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異動(十七)山海關換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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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凜冽,呼嘯如吼,蒼茫大地早已被積雪與凜冰覆蓋。寧前的城外,兩萬精銳騎兵整齊列陣,戰馬嘶鳴,士兵們身披重甲,腰掛馬刀,斜跨馬槍,目光如炬。
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遼東總兵、遼東第一軍總製李如鬆身著黑色戰袍,騎在一匹高大的戰馬上,沉默地望著前方的寧前城。
時年五十有五的他依舊魁梧挺拔,即使兩鬢初見斑白也掩蓋不了他冷然中散發的銳氣。隻是,此刻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憂慮使得他看上去多了一絲疲憊。這疲憊不似身體上的,而是心境上的。
“大帥,我們已經抵達寧前了。”李成梁家丁出身,時任遼東副總兵、遼東第一軍副總製的查大受策馬來到李如鬆身邊朗聲報告,聲音中帶著一絲關切。
李如鬆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他的表情與平時一般無二,沉穩而冷酷,但眾人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遼東的老帥,他的父親李成梁,前幾日命令他調集兩萬精銳騎兵前往寧前,但命令中卻對具體目的含糊其辭,隻要求他對外宣稱說此去是為明年開春之後的遼東春操做準備。
李如鬆知道這肯定不是真實目的,畢竟春操雖然重要,但區區準備工作而已,怎麽也輪不到他這個遼東總兵親自“監工”,更不需要帶去兩萬精銳騎兵,更何況父親還特意強調這兩萬人不能是被高務實通過軍改摻水之後的編製,而必須是自家嫡係。
李如鬆很清楚,父親的命令背後一定有更深的圖謀,但麻煩在於他不清楚父親究竟要做什麽。或者說,父親究竟要幫誰。
“父親,你究竟在策劃什麽?”李如鬆心中默默問道,但隨即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無論父親的計劃是什麽,我身為人子都隻能盡力而為,確保父親的命令得以順利執行。”
三天前,寧遠城內,李如鬆的總兵府中氣氛緊張。李成梁的密令剛剛送達,李如鬆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封剛剛拆開火漆密封的信件,臉上露出一絲沉思,滿眼凝重。
“家父傳來密令。”李如鬆抬起頭,對站在一旁的查大受說道:“要我調集兩萬精銳嫡係騎丁,即刻從廣寧出發,盡快前往寧前暫駐,對外宣稱為明年春操做準備。”
查大受聽後,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還有濃濃的擔憂:“大帥,老帥真是這麽說的?兩萬嫡係精銳騎丁?這可不是鬧著玩,一旦調動,遼西的防務……”
李如鬆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堅定:“父親既有此令,自有他的道理。遼西的防務,我會另外安排。你先去準備,要下嚴令,務必在一日內集結完畢,向寧前進發。”
查大受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見李如鬆態度堅決,隻能領命而去。他走出府邸,立刻開始布置調兵的事務,但心中卻忍不住暗自思量:“兵抵寧前,可是很容易被懷疑是在威脅山海關的,若是朝廷震怒……再說,兩萬騎兵縱然野戰強力,可光靠騎兵也拿不下山海關這種雄關啊?老帥,您究竟在想什麽?”
李如鬆目送查大受離去,轉身回到案前,再次拿起信件,仔細閱讀。信中除了簡單說明京城最近的情況,其他內容簡短而明確,就是要求他調集兩萬精銳騎丁前往寧前,準備來年開春的春操。
難道,問題的根源就在京城局勢?可是父親信中對京城的描述與往日也沒有太大不同,隻有……嗯?
