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在片場中看到喇賠康的來電顯示信息時，陳飛其實是感到很失望的。
    “叮鈴鈴”的電話鈴聲響徹在耳畔，可他卻並沒有立刻去接，反而有些開始懷念韓三萍在位的那個時候。
    三爺雖然脾氣不咋好，而且經常幹那種讓人看不懂的騷操作，但在處理事情上卻拿捏的十分到位。
    如果現在中影的掌舵人還是韓三萍，那麽這件事是絕對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境地的。
    一旦有苗頭，三爺肯定會立刻掐滅，而不是任由事件發展，以至於一發不可收拾！
    “唉！中影還是那個中影，可掌舵人卻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明辨是非、下手幹脆利落的掌舵人了。”
    歎了口氣，陳飛按下了接通鍵。
    “喂？喇董？”
    “哈哈，陳飛啊，你這會忙不忙呢？”
    “正在拍攝，怎麽？有事嗎？”
    “情況是這樣的。”喇賠康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委婉的說道：“我關注到了近期你們飛躍影視和安樂影業之間的矛盾，我今天也特意去了解了一下事情原委。
    現在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我是想著吧，你們這麽折騰下去也沒什麽意義，要不咱們找個時間坐下聊聊怎麽樣？
    我知道你不方便回國，這樣吧，你挑個時間和地方，我們趕過去怎麽樣？”
    “坐下聊就算了，有什麽就在電話裏說吧，”陳飛語氣冰冷，又補充道：“喇董，說實話，你今天這個電話打的有些出乎我意料了。”
    喇賠康聞言不由一怔，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語氣也少了幾分客氣：
    “陳飛，你要明白，中影作為業內的基石，擁有領導、協調、穩定電影行業發展的權利……
    你和安樂這件事現在鬧的沸沸揚揚，我覺得我是有資格站出來做這個調解人的，而且你不準備聽聽安樂的條件嗎？就準備這麽硬著杠下去？”
    “哦？”陳飛嗬嗬一笑：“那我倒是挺好奇，他們能開出多麽豐厚的條件？”
    喇賠康自信接下來說的這個數字可以說服陳飛，當即便開口道：“隻要你撤回那兩條公告，重新讓《捉妖記》在院線上映，安樂可以給你一個億的賠償金，怎麽樣？
    這個麵子你總得給我吧？畢竟中影還是《捉妖記》的國內聯合發行方之一，不要因為這種小事傷了大家的和氣，你說對不對？”
    “哈哈哈！”陳飛頓時就笑了：“喇董，你應該了解我，我是缺那一個億的人嗎？
    他偷我公司的電影票房，還在背地裏搞小動作插手我的院線，造成了泛亞院線內部混亂，這是簡簡單單一個億就能搞定的？
    還想讓我撤回公告？是他有病還是我有病，朝令夕改，這是想讓我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這話說的可謂是相當不客氣了。
    中影這邊，喇賠康是開了免提和外放的，因此可以明顯看到江誌鏹的臉色一陣青一、一陣白。
    安樂影業旗下也是有院線和電影院的，他偷票房偷慣了，已經形成慣性思維了，所以在別家院線裏也同樣大膽的很。
    隻是沒想到，這次竟然提到了一塊鐵板！
    而此時，喇賠康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之前中影熱情邀請陳飛來做《長城》的導演時，就被他給直接拒絕了。
    那次陳飛就沒怎麽給喇賠康麵子，以至於讓他在環球影業的製作人麵前丟了不少臉。
    而前幾天商討《西遊伏妖篇》項目時，陳飛同樣也是直接拒絕，這讓喇賠康總感覺臉上無光。
    現在安樂影業這邊又是這樣！
    他都已經說出希望陳飛可以賣他一個麵子這種話了，可電話那頭語氣卻依舊十分強硬，這明擺著是不準備給他這個麵子了啊！
    此時的他正處於大權在握、風光無限的狀態，屢次三番被人駁了麵子，心裏不禁也湧出了幾分氣惱。
