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此時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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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離開周宅之後,回縣衙的路上氣氛頗有些異樣。
奚曉月沉默不語,陸鵬心裏也有些亂紛紛的。
他還回味著之前的情景,兩人間第一次那般親密接觸,也讓他更加確定了自己內心的感情。
陸鵬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挺喜歡奚曉月這姑娘的,不單是她出眾的容顏,更重要的是她灑脫大氣的性格,那與眾不同,讓人印象深刻的個性。和這時代的女子相比,她實在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另類,對他的吸引力不可謂不大。
而這些天的相處下來,他更是愈發欣賞其颯爽明快的風姿,這樣一個卓爾不群的奇女子,如果不是穿越到這時代,他一輩子也不可能遇上吧。想想還真是奇妙,跨越一千多年的緣分啊。
但問題是奚曉月卻將他當成有婦之夫,而且她更和那陸夫人似乎還處得挺好,這就更難辦了。
不過經過今日之事後,陸鵬卻可以確定,她心裏也未必對自己沒一點感覺。
當時相擁之時,他能感應到她那怦怦亂跳的芳心,和他一樣緊張慌亂。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未經世事的小丫頭嘛。
但隔在兩人之間的這堵牆,要如何才能拆得掉呢?
陸鵬不禁歎了口氣。
幾名護衛跟在兩人身旁,其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看著有點呆頭呆腦無所適從,卻正是在鳳凰山一戰中立下大功的何大器。
鏟除謝家後,為了防其餘黨報複,陸鵬外出時一直帶著蔣都頭等人保護的。現在隨著欽州城的發展,蔣都頭被委以城內治安的重任,越來越忙碌了。前些天杜和便從那組建的新軍中選人來做他的護衛,何大器卻是死活求了這職責來。這小子對陸鵬敬若神明,忠心度是沒任何問題的,但卻有些呆呆的,不太機靈的樣子。
此時見陸鵬歎氣,他愣了一下,想了想從懷裏掏出半包醬牛肉遞過來。
陸鵬無語地搖手:“我不吃。”
何大器還真讓人羨慕,隻要能吃飽,沒有任何煩惱。唯一的煩惱就是吃不飽。
眼看著離縣衙已是不遠,陸鵬想了想,向四周看了看,見街巷拐角處是一間紅牆綠瓦的小廟,便轉頭道:“夫人,這小廟裏風光甚好,我陪你去轉轉如何?”
身後的何大器還在發愣,另一個機靈點的護衛已搶上前去打門了。
這是一座欽州常見的伏波將軍廟,大門上掛著一幅對聯:“駐烏雷庇頭甲十分享祀十分靈;護東漢掃南蠻千古功勞千古像。”
廟祝非僧非道,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誠惶誠恐地將陸鵬等人請進廟裏。廟裏供的是伏波將軍、天侯娘娘、方兆、文月、珍珠等諸般先靈,與他處分外不同。
陸鵬隨意地行了個禮,奚曉月卻是十分誠摯,在伏波將軍的神像前拈了幾柱香,閉上秀目默默祈願。
廟祝奉上香茗,陸鵬揮了揮手,笑道:“不必,先生不用管我們。”
小廟的庭院十分幽靜,陸鵬和奚曉月在院中一座小亭中坐下,何大器等人遠遠地守在諸處。
此時正值黃昏,暮色如琉璃一般澄淨溫和,帶著些晚霞的絢麗灑落在庭間。
陸鵬感覺到奚曉月難寧的心緒,沉吟了一下問道:“奚姑娘有何打算?”
奚曉月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陸兄放心,我答應過你就不會在欽州城裏動手亂來的。”
陸鵬搖了搖頭:“我不是這意思,你打算如何相救令尊?”
奚曉月平靜地看向他:“我心裏很亂,想不出法子。不過就算心中不亂我向來也都挺笨的,一般大事都是由我三叔想辦法,他比較聰明,跟你一樣。”
陸鵬怔了怔,努力將注意力從她最後這句似乎是誇獎的話轉移開:“你三叔現在何處呢?”
“三叔就是英白的父親,他現在在廣西和荊南交界處的朱雀山駐紮。”
奚曉月說完又補充道:“安姐姐也在那裏。”
陸鵬好奇道:“你們有多少人呢?是在山上占山為王嗎?”
奚曉月一怔,無語搖頭:“自然是耕種和練兵啦,我們又不是山賊強盜!有大約五百餘人吧,但一大半都是婦孺。”
陸鵬點了點頭,他其實猜得到這支餘玠的舊部定然過得相當窘迫。他們是從川中宋軍脫離出來的,拖家帶口,還要找尋奚洪軒的蹤跡,其境況可想而知。這從奚曉月和唐英白平時的節儉習慣上都可看得出。
這念頭一閃即逝,他看著奚曉月有些感慨地歎道:“這麽說,你要走了麽?”
奚曉月眼眸如水,坦然道:“是的,我明日就走。出來了這麽久,也是該回去了。和三叔商議出辦法後還會回來,或許還有再見的機會。”
陸鵬沉默下來,他很想說點什麽將她留住,但卻又覺得這樣婆婆媽媽不好,反而會讓奚曉月瞧不起。
一時之間,小亭中寂靜無言。
兩人默默地望著天邊的夕陽一點一點地沉沒,蒼茫的夜色開始籠罩整個欽州。可以想象這座小城中有無數的燈火亮起,那些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是那麽遠又這麽近,一如此刻恍惚的心境。
“陸兄,回去吧。”
不知多久,奚曉月輕柔的聲音打破這沉靜。
陸鵬默默地點頭,站起身,走到小亭邊。
忽然心念一動,轉過身來,差點和跟上的奚曉月撞個滿懷。
他忙說了聲抱歉,又飛快道:“奚姑娘,你要不要和令尊見上一麵?”
奚曉月睜大美目,怔忡地看著他:“可以麽?”
陸鵬在腦海中迅速地想了一遍,點頭道:“我覺得是有辦法的。”
他向奚曉月解釋道:“周宏義手下那些人都是軍漢,被差遣到這樣的偏遠之地來,自然是難免有怨氣的。周宏義也要時常讓他們去放鬆找樂子。明日我隻說回請,將周宏義請過來,他雖然極少離開,但也不是絕無例外,這點麵子還是要給我的。到時候我再將那花語樓包下來,將他手下的人大都請過去,看守自然空虛,之後就好辦了。”
奚曉月默默低頭想了一會,抬頭感激地道:“陸兄,謝謝你。”
陸鵬笑道:“沒事,不用客氣,我說過會幫你們的。”
奚曉月默然點頭,看著他忽然間的輕鬆和笑意,心裏也不由一陣紛亂。
她當然看得出他先前的沉默,和此時的笑容正成鮮明的對比。但這又何必呢?即便如此也隻能多留一天,用得著如此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