元輔染疾,不能視事?李如鬆忽然緊張起來,整個人下意識微微弓腰,就好像老虎作勢欲撲前的蓄力。
“莫非是因為……高務實病重,朝中局勢不明,父親擔心有人會趁機作亂?”李如鬆心中暗自思量:“父親讓我調集精銳前往寧前,難道是要我準備應對可能的變故?可是,山海關攔在前頭,我隻帶兩萬騎兵又如何過得雄關?”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方的山海關方向,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山海關是京師的東門,地位非同一般,一旦自己發兵攻打,且不說成功與否,光從性質上來講,後果就已經不堪設想了。父親的密令,總不可能是讓我進攻山海關吧?這可沒什麽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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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希望您老知道這麽做意味著什麽。”李如鬆心中暗自歎息,自言自語道:“我為人子,隻得照辦。”
隨著李如鬆的命令下達,廣寧城內的士兵們開始忙碌起來。兩萬精銳騎丁的調動,不僅涉及到遼西的防務,更關係到整個遼東的軍事布局。不過,鐵嶺李氏畢竟根基深厚,縱然調走兩萬精銳,但當年練就而近期複員的兵丁也不少,就算真有急用,也應該能一呼百應,從者雲集。
山海關,這座雄偉的關隘在冬日的寒風中顯得格外肅穆。永寧參將羅拱極正忙碌地處理著日常事務,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突然,一名信使匆匆而來,遞上一封內閣的命令。
“參戎,內閣有令,要您即刻回京述職。”信使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急促,顯然這封命令來得非常突然。
羅拱極麵露詫色,接過行文仔細閱讀,眉頭緊鎖。命令中提到,由於中極殿大學士高務實突然染疾不能視事,建極殿大學士趙誌皋沉屙未愈,內閣事務暫由文華殿大學士沈一貫主持。沈一貫下令,要求他回京述職。同時,因李如鬆即將抵達寧前準備遼東春操,將會暫駐寧前,靠近山海關,故要求山海關守軍暫時接受李如鬆節製。
“為何此時讓我回京?”羅拱極心中暗自疑惑,他才從定州鎮軍遊擊將軍升調永寧參將不久,陛見皇上不到一年,怎的就要回京述職?這命令來得未免太過突然。而且,將山海關的守軍交給遼東總兵節製,這在以往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山海關防的固然是外敵,但也防遼東啊,直接交給遼東總兵節製,那還防什麽“外兵入京”?
他當然深知李如鬆的軍事才能,並不擔心李如鬆搞不好山海關防禦,但山海關交給李如鬆,那就相當於遼東軍隨時能夠進入北直隸了,這其中的危險難道內閣看不到?更何況,羅拱極也知道李家與高元輔之間的微妙關係,現如今高元輔染疾不能視事,內閣卻把山海關兵權給了李如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好,我即刻準備。”羅拱極沉吟片刻,決定還是遵命行事。他深知,內閣的命令不容違背,哪怕此刻發出閣令的不是高元輔而是沈閣老,但閣令就是閣令,不是他這區區參將能質疑的,否則日後必遭清算。
就在此時,又有傳令兵前來報告,說遼東總兵李如鬆已經率軍前來接受山海關關防。羅拱極不敢怠慢,立刻趕到關門城樓查看。
李如鬆並沒有把兩萬精銳騎兵都帶到山海關外,從城門上遠遠目測,大概也就隻有三五千騎上下。這也很好解釋,畢竟李如鬆此來不過是根據閣令接手關防,又不是領兵前來攻打,帶個三五千騎展現一下威風就夠了。
李如鬆遠遠看到關門上升起了“永寧參將”的大旗,舉起雙筒望遠鏡一看,果見一員玄甲紅披的將領率眾登樓查看,不由微微一笑,主動策馬緩緩靠近城門。
“關上可是羅參戎?本鎮李如鬆,奉內閣之命,前來暫時接管山海關防務!”李如鬆的聲音沉穩有力不說,偏偏還聲量宏大,一句話出口,便回蕩在寒冷的空氣中,猶如低沉的虎嘯。
“末將羅拱極,已獲悉內閣閣令,這便開關相迎,還請李帥稍候!”羅拱極也大聲回應道,同時遙遙抱拳一禮。李如鬆聽罷,也稍稍抱拳以示回禮,但卻沒有再開口。
