鳳圓，小胖臉貼著他，神情裏有點納悶：“大爸爸，為什麽不可以讓人知道圓圓？”
    大爸爸家裏有很多人，鳳圓知道的。
    這些人，也是鳳圓的親人。
    鳳圓不懂大爸爸的隱瞞。
    他皺著小胖臉，看著厲晟，奶音都嚴肅了起來：“是圓圓不好嗎？”
    厲晟：“不是。”
    許是父子天性，在厲晟眼裏，他懷裏這隻胖圓圓就是世上最好的小孩兒。
    再沒有哪個小孩子，能比鳳圓還要漂亮，可愛。
    鳳圓也一樣，雖然嘴上總嘟囔著厲晟壞，但真見著厲晟了，還是對厲晟有著天然的依賴。
    “圓圓，你爺爺奶奶家，跟正常的家庭不一樣。”
    厲晟對厲家的情況，不想說的太透徹。
    他隻淡聲總結道：“你不回去，是件好事。”
    鳳圓聽不明白。
    他故作沉思的板著小包子臉，在板了幾秒鍾後，似懂非懂道：“爺爺奶奶家，不好！那圓圓不去了。”
    醫院裏到處是消毒水的味道。
    鳳圓睜著雙圓眼睛，在醫院裏東看西看。
    他在找厲廷的病房。
    “爸爸，去看看小叔叔嗎？小叔叔在醫院呀。”
    厲晟跟厲廷的關係看著不怎麽樣，但鳳圓對厲廷還是挺關注的，他一直都想再來看看厲廷。
    “你小叔叔不喜歡被打擾。”
    厲晟淡聲道：“現在已經中午了，不想去吃飯？”
    “想！”
    被大爸爸轉移了話題的鳳圓，挺了挺自己的胖肚肚，他小手還摸了下：“肚肚癟了！”
    厲晟抱著他，加快了腳步：“我們現在就去吃飯。”
    外頭的餐廳很多，各個菜係的都有。
    厲晟一邊選著餐廳，一邊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小孩兒是不是喜歡吃親子套餐？”
    鳳圓跟著小林警官吃過幾次好的。
    他搖著小腦袋，跟厲晟說道：“圓圓吃兒童套餐啦，親子套餐要跟爸爸——”
    提到爸爸，鳳圓的話音一頓。
    下一秒。
    他啪嘰抱住厲晟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厲晟，小奶音軟糯糯的：“大爸爸，我們一起去找爸爸吃飯好不好？”
    “爸爸也該吃飯啦！”
    “圓圓求求你了！”
    鳳圓摟著厲晟的脖子，使勁兒央求著。
    央求了好一會兒，厲晟的麵色才終於鬆動。
    “看在你上午這麽可憐的份上，現在，滿足你這個條件吧。”
    厲晟淡聲說完，在原地打了個電話。
    他直接叫了個房車來。
    這房車外表看著沒什麽特別的，但進去一看就會發現內裏的豪華。
    全車的空調係統都開著，一進去就涼颼颼的。
    裏麵可以做飯，大冰箱裏裝滿了各色的菜。
    鳳圓一進去就玩了起來。
    他到處爬爬鑽鑽，玩得高興極了。
    司機把車開在劇組外停下。
    厲晟看著在大床上披著被單的鳳圓，沒過去陪著玩兒。
    他擼起袖子，露出半截結實有力的小臂，在廚台忙了起來。
    很快。
    飯菜的香味飄滿房車，司機去劇組裏請鳳祈過來。
    鳳圓則是噌噌噌的從床上爬下來，光著腳就湊到了厲晟的腿邊。
    “大爸爸。”
    鳳圓兩隻小手抱住厲晟的腿，他仰著軟乎乎的包子臉，問道：“可以先給圓圓吃一口嗎？”
    厲晟垂眸，看著這張快流口水的小臉，伸手捏了下。
    捏完，他把一個雞腿遞了過去。
    “吃吧。”
    厲晟做了紅燒雞腿，可樂雞翅，辣炒牛肉，還有個炒青菜，以及菠菜蛋花湯。
    他做飯做的很熟練，等飯菜做完，他的廚台還是幹幹淨淨的，沒什麽汙漬。
