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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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州的冬天是基本不會下雪的,天氣也不會太冷,隻有滿地的落葉宣告著冬天的來臨。
青霜百無聊賴地趴在窗戶前,眺望著院子裏的衙役和吏員們來來去去。現在家裏沒人願意跟她玩麻將了,因為她賭品實在不是太好,動不動就出錯牌拿回去重新出。
身後的二堂內,陸鵬正跟一名老礦工交談。
“你們是用什麽方法尋找礦脈的?”陸鵬好奇地問。
“回稟老爺,我們行當中自來有‘望、聞、聽、嚐、伴’的說法。”
“說來聽聽。”陸鵬不禁大感興趣。
“所謂‘望’,即觀山中草木、土石顏色,推斷其間有無金石;聞,即聞山間氣息、異味;聽,聽水聲,聽石響;嚐,嚐水質、土質;伴,即許多金石之類,皆相鄰相伴而生,但見其一,便可得其二。比如磁石常與銅相伴,鉛常與銀相鄰。”
老礦工如數家珍地說道。
陸鵬不住點頭,感覺又學到了新東西。他以前就好奇這古代勘測技術落後情況下如何找礦的,現在看來老祖宗的智慧果然不凡。
欽州本有一個鐵礦場,不過二十年前便已廢棄,想來其中的礦石都已被采盡。若是能自己采礦則方便得多,因此陸鵬決定派幾名礦工帶著人去諸處探察。
老礦工退下後,陸鵬閑坐了一會,感覺今日竟難得的清閑起來。
他正想起身,青霜盯著他看了一會,走過來道:“相公,陪我打牌嗎?”
陸鵬揮手道:“去去去,找唐英白玩去,要不杜家兩個小家夥也行,跟你有共同語言。”
青霜頓時委屈地嘟起嘴,陸鵬也不理她,起身走到門口,卻和正走進來的奚曉月迎麵撞上。
他怔了怔,忙道:“我正要去找你。”
奚曉月卻搖了搖頭,輕聲道:“安姐姐到了。”
陸鵬愕然道:“什麽?”
奚曉月看了看屋裏翹著耳朵偷聽的青霜,將他拉出門,青霜想跟出來時,陸鵬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那“安姐姐”芳名叫做安雨青,現在已經是來到了城中的福來客棧。
陸鵬換了一件普通衣服,同了奚曉月、唐英白出門,何大器等幾名護衛忙跟了上來。
隻見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潮湧動,陸鵬這幾天沒出門,不禁詫異道:“怎的這麽多人?”
一名護衛笑道:“冬節將至,城外的新月坊、平安坊和附近的百姓都時常進城裏來買東西和遊玩,因此熱鬧得很。”
陸鵬聞言點了點頭,這欽州實在太小,看來擴建城池勢在必行了。
不一時來到那間福來客棧,陸鵬知道這裏是朱雀山在欽州的據點,但卻不知詳情,要說他們能專門買下一家客棧感覺不太可能,畢竟這姐妹倆逛街時連小零嘴都不太舍得買,估計應該是這客棧的老板跟他們某人有些交情?
他讓何大器等人守在外麵,走進客棧,兩名夥計正在櫃台小聲交談,見了奚曉月忙不迭行禮。其中一個進去通報後,不一時七八個人湧了出來,亂紛紛地叫道:“大小姐!唐小姐!”
唐英白歡呼道:“朱叔叔!虎子哥!”跳上前扯著幾人蹦蹦跳跳,歡喜無比。
奚曉月也上前去跟他們說話,陸鵬在旁邊看著,隻見幾乎人人都特意地盯著自己看,其中一個虎頭虎腦的青年還一邊看一邊嘴裏嘀嘀咕咕說著什麽。
過了一會,奚曉月走過來道:“安姐姐在樓上房間裏,走吧,我陪你上去。”
兩人走上二樓,在一間客房前敲了敲門,不一時門開了,陸鵬正發怔,被奚曉月輕輕推了進去。
陸鵬險些一個踉蹌,抬起頭來時,卻隻看見一個灰衣男子站在門後,冷冷地看著自己。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房間裏不應該是安雨青麽?這人是什麽人?他見對方神色不善,頓時顧不上多想,護在奚曉月身前,警惕地看著對方。
卻聽奚曉月驚訝道:“三叔,怎麽是你?”
