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素蓮，你在哪兒？說話！”陸遠平眼睛通紅，拚命刨泥土。
    雨水打濕了，雙手刨出血，除了雨聲，什麽也沒有。
    大家都沒說話，沉默著挖泥土。
    “馮素蓮，你說話！”陸遠平後悔不該讓她進去。
    錢參謀、張誌成都徒手刨土。
    “泥石流落下時，她們在哪個位置？”張誌成沉聲問。
    知道人在哪個位置，範圍縮小，能盡快把人救出來。
    “不知道，都在睡夢中，她衝進去叫醒人，我剛救了一個出來！就埋上了！”陸遠平語氣間全是懊悔。
    不知誰拿來馬燈，照著現場。
    一些人參與救援，一些人搬家，全部從地窩子撤離，搬到候機廳。
    地窩子的門被泥石填滿，陸遠平刨啊刨，刨開一些又落下一些，仿佛在做無用功。
    三人一起動手，總算超過泥土填滿的速度，漸漸的挖出一個洞。
    突然陸遠平的手觸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憑直覺那是一隻手。
    “這裏、這裏！”陸遠平激動到。
    “馮素蓮，是你嗎？”陸遠平嗓音沙啞。
    現場寂靜，等著回音。
    那隻手動了一下，裏麵傳來微弱的聲音，“營長！我們在這裏！”
    “快，都在門口！”陸遠平喊道。
    大家忙聚攏，可門口太窄，容不下那麽多人。
    一些往山體那邊靠，截斷泥土繼續往門口落。
    確定人都在門口，全部徒手刨。
    從手指到手掌，再到手腕、胳膊……
    一點點將人刨出。
    “營長！”終於露出滿是泥的腦袋，一雙眼睛衝陸遠平笑。
    “傷到哪裏沒？”陸遠平放佛渾身都是勁兒，加快速度用力刨。
    “我沒有，就是被砸暈了，小心一點，下麵是巧兒她們！”馮素蓮費力道。
    在感受到泥石流滾下來的那一刹那，馮素蓮憑著本能，奮力將前麵幾人向前推。
    可惜依然沒能衝出去，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泥石壓下來。
    人陷入黑暗中，昏死過去。
    馮素蓮回到曾經夢境，隻覺得憋悶，胸口被擠壓得無法呼吸，四周一片黑暗，找不到出路。
    “馮素蓮，你在哪裏，說話！”一道急切的聲音傳來。
    仿佛一道光，劈開黑暗。
    馮素蓮順著那道光追去，猛地醒來。
    想說話說不出來，想動動不了，整個人被死死焊在泥石流裏。
    直到觸碰到陸遠平的手，意識徹底回籠，費力說出一句話，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和氧氣。
    就在快要被憋死時，終於將她頭部刨出，呼吸到新鮮空氣！
    順著她的身體方向刨出大半截，幾人用力將她拽出來。
    完全成了一個泥人！
    “你怎麽樣？”陸遠平伸手在她身上探尋，查找傷勢。
    “我沒事！”馮素蓮喘口氣，拽著丈夫的手不停顫抖。
    “快，她們都在下麵！應該沒受傷，沒空氣，再拖延，可能會缺氧窒息！”
    馮素蓮說完大口喘氣，渾身脫力。
    張誌成和錢參謀伸手往下摸，果然摸到一個腦袋，順著摸到手臂，一二三，將人拖出來，是宋喬兒。
    顧不上查看，又摸，接著林佳麗、袁紅梅都救出來，就是不見謝春紅。
    “還差一個！”張誌成的心揪著，那個咋咋呼呼、脾氣很臭的姑娘。
    “她應該在門口位置，壓在最底下！”馮素蓮仔細回想後道。
    地窩子狹小，進出都是順序，刨出來幾人就是這樣的，那謝春紅隻能在更底下，而且靠近門口。
    陸遠平、錢參謀、張誌成就著剛才的洞口，打手電照，隱約看到一點兒綠色，有泥石往裏灌。
    “快，在裏麵！你們截住泥石，不要再流過來。”陸遠平喊道。
    三人扒開洞口，盡快讓空氣流通，泥水快要將謝春花全部淹沒，人一動不動。
    其他戰士用鐵鍬將四周泥石鏟開。
    陸遠平俯身拽著謝春紅衣領用力往上提。
    張誌成、錢參謀趕緊抓住左右肩膀，一起使力，將人拽出來。
    馮素蓮和許紅英配合，先後將宋巧兒幾人弄醒。
    沒受啥傷，都是窒息暈厥，醒來後緩一緩，沒啥大礙。
    “謝春紅、謝春紅！你醒醒、醒醒！”錢參謀擠開旁人，抱著謝春紅一陣搖晃。
    “快，心肺複蘇！”馮素蓮爬過來，連著搶救幾人，累得不行，腦袋嗡嗡想，看東西都模糊了。
    見錢參謀不得要領抱著人搖晃，急了。
    “哦，對！心肺複蘇，心肺複蘇！”錢參謀手忙腳亂，將謝春紅放平。
    手快要放到左胸，又觸電般縮回，為難地看著馮素蓮，自己這不是趁人之危?
    “走開！”張誌成氣惱地一把推開，在左胸處用力按壓。
    馮素蓮將謝春紅頭部側放，清理出口鼻間的泥水，數著節奏給她渡氣。
    按壓幾分鍾後，張誌成的速度明顯減慢，額頭上全混著雨水的汗。
    “我來！”陸遠平接手。
    張誌成癱坐一邊，大口大口喘氣。
    張軍長、譚政委等人默默看著。
    “這是做什麽？”邦大多吉不解。
    知道是在搶救，可人一直沒動靜，還救得回來嗎？
    “心肺複蘇！”陳師長回道，“可將心髒驟停的人救回來！”
    “你們在半島上的最新急救法?”張軍長問。
    “不，是小馮教的！說是上高原時救過一個戰士！”陳師長緊緊盯著謝春紅，希望奇跡出現。
    陸遠平後又換成錢參謀，之後是袁紅梅、林佳麗，老馮默默排上，後麵還有不少戰士。
    沒人笑嘻嘻起哄，都麵色凝重。
    “能行嗎？”邦大多吉麵露擔憂。
    二十多分鍾了，人都換了五六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雨不見小，有戰士取來油氈布，遮擋雨水。
    搶救一直沒停，沒人說話，就這麽安靜的按壓、渡氣。
    半個小時後，大家從希望奇跡出現，到漸漸失望，到不得不接受現實。
    宋巧兒她們埋得淺，出來的早，搶救及時。
    謝春紅壓在最下麵，泥水封住口鼻那麽久，估計回天乏術。
    連馮素蓮臉上都露出遲疑的神色，一直不停渡氣，自己呼吸費勁。
    “我來！”錢參謀再次接手。
    “我來！”袁紅梅接過馮素蓮的位置。
    盡人事，聽天命。
    “十一、十二、十三……”袁紅梅默默數著，然後渡氣。
    “謝春紅，你不能死，不能死！聽到沒有?”錢參謀邊壓邊喊，聲音變了調，像要哭了。
    “謝春紅，醒醒！醒醒！啪啪！”袁紅梅用力拍她的臉，“起來，裝什麽睡！”
    “嗚嗚……”袁紅梅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