    鳳圓拿著大雞腿，小嘴吃的油汪汪。
    等鳳祈過來時，鳳圓的雞腿就隻剩下最後幾口了。
    他把快吃完的雞腿，往厲晟手裏一遞，自己邁著小短腿，衝去抱爸爸了。
    鳳祈：“等等。”
    鳳祈修長好看的手指，抵著兒子的腦門，不讓他近身。
    “你洗一洗再抱來爸爸。”
    鳳祈身上的衣服是劇組提供的，說是什麽牌子貨，很貴。
    鳳圓的小手小臉還有衣服上都是油。
    鳳祈不能讓小家夥來抱自己。
    被爸爸拒絕了的鳳圓，也不委屈，他扭過小身子，就讓厲晟給他洗了。
    厲晟手裏還拿著半根雞腿。
    他皺眉問：“雞腿不吃了？”
    鳳圓：“不吃啦！”
    鳳圓眨眨眼睛，小臉笑的甜甜的：“給大爸爸吃！”
    厲晟：“……”
    厲晟不太想吃。
    可小家夥正瞅著他，還一副本崽崽真孝順的小模樣。
    他沉默幾秒，幾口把這點肉給吃了。
    廚台有點高。
    厲晟夾著鳳圓，打開水龍頭給他衝洗。
    鳳祈見狀，幾步走了過來：“你抱著他，我給他洗。”
    “嗯。”
    厲晟抱著兒子，鳳祈拿了洗手液，搓出泡泡，給鳳圓洗了小手後，又洗了小臉。
    至於衣服，沒法洗，隻能給他擦一擦。
    在兩個大人的配合下，又洗又擦的鳳圓，終於幹淨了點兒。
    他如願被爸爸抱到了懷裏。
    鳳祈抱著他，坐在餐桌前，目光早就注意到了他下巴還有胳膊上 塗了碘伏的地方。
    不過，他沒急著問。
    一家三口坐在一塊兒吃著午飯，鳳圓被放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自己吃。
    “我給他帶過去的包裏，有飯兜兜，”
    鳳祈喝了口菠菜湯，對著厲晟說道：“他吃飯容易弄髒，下次吃飯可以給他戴著。”
    厲晟聞言，抬眸看他一眼：“你放包裏了？我沒瞧見。你晚上回來了找找吧。”
    鳳祈：“？”
    鳳祈：“我晚上不回你那兒去，你晚上跟圓圓一起住。”
    他早跟厲晟說過了，他隻把鳳圓送去，自己不會過去住的。
    厲晟聽著這話，沒說什麽。
    他眼角餘光掃了眼鳳圓。
    果然，正在啃可樂雞翅的鳳圓，本來還陶醉的小表情，瞬間一滯。
    他小手捏著雞腿，小包子臉緩緩抬起，看向了鳳祈。
    “爸爸，不跟圓圓一起住？”
    鳳祈：“……”
    鳳祈眼皮子跳了跳，他語氣頓了頓，但還是開口道：“對，爸爸這段時間會比較忙，圓圓先跟大爸爸——”
    剩下的話，鳳祈還沒說完。
    坐在椅子上的鳳圓，沉著小胖臉，已經跳了下來。
    他小身子杵在鳳祈麵前，氣鼓鼓。
    “圓圓要鬧了！”
    這道奶氣的小嗓音，像是個信號！
    在信號發出後，鳳圓往地板上一躺，攤開了小手小腳。
    他把眼睛緊緊閉著，表情堅毅：“爸爸不跟圓圓一起住，圓圓就再也不起來了！”
    他說著，還把雞翅給啪嘰丟掉了：“圓圓也不要吃飯了！”
    鳳祈：“……”
    鳳祈看著地上耍賴的兒子，頭都開始疼了。
    他偏過頭去看身旁的厲晟。
    按照他聽過的豪門劇情，像厲晟這種身家的，在知道自己有孩子後，不是應該會隻要孩子，不要孩子他媽嗎？
    怎麽厲晟看鳳圓黏著他，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厲晟。”
    鳳祈實在沒忍住，低低的叫了他一聲。
    正自顧自吃飯的厲晟，像是沒看見地上躺著的兒子似的，他麵色淡淡道：“我哄不了。”