陸鵬聽得一怔,三叔?那就是唐英白老爹,她口中的聰明人唐久誠了?這是在搞什麽鬼?
卻見那漢子平靜地點了點頭:“我自然要來看看的。”
他目光灼灼的打量著陸鵬,陸鵬也打量著他,兩人對望了一陣,奚曉月微蹙秀眉,說道:“安姐姐呢?”
“我已讓人送她去縣衙了,虎子他們還不知道,我特意留下來跟陸知縣談一談的。”唐久誠說著肅手道,“請。”
三人在房間裏的圓桌邊坐下來,陸鵬見這唐久誠雖然麵有風霜之色,但卻難掩神采,尤其一雙眼睛頗為有神,年輕的時候當生得十分俊秀,和唐英白那張小圓臉相差有點大。
他此時手中若是拿一把羽扇,頭上戴一頂綸巾,也很有些運籌帷幄的智者氣質。
他此時表情卻和善了許多,替陸鵬倒了茶,微笑道:“聽四弟提起陸知縣風采,好生相敬,想不到竟如此年輕。”
陸鵬有些不明白其用意,笑了笑說:“唐先生客氣了。”
奚曉月顯然不明白,說道:“三叔,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唐久誠輕輕歎了口氣,盯著兩人,臉色複雜,說道:“不瞞你們說,我此來本是抱著興師問罪之意的。”
見兩人一臉愕然,他解釋道:“四弟告訴我,月兒你竟似乎是有些假戲成真,看陸君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奚曉月臉上一紅,搖頭道:“四叔怎能亂說,我當時隻是見他為民奔走辛苦,有些欣賞而已。”
唐久誠看著她淡淡道:“那現在呢?”
奚曉月微微一怔,咬唇不語。
當時眾人定計,本來計劃是她冒充知縣夫人,進到縣衙後立刻動手,挾持知縣,跟欽州交涉要人。
但誰想這計劃出了意外,第一是安雨青與眾人相處甚好,尤其是和奚曉月更是一見如故,便答應她不傷害其夫君。第二是來到這縣衙後,這狗官竟然大半月不在,她被迫在這縣衙裏留了這麽長時間。
而後來更是因為一直找不到奚洪軒的蹤跡,因此作出繼續留在縣衙冒充夫人的決定。
如果是唐久誠在這裏,肯定是會堅決反對,但當時在欽州的是鄧天元,缺乏應變之才,又一向聽奚曉月的。
這次他回到朱雀山後,唐久誠一聽這還了得,將鄧天元罵了一頓。他深知奚曉月的性格,對什麽名節根本不在意,但他們這些叔叔卻不能不在乎啊!
於是親自趕來,想著不管怎樣也得向這陸知縣討個說法。
奚曉月垂首不語,對這種話題極不自在。陸鵬看了她一眼道:“那唐先生為何態度會轉變?”
唐久誠不由苦笑,他在這房間裏等候二人,本來是用了兵家之術,突如其來的一個下馬威,好讓對方心神不寧,在談話間占據上風。
但陸鵬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一驚之下竟然先護住身後的奚曉月,足見其人的責任感和真心。
再加上唐久誠以前是來過這欽州的,這客棧老板正是他的好友,對欽州的貧困十分了解。這一次卻見諸般景象與從前大不相同,一問之下,種種都與這新來的知縣相關。
唐久誠頓時起了心思,他不隻是這一批餘玠舊部的臨時首領,更作為奚曉月的長輩,要操心她的終身大事。十七歲在這年代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偏生這丫頭對男女之情毫不在意,這頭一次遇到她心動的男子,條件還這麽好,他自然是有些想法。
但偏偏這人卻是有正妻的,而且安雨青在朱雀山呆的這段時間,山上人人對她讚不絕口,甚至都舍不得她離開。
唐久誠想著不禁大為頭疼,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了這麽多,還是說說大哥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