    “那你的意思是什麽？就這麽硬杠下去？然後兩敗俱傷？你們兩家都是業內有頭有臉的大公司，有必要搞到現在這種地步？到底有什麽是不能說和的？”
    “想說和，可以啊！”
    陳飛話風驟然一轉：“承認自己確實偷票房了，開新聞發布會向影迷和媒體道歉，該賠的一分不能少，然後自己去總局那裏認罰，主動下架電影，這不就完事了？”
    喇賠康眼睛一瞪：“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嗬嗬，我隻知道他們搞我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是什麽感覺，而且犯了錯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什麽院線冤枉他們，怎麽？我欠他的啊？”
    喇賠康頓時啞口無言，有心想說些什麽，可總覺得自己心裏慌得很。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這通電話打的似乎並不是時候，而且剛才說的那番話也太欠考慮了。
    他現在的語氣完全是站在了江誌鏹的角度，根本沒有考慮陳飛是什麽感受。
    可是，如果讓他現在拉下臉去道歉，承認自己確實有失偏頗，他又根本張不開口，畢竟還有外人在呢。
    然而，他是張不開口，可陳飛卻能！
    “喇董，時候也不早了，國內這會正是半夜對吧？你還是歇著吧。
    對了，順便幫我轉告安樂以及那位江總，有本事就繼續，小爺雖然年紀小，但不是那種怕事的人！
    不公開道歉、不承認錯誤、不賠償，那就等著吧，我有的是手段陪你們玩！”
    “嘟嘟嘟……”
    電話陡然被摁斷了。
    看著黑下去的屏幕，喇賠康和江誌鏹麵麵相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許久之後，還是江誌鏹率先出聲道：“喇董，年輕氣盛我能理解，可他也沒必要這麽咄咄逼人吧？我都已經願意付出代價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喇賠康陡然投來了一記冷冽的目光：“你到底動了他多少家影院？”
    “其實也沒多少。”江誌鏹繼續避重就輕：“說句大不敬的話，這種事在業內不就是潛規則嗎？大家你來我往，很常見的，現在的問題是讓影響消除下去，要不然中影臉上也不好看……”
    這話說的倒是挺有道理。
    作為《捉妖記》的聯合發行方，一旦偷票房行為坐實，中影這邊也是會受到牽連的，而這對於喇賠康的政績無疑會造成影響。
    一句“監管不力”，甚至是“同流合汙”，就足以讓他頭疼一陣子了。
    喇賠康微微皺眉：“我認識他的時間雖然比韓三萍要遲，可那會他脾氣還是很好的，也知道輕重，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得商量著來，怎麽現在突然就變的這麽強硬了呢？”
    “要不，你給韓……三爺打個電話試試？”江誌鏹開始了出謀劃策。
    “唉，時候也不早了，明天吧，明天上午我找韓總聊聊，務必得把影響給降下去。”
    “嗯嗯，好，我相信陳飛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大家坐下來聊聊，肯定會有一個解決方案的。”
    ……
    此時，《頭號玩家》片場。
    掛斷電話後，陳飛一直在思考喇賠康剛才的那番話。
    特別是“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他完全不能苟同！
    事件發展到現在，其實已經不是“錢”和“賠償”的問題了，而是態度和底線的問題。
    如果這次飛躍影視選擇拿了錢，泛亞院線選擇把《捉妖記》再度恢複上架，那麽以後這種事隻會發生的更加頻繁！
    反正通過這次事件後大家都知道，隻要拿錢就能解決問題，這對於那些有實力的片方來講簡直太輕鬆了。
    而且放眼望去，騰訊係、阿裏係、百度係、華藝……這些人可都在看著呢。