    鳳祈真是服了他了。
    在厲晟的不管不顧下，鳳祈隻能去哄兒子。
    他哄了半天，鳳圓還是死活不鬆口。
    這個小家夥的性子，有時候強的很。
    鳳祈見磨破了嘴皮子也沒用，隻得再次把目光投到厲晟身上。
    “厲晟，你家……給我留個房間。”
    厲晟：“行。”
    厲晟回答的毫不猶豫。
    他回答的太快，有一瞬間，讓鳳祈起了疑。
    但緊接著，厲晟又補了句：“你夜裏在的話，正好能給他洗澡，我給他洗澡，他把我抓了不少印子出來。”
    鳳祈：“……”
    懂了。
    這是讓他住進去，幫忙分擔照顧圓圓的任務。
    “圓圓一歲多的時候溺過水，他對水有恐懼感。”
    鳳祈順口解釋了下鳳圓怕水的原因。
    他解釋完，想要把鳳圓抱起來。
    但他的手還沒碰到鳳圓，厲晟就過來把小家夥給抱起來，重新放到椅子上了。
    “你的衣服。”
    厲晟在放完了崽後，對身後的鳳祈，語氣隨意的提醒了下。
    鳳圓身上的小衣服，還有小臉小手的油，會弄髒鳳祈身上的衣服。
    他的這點細心，讓鳳祈有些意外。
    這頓飯繼續吃著。
    鳳圓得了爸爸會跟他一起住的保證，小臉陰轉晴的變換了過來。
    他高興的多吃了碗飯。
    等午飯結束，兩人一塊先把鳳圓給收拾了個幹淨。
    “你幾點去工作？”
    厲晟一邊找著鳳圓的新衣服給他換，一邊問著鳳祈。
    鳳祈回道：“兩點半。”
    厲晟瞥了瞥時間，現在還不到一點。
    “房車上有床，你和圓圓午休一會兒再走吧。”
    厲晟安排的這輛房車，所有設施應有盡有，而且床還是張定製的大床，舒適度不比喻意房間裏那張差。
    鳳祈看看床，沒扛得住誘惑。
    他的身體不行，一上午的工作還有見縫插針的去尋惡妖氣息，都讓他的身子很是疲憊。
    他現在的確需要休息。
    鳳圓換了新衣服，已經爬到了床上。
    “爸爸，來呀！”
    鳳圓的小胖手重重拍著床，邀請著爸爸來睡覺。
    厲晟沒過去，他開了電腦，在桌子前似乎瀏覽著什麽。
    鳳祈挪到床上，低頭看了眼身上昂貴且易皺的衣服。
    他正看著，厲晟的聲音傳了過來。
    “床邊小桌的袋子裏，是你的衣服。”
    鳳祈一怔。
    他打開袋子，發現這幾個袋子裏衣服的碼數，好像都是他穿的。
    他雖身形瘦削了點，但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個子，穿的碼數並不小。
    但跟身高一米□□且渾身肌肉緊實又流暢的厲晟比，他倆的碼數還是差了兩個號。
    “裏麵有睡衣。”
    厲晟敲著鍵盤，不知道在打什麽字，他說話的時候，甚至都沒看鳳祈：“圓圓想看你穿新衣服，你可以試試合不合身。”
    鳳祈拿著衣服，一雙足以攝人心魄的美眸，定定地看了厲晟好一會兒。
    厲晟還在敲鍵盤。
    鳳祈彎了下唇角：“謝了，這應該會合身。”
    房車上有衛生間。
    鳳祈沒去衛生間，他直接在床邊脫了上衣脫掉。
    他換衣服的動作不緊不慢的，像是不怕厲晟會扭頭看他。
    而厲晟也如他所見一般，一直沒有回頭。
    等鳳祈換好衣服上了床，鳳圓迫不及待摟著了爸爸，小臉幸福的跟爸爸一起睡午覺。
    在桌前的厲晟，聽到床上的動靜，也終於摁亮了熄滅了好一會兒的電腦屏幕。
    屏幕重新顯現出全英的一份資料。
    厲晟喉結滾動著，好半晌，才平緩了心跳。
    這個午覺，鳳祈睡的很好。
