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馮素蓮睜眼，她知道這是淩晨三點多鍾，該起床了。

    可身體倦怠，一點兒也不想動，往丈夫懷裏鑽了鑽，再賴一會兒。

    “你不舒服就別去！多睡會兒！”陸遠平醒來，低聲道。

    “沒事兒，我好多了！”馮素蓮賴了一會兒，硬撐著起床。

    “你、注意些！”陸遠平打開手電筒，給妻子穿戴好。

    馮素蓮驚訝，往常丈夫也體貼，但不會細致入微到這一步。

    “放心，我又不是瓷娃娃，沒那麽嬌氣！”

    馮素蓮不適應這種小心翼翼，笑著做了個伸展動作。

    被陸遠平按住:“別亂動，你肚子裏揣了一個！”

    “嘻嘻，我偏要動，偏要……”馮素蓮愣住，“你說啥？”

    陸遠平扶額，“你應該是懷孕了！”

    妻子的生理期沒有如約而至，已過了四五天。

    馮素蓮呆若木雞立在原地，對呀，生理期過了沒來，又聞不得異味，這不就是早孕反應嗎？

    虧自己前世還生育過三個孩子，咋就忘了呢！

    前世吃不飽，懷了孕整日都處於饑餓中，餓極了就摘野果吃，樹莓、桑泡、白茅根、魚腥草……

    有啥吃啥，隻要能填肚子。

    悶油?沒有的事！家裏常年不見油葷。

    也就大躍進時吃食堂，偶爾能吃點。

    馮素蓮輕輕撫著平坦小腹，眼淚不知何時落在臉上。

    這一世的孩子一定會幸福的，有愛他的爸爸媽媽嗬護！

    “怎麽哭了！”陸遠平從未見過妻子如此感性，溫柔攬過。

    “再睡會兒吧！炊事班不差你一個！”

    “不行！這才剛懷上，沒那麽嬌氣！”馮素蓮抹抹淚，吸了吸鼻子，堅定地出了門。

    “這丫頭！”陸遠平笑笑，由著她去。

    老鄭有分寸，會照顧的。

    “噠噠噠！”馮素蓮一路小跑到廚房。

    “你來做啥？”老鄭眼睛瞪老大。

    “我來上班啊！”馮素蓮不知老鄭已知曉。

    “誒，快住手！”老鄭攔住馮素蓮。

    生氣道:“你這孩子，咋不知道愛惜自己?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以後你不用早起做早飯，就做午飯和晚飯，多睡會兒！”

    馮素蓮呆呆看著老鄭，神情窘迫，“老鄭，我沒事，能幹活兒！”

    “馮素蓮，這是能幹活兒的事兒嗎？

    這是對孕婦的關照！懷孕的人嗜睡，你快回去，多補瞌睡！”老鄭嚴肅道。

    當初他媳婦懷孕，特別嗜睡，早上十點才起床，吃過午飯又犯困，整日病懨懨的。

    三個月後才恢複了精氣神，但跟著就顯懷，然後肚子漸漸隆起。

    “老鄭，你咋還懂這些?”馮素蓮訕訕。

    “我兩個娃，大的七八歲了！能不知道?”老鄭瞪一眼馮素蓮。

    語氣溫和道:“快回去睡會兒，對孩子好！”

    馮素蓮沒再堅持，“那，辛苦大家了！”

    “去吧、去吧！以後你都不用上早班！”老鄭笑著擺擺手。

    “班長，小馮咋了？”大頭、小侯一幫小戰士湊過來問。

    “臭小子，幹活，瞎打聽啥！生瓜蛋子！將來娶媳婦了，自己琢磨去！”

    老鄭攆開這些好奇寶寶。

    “哄！”好奇寶寶們散開。

    馮素蓮噠噠噠跑回帳篷。

    “回來了！”陸遠平一點兒不意外。

    “嗯！”身上裹著寒氣，馮素蓮脫掉外套鑽進暖和的被窩。

    陸遠平將妻子攬在懷裏，緊緊包裹住，才出去一會兒就手腳冰涼。

    小手搗亂，在丈夫身上亂摸。

    “淘氣！睡覺！”陸遠平無奈笑了。

    將搗亂的小手握到懷裏，又在妻子頭上輕拍一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後背。

    放佛有一種魔力，沒兩分鍾，馮素蓮眼皮子一搭，又沉沉睡去。

    再醒來，外麵叮叮當當的鑿石聲。

    睡足了的馮素蓮翻身坐起，穿戴好出去。

    太陽高照，十點多鍾。

    “醒啦？粥在灶上溫著的！”老鄭在切蘿卜。

    “嗯！”馮素蓮微笑道。

    微風吹過，鍋裏熬的羊雜湯味兒飄過來。

    “嘔！”馮素蓮胃裏一下子翻湧，忙捂住嘴跑開。

    空氣中全是羊膻味兒，馮素蓮一陣陣幹嘔。

    胃裏空空，膽汁都吐出來了。

    “害得這麽厲害?”老鄭見馮素蓮猛地跑開，半天不見回來。

    這羊膻味兒太重，受不了！嘔！”話音未落，又聞到。

    “這可咋整?這兩天都是羊雜湯！”老鄭犯了難。

    羊雜全留下，給曹營長、團部各送去半邊羊肉，自己留了一隻羊的肉。

    馮素蓮這害喜，不但吃不成，還聞不得。

    “沒辦法，勞碌命！享不了福！”馮素蓮慘白著臉苦笑。

    這下好了，連活兒都幹不了。

    老在那兒幹嘔，影響大家食欲。

    “這兩天你就歇著吧！老陸那兒有小火爐，你自己開火弄吃的！泡菜、鹹菜都有！”老鄭撓撓頭道。

    害喜的人聞不得油腥味兒，隻能吃素的，過了三個月就好了。

    “嗯！”馮素蓮沒爭執，這會兒手腳發軟，吐得肝腸寸斷，隻想躺下。

    老鄭默默陪著馮素蓮回了帳篷才轉身離開。

    夾了一碗泡酸菜，一碟子鹹菜，帶著小侯把白粥、饅頭給送來。

    “謝謝！”馮素蓮忍著惡心，接過早飯。

    老鄭和小侯身上全是羊膻味兒。

    木板放在馬紮上，就是臨時小木桌，馮素蓮放下吃食，沒胃口。

    唯獨那碗泡菜誘人，放嘴裏嚼著，酸酸鹹鹹的，壓住了胃裏的惡心感。

    一口氣把泡菜吃完，才覺得人又活過來，端起白粥吃。

    但是扒拉兩口，那種惡心感又湧上來。

    隻得放下碗筷，躺下。

    馮素蓮啊馮素蓮，你可真矯情！有吃有喝的，你害哪門子喜！

    馮素蓮心裏罵自己，享不了福！

    “怎麽啦？”陸遠平進來，“還難受?”

    他聽老鄭說了，害喜厲害。

    小飯桌上的東西幾乎沒動，隻吃了酸菜。

    馮素蓮眼淚汪汪地看看丈夫，想要坐起來。

    “難受就躺著，這幾天就休息吧！聞不得油味兒，去了也是遭罪！”陸遠平輕聲道。

    “遠平！我是不是挺沒用！”馮素蓮鼻子一酸，委屈上了。

    “是肚子裏的孩子淘氣！等生下來，我揍他！”陸遠平哄道。

    “不許揍他！”馮素蓮蠻橫道。

    “好好，不揍不揍！”陸遠平好笑，女人懷孕，這脾氣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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