    現在要是不擺明態度，等到以後電影市場發展越來越好，高票房電影越來越多，那豈不是得被別家電影把票房給“偷死”？
    《湄公河行動》、《鬼吹燈之昆侖神宮》、《頭號玩家》……甚至包括快要啟動的《戰狼2》、《流浪地球》，這些可都是預訂了高票房的電影。
    要是別的電影在這些電影上麵偷票房，那飛躍影視豈不是得虧死？
    因此，現在絕對不能服軟，必須得讓他們怕了、慫了，才能真正迎來“打的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結局！
    想到這裏，陳飛當即便掏出了手機。
    他也顧不上什麽時差了，一個電話直接打給了蘇國海，然後又是一係列安排吩咐了下去。
    半小時後，看著掛斷的電話，蘇國海眼睛裏閃著光，喃喃道：“開戰了！徹底開戰了啊！”
    ……
    隔天上午，就在國內網友們關注著《三生三世十裏桃花》票選成績排名、暑期檔多部電影票房成績、以及安樂影業和飛躍影視因偷票房事件而展開的一係列對峙時，一條微博陡然登上了熱搜榜no1！
    那是來自於飛躍影視發布的一篇文章。
    而文章的內容對於影視圈來講，簡直是石破天驚！
    “經過我方取證發現，安樂影業旗下影院存在有大規模的盜版票房行為，幽靈場、刷票等現象更是屢見不鮮。
    這些違規操作嚴重破壞了電影市場的公平競爭環境，也讓消費者的權益受到了極大的侵害，同時擾亂了電影市場的穩定，更是對同檔期的電影和製片公司造成了無法估量的損失！
    因此，為了維護電影市場的穩定和消費者的權益，我方現舉全公司之力，正式向總局舉報，安樂影業旗下分布在17個城市的29座影城涉嫌違法，希望總局可以進行嚴厲懲處，以儆效尤！”
    對於網友而言，這赫然意味著一個更大的“瓜”出現了。
    可對於整個影視行業而言，這就是飛躍影視單方麵宣布正式開戰的信號，而且還是奔著不死不休去的！
    “這家夥腦袋是真硬啊！”
    “有必要搞得這麽不死不休？”
    “臥槽！瘋了！這踏馬就是個瘋子！以後一定要離他遠一點，小心挨著以後被擦傷了，太踏馬嚇人了。”
    “以後再搞其他操作時，記得一定要遠離飛躍影視的電影，以防惹怒對方。”
    “我們的人沒在泛亞院線那邊動手腳吧？沒有？那就好……那就好！”
    中影。
    “三萍，他……這……這是要把中影也一起拉著打啊！”
    “唉！”聽著電話那頭喇賠康的話，韓三萍不由得歎了口氣：“你說你也是的，摻和這種事幹嘛啊？”
    “那我能怎麽辦？安樂影業都找上門來了，江誌鏹……他也是功臣，而且還是香江籍，是得享受優待的。”
    “所以這就是他偷票房的理由？”
    喇賠康：“……”
    “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麽好解釋的，要麽一開始就扼製住不要去做，要麽就一條路走到黑，然後主動去承擔相應的代價，就這麽簡單。”
    嘟嘟嘟……
    電話又被掛斷了，喇賠康臉色一陣變化，赫然已是聽出來了韓三萍話裏的意思。
    他這個中影董事長當的確實有些不稱職，合作夥伴如此大膽的大規模偷票房，可他竟然一無所知，還把中影給推進了火坑裏。
    這個代價，他也得承受著！
    正想著，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秘書快步走了進來，提醒道：“喇董，童局讓你去局裏一趟。”
    “好…我知道了。”
    ……
    昨天連夜飛到了首都，今天又輾轉返回了香江，江誌鏹早就已經疲憊不堪了。
    可現在他根本不敢休息，因為他害怕隻要自己一閉眼、再一睜眼，總局的人就站到他公司門口了。
    所以，他現在必須得趕緊返回公司，去商討該如何應該飛躍影視的公開舉報！
    不出意外的話，總局必然是會受理這份舉報的，因為舉報方在國內、乃至於整個華語電影圈的影響都太大太大了。
    這要是不做出回饋，還怎麽維持公信力？
    因此，安樂影業當務之急是盡量讓總局遞過來的刀子少割點肉，以往慘死當場。
    然而，人這一急，不可避免的就會忽略一些事情。