    他醒來後，懷裏是小臉睡到紅撲撲的兒子，房車裏散發著茶水的清香。
    周遭一片安靜，氛圍美好讓人沉溺。
    鳳祈閉了閉眼，再睜開。
    他靠著頑強的意誌力，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遠處的厲晟，像個雕塑似的還在桌子那邊兒。
    鳳祈沒叫他，隻自顧自的換了衣服。
    “圓圓還在睡，等他睡醒了，你記得給他喝點水。”
    “嗯。”
    “還有，圓圓能化形，大概率就是因為你。他白澤叔叔說過，有父親的氣息在，他的化形之缺能彌補，你盡量多陪陪他。”
    “嗯。”
    “他彌補完化形這缺陷，不知道其他缺陷能不能慢慢好。”
    鳳祈這句就是隨口嘀咕了。
    厲晟耳力好，聽得清楚：“他還有什麽缺陷？”
    鳳祈笑了下，語氣裏似乎並不覺得兒子的其他缺陷有多不好。
    “他是小鳳凰，按理說要會吐火的。”
    “鳳凰火，能燒邪祟。”
    “不過，他現在還小，我也還沒死，用不著他一個小家夥去驅邪。”
    鳳祈對鳳圓的期盼，從來隻有一個——
    平平安安。
    他希望他的小鳳凰，能永遠平平安安的。
    兩個人在這聊著鳳圓，沒聊太久，鳳祈就出了房車，去劇組了。
    在下車時，鳳祈還看見了劇組裏的熟麵孔。
    他笑著打了個招呼。
    對方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的房子，表情有點奇怪：“鳳祈，你不是說你很窮嗎？”
    鳳祈點頭，大方承認：“我是很窮啊。”
    對方指指他後麵的房車：“你窮，還能有這一百多萬的房車？”
    鳳祈：“……”
    鳳祈：“多少？”
    鳳祈知道厲晟有錢，但他還是能時時被厲晟的有錢程度給驚到。
    在鳳祈的解釋下，麵熟的劇組打工人勉強相信了這車不是他的，隻是個剛認識的朋友的。
    他跟房車的主人，也沒有多熟。
    時間慢慢流逝著。
    灼熱的太陽一點點收斂起自己的熱情。
    厲晟帶著鳳圓，一下午都沒再出事。
    而當晚，鳳祈也住進了厲晟家。
    鳳祈住進來，鳳圓自然就不跟著厲晟睡了，他緊貼著爸爸，要跟爸爸睡。
    一家三口同處同一個屋簷，兩個大人不知作何想法。
    反正鳳圓挺高興的。
    他白天跟著大爸爸，晚上貼著爸爸。
    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天，他的高興勁兒就沒了。
    厲晟的辦公室雖然大，但鳳圓把角角落落都已經探索完了。
    他不想待在辦公室陪大爸爸工作了。
    “我要跟秦潯玩兒。”
    一大早上的，不願意上車的鳳圓，翻出了自己的化肥袋子，他小胖臉堅定的通知著厲晟：“大爸爸，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你要自己去上班！”
    他不能再為了大爸爸，耽誤自己的活了。
    這幾天，他在小區裏，還有出門路上發現了好多能撿的破爛！
    厲晟看著要撿破爛的兒子，嘴角難得抽了下。
    父子倆僵持半天。
    最後，還是鳳圓贏了，他目送著厲晟的車開遠，自己邁著小短腿，興衝衝地去找秦潯一起撿破爛了。
    他這會兒隻想著撿多多的破爛。
    但他沒想到，正朝著他的方向趕來的小叔叔，會徹底打亂他撿破爛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