羅拱極下令開關,自己則趁千斤閘升起的時間從城樓上下來,穿過深深的關門甬道,策馬迎上前去,到李如鬆麵前不遠處翻身下馬,拱手道:“李帥大駕蒞臨,我山海關守軍不勝榮幸。末將已經接到內閣的命令,山海關的防務暫時由您節製。這是山海關關防大印、虎符、行文,還請李帥點檢。”
李如鬆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城牆上排列整齊的士兵,心中暗自評估。他看到士兵們雖然訓練有素,但士氣似乎有些低落。李如鬆心中明白,羅拱極的離去,讓士兵們失去了主心骨,他需要盡快穩定軍心。
“羅參戎,你守關辛苦了,自此刻起,山海關的防務由本鎮暫時接手,等你述職歸來再行轉交。”李如鬆說道,語氣中帶著軍令特有的嚴肅。同時他也翻身下馬,認真檢查大印、虎符和關防行文。
羅拱極點了點頭,心中卻暗自思量:“這位大帥的本事我早有耳聞,希望他此來真的隻是暫時接手關防,而不是有什麽其他內幕……不過,我恐怕也得稍作準備,不能簡簡單單一走了之。”
趁著李如鬆檢查大印兵符和公文的當子,羅拱極悄悄對身邊的副手小聲道:“李帥既來,你等平時須得服從他的命令,但我山海關職責所在,你等也都是清楚的。他畢竟是遼東總兵,故若他有率軍通過山海關逼近京師之跡象,你等切不可玩忽職守,以閣令為由不加阻攔,須得盡量反對或者拖延……切記切記,否則將來禍事,絕非你我等人所能承受。”
副將點了點頭,心中明白羅拱極的用意。他當然也深知山海關的重要性,一旦有變,後果不堪設想。而作為羅拱極回京之後原山海關最高將領,萬一事後朝廷追究,那他可就是第一責任人了,大概率人頭不保,甚至連累親眷家族,絕非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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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鬆接過山海關的一應關防信物,麵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卻更加加深了。先前父親的密令並沒有提到山海關這檔子事,他還在擔心山海關會成為自己的阻攔,現如今山海關關防居然轉移到了自己手裏,這就意味著父親的計劃絕不隻是他自己在行動,朝廷中還有更大的力量在配合……
或者,應該說有更大的力量在布局什麽,而父親反而是在配合那股力量?總之無論如何,父親顯然參與到了一場重大事件當中,可偏偏父親卻沒有把完整的消息告訴自己,隻是讓自己聽命行事。
“父親,你究竟在策劃什麽?你不肯告訴我內情,是擔心我反對你的行動,還是怕萬一失敗將我牽連太深?”
李如鬆心中暗自問道,但隨即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事到如今,擔心失敗有什麽意義?若真是如我所想,哪還有什麽回旋餘地,但凡一敗,唯死而已。父親啊父親,您到底還是老了,有些事,隻要走出第一步,就再也沒有任何退路……”
為了穩住山海關守軍,李如鬆派出了自己的親信,掌控關門要道,以免自己可能的行動被山海關守軍幹擾。他深知,山海關就是自己此次行動的關鍵,一旦有變,後果不堪設想。那位……或者那些自己不知道都有誰的朝中權貴,既然把最關鍵的地方都交給了自己,自己就千萬不能有失。
“陳副將,你帶我去看看城防。”羅拱極走後,李如鬆對他留下的副將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位副將本職是“薊州總兵標下左營遊擊將軍”,姓陳,名少言。他還真是人如其名,有些沉默寡言,聽了李如鬆的命令隻是點了點頭,默然帶領李如鬆巡視城牆。
李如鬆仔細查看城牆的防禦設施,發現雖然城牆堅固,但部分箭樓和垛口儲備的火藥、彈丸等物似乎有些缺額,不由皺眉問道:“按製,儲備之物當不止此數才對,怎麽回事?”
陳少言回答道:“數日之前還是實數,但薊州前日派人來調走了一部分,原因不明。若李帥對此持疑,可遣人與本鎮張帥接洽了解。”
“哦,是張萬邦調走了部分儲備?”李如鬆的資曆遠超張萬邦,加上他本來就以脾氣大著稱,倒也不怕直呼其名。不過此刻他想了想,倒也沒有深究,隻是道:“本鎮自會詢問。”就沒了下文。
陳少言點了點頭,依舊沉默。
李如鬆也不管他,隻是站在城牆上,望著京師方向,凝神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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