    走出機場，當看到瘋狂圍攏過來的媒體、記者、狗仔時，江誌鏹臉色大變！
    他想跑，但卻根本跑不掉。
    “江總，對於飛躍影視公開向總局舉報安樂影業旗下影院知法犯法一事，您如何看待？”
    “江總，安樂影院是否真的涉嫌違法？”
    “《捉妖記》電影票房每況日下，這是否意味著此前偷票房事件為真？”
    “請您正視我們的問題！”
    “江總，一分鍾前，總局在官網發布公告，表示將響應舉報，即刻進行調查取證……對此您有些看法？”
    一連串問題讓江誌鏹臉色大變。
    但作為一名成熟的電影人，他還是沉著冷靜的應對著這一切，一邊在保鏢的保護下往外衝，一邊含糊其辭的糊弄著。
    最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更是猶如喪家之犬般夾著尾巴上了車，一路狂飆離去。
    人群中頓時響起了陣陣議論聲：
    “終日捉鷹，今日反被鷹啄，真是有趣。”
    “居然被一個小年輕給拿捏住了，真給香江電影圈丟臉啊！”
    “你們看著吧，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安樂影業要倒大黴嘍！”
    ……
    安樂影業。
    會議室內的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仿佛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強撐著疲憊，江誌鏹召集了公司骨幹和高層開始商議對策。
    他直接開口定了調子：“和解是不可能了，現在想想辦法，看怎麽把影響力降到最低吧。”
    一個高層開口問道：“總局的調查人員什麽時候來？結果可能有哪些？”
    “最輕的就是罰款、行程處罰，最重就是丟掉院線資質和發行資質，徹底斷我們一條臂膀！”
    “發行資質和院線資質不能出問題！”一個股東大聲疾呼，聲音在會議室中回蕩著。
    大家都明白，這兩項資質對於安樂影業至關重要，畢竟一些見不得光的錢還得通過這“兩盆水”洗幹淨呢。
    “一個億不行就兩個億，我就不相信他不會心動，隻要電影能繼續上映，這些錢我們可以輕鬆賺回來。”
    “可是，飛躍影視……不缺錢！”江誌鏹眼眸銳利：“他這是準備拿我們開刀，殺雞儆猴、敲山震虎呢。”
    在座的都不是煞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議論聲驟起：
    “哪現在怎麽辦？”
    “對方油鹽不進，難不成我們就這麽等著，什麽都做不了？”
    “我這裏倒是有一個辦法！不如我們主動點……雖然可能有損失，但隻要度過這一劫，後麵有的是辦法……”
    會議桌前方，江誌鏹逐漸瞪大了眼睛，裏麵散發一種名為“精明”的光。
    待那人說完計謀後，他喃喃道：“安樂影業可是‘功臣’，為了華語商業電影的發展做出了傑出貢獻，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上麵絕對不會一棍子把我們敲死的……”
    話落，他目光環視一圈，最終落在了掌管發行業務的那名公司高層身上。
    “許巍，你來公司也有二十幾年了，快到退休的時候了吧？我聽說你兒子也在發行部門，還是部門經理對吧？那麽……你就放心去吧，他接下來會接好你的班的。”
    聞言，那名被喚作許巍的人臉色頓時一陣變化。
    最終，他一咬牙、一跺腳，沉聲道：“江總，你放心，我不會連累公司的，這都是我老糊塗了，為了業績、做了錯事……”
    “很好，去吧。”
    江誌鏹揮了揮手，心中又冒出來了不少鬼點子。
    電影肯定不能下架，票房也還得偷，否則怎麽帶動股市和周邊？
    隻是接下來得低調一些才行。
    原本他的目標是20億+，乃至於30億+，可現在嘛……也隻能把目光放在15億+這個範圍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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