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寧白天要上班，回家的時候，一般都是飯點。
    往往在那之前，靈曦是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的，她出現在裴宴寧麵前的時候，看著困倦，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要暈倒的模樣。
    裴宴寧注意到了靈曦不愛吃飯，可他也隻以為是不和胃口，想辦法給靈曦換點兒菜色。
    又或者看見靈曦困倦，他也會叮囑靈曦去休息……
    可他真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時候，靈曦竟然是這樣的。
    裴宴寧和明暉回去的時候，屋子裏開著燈，小爐子的砂鍋上煲著藥膳粥，顧四正翻撿著藥材，不出意外，這是給靈曦準備的。
    裴宴寧拍了拍明暉腦袋，讓他回去睡。
    顧四正切著配菜，聽見動靜，指著旁邊溫著的安神藥：“明暉喝一碗再睡。”
    明暉看顧四莫名覺得沒照顧好小姑姑有些心虛，不喜歡苦唧唧的東西的明暉小朋友還是端著一飲而盡才回臥室去。
    顧四這才將目光轉向裴宴寧。
    這安神湯主要還是給裴宴寧煮的。
    裴宴寧表情微頓，還真給自己盛了一碗。
    “看出來了？”他苦笑。
    當時他著急進屋，抱起靈曦那瞬間，腦海中轉瞬浮現的那些個畫麵，雖是虛驚一場，可到底還是驚著了。
    翁婿倆沒討論靈曦卻又處處不在說靈曦，他倆都知道，靈曦出了這事兒誰都不想，現在他們需要的也不是愧疚和自責……
    翌日一早，裴宴寧剛上班，靳清瑤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
    裴宴寧表情微頓。
    “靳書記有事？”
    靳清瑤表情嚴肅，“裴副廠長，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不好聽，但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婦女工作的，看見這些還想要多嘴一句。”
    裴宴寧點頭，心裏麵知道這人是來幹嘛的了。
    靳清瑤繼續。
    “人民當家做主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可壓迫婦女的事情從來沒有斷絕過。
    可裴副廠長啊！
    你是領導，咱們廠裏就屬你和廠長的級別最高。
    你是不是得起些帶頭作用。
    至少，在咱們領導家庭，壓迫婦女欺壓婦女看不起婦女的舊思想，是不是應該摒棄掉？
    老一輩是有些固執，可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裴宴寧撐著額頭。
    靳清瑤皺了皺眉，看裴宴寧這略帶出幾分消極的態度有些不高興，卻也終於進入正題。
    “前幾天樓裏的傳言不知道你聽說沒聽說過。
    據說你母親因為心疼你這個兒子，……
    人雲亦雲的我也不說，我隻說我親眼看見的，昨天早上，我看見靈曦暈乎乎的差點兒整個人栽倒到爐灶上，她還挺著那麽大的肚子……”
    “哢嚓……”
    裴宴寧淡定的鬆開手，厚實的原木桌子的邊緣被他掰下來一塊。
    靳清瑤瞳孔一縮，但想到裴宴寧先前所處的位置，神情又極快放鬆下來。
    “孝順沒有錯，可孝順也要分時候……”
    裴宴寧點點頭：“多謝告知。”
    靳清瑤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看裴宴寧眸光平淡，一時間又將想說的話噎了回去，隻得離開。
    裴宴寧看著靳清瑤的背影，神色平靜，嘴角還含著微微的淺笑，手卻是沿著剛剛被他捏碎的邊緣繼續一點點的掰過去。
    似是掰豆腐似的，輕鬆一點點碾碎，原本打磨光滑還上了桐油的邊緣現在變得跟狗啃的似的。
    裴宴寧神色逐漸平和，這才招手喊了從樓道裏路過的一個後勤的小夥子。
    “小袁來給我看看這桌子是怎麽了？”
    小袁嚇了一跳，看著桌子和地上的碎屑，“也許，大概，可能……
    他結結巴巴的說不上來。”
    老鼠啃的?
    還是原本桌子木頭就爛了？
    “我先給您再換一張桌子，其他的……
    您這裏沒丟什麽東西吧？”
    叫小袁的小同誌，要哭出來的樣子，這邊要是丟了什麽，事情可就大條了。
    裴宴寧搖頭：“可能是誰和我惡作劇吧，重要的文件都是上鎖了的，我查過了都還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這給您換一張桌子。”
    裴宴寧笑：“沒事，你們慢慢換，我先去轉一圈。”
    沒說上哪裏轉，但是人家下意識的都以為他去研究所了，實際上他腳步一轉，出了機械廠的大門往供銷社去了。
    裴小姑就在這上班。
    裴小姑出嫁的早，她嫁人那會兒裴小叔才十歲出頭，因此裴小姑還真沒看出來這個其實不是小弟是大哥。
    她看見裴宴寧來就笑，拉著人到了一邊，“來的正好，我正說要去找你呢，媽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還是聽你們廠裏的一個小夥子說的。
    我給靈曦留了倆豬蹄，她懷孕吃那個好……”
    裴宴寧看著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老的妹妹，如今一副關心小孩子的表情，失笑，“不是來拿東西的，找你有些事兒。”
    “你回去一趟，讓二哥來接一下老太太。”
    裴小姑一愣：“咋了？
    咱媽舍得回去？她最疼靈曦了，你這小兒子也多少年沒見了，這才住幾天啊！
    總不能老小你這翅膀硬了，嫌棄老娘了吧！”說到最後明顯是開玩笑。
    裴宴寧：“……”
    他轉了轉手指上並不存在的扳指，解釋。
    “先前老四有事離家幾天，靈曦那缺人照顧，老太太才過來的。
    昨兒個夜裏老四回來了，靈曦晚上要起夜沒人照顧著也不方便，老太太留在家裏也沒地方住。”
    裴宴寧垂下眼。
    腦海中都是靈曦捧著肚子，小心翼翼不敢發出聲音不敢開燈的畫麵。
    心疼的呼吸都頓了頓。
    裴宴寧當老子的，不可能去關注閨女這邊一晚上起幾次夜，顧四以前也不可能和裴宴寧去討論這個。
    但昨晚顧四開了個頭，他就知道了。
    以靈曦的性子，尤其是，靈曦還知道前段時間老太太一直失眠的事兒。
    她怎麽做可想而知。
    裴小姑看裴宴寧這樣皺眉：“還有事？
    你別瞞著。”
    裴宴寧想了想，到底還是簡單將這些天，以及昨晚靈曦受到驚嚇的事情給說了。
    裴小姑嚇得心髒都要停了。
    “你當老子的幹什麽吃的？當初那誰懷靈曦的時候……”
    裴小姑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哈，眼前這也不是靈曦親老子，也不能知道那誰懷靈曦時候是個什麽模樣。
    他倆親的比親父女倆還親。
    她下意識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裴宴寧：“……”
    他是親的，可那誰……那時候還真不是他照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