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崢和陳豔睡到大約九點才醒。
    退房，吃了頓早餐後，他們開始朝昨天下午打探到的地址摸索而去。
    大約四十分鍾後，一輛白色小轎車駛進一處名為太平鎮的小鎮。
    在鎮口處，林崢停下車朝路口小賣部一個大娘打探一個名為楊國海的老人。
    聽到這個名字，大娘沒有立刻告訴他們相關信息，隻是疑惑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要幹嘛。
    任誰舉著個手機對你一陣拍，然後還問一些涉及私人隱私的話，都會呈現懷疑態度不做回答。
    “哦，是這樣的，我們是受一個老奶奶所托，前來找楊國海，她有封信要給他。”
    陳豔見狀將自己所來目的托出，並且說明自己是網紅，正在進行公益活動，拍攝短視頻。
    解釋清楚後，大娘臉色緩和了些。
    雖然還是不太懂，但網紅、公益活動，這兩個詞她知道。
    她依舊沒有回答，而是進入裏屋拉出一個穿著軍綠色花點袍子的男人。
    他拍著手上厚厚的水泥灰，滿頭大汗走過來。
    “是你們找我大爺？”
    “嗯？你大爺？”
    陳豔呆了呆，不知道這個男人在說啥。
    “這人是楊國海侄子，楊國海是他大伯。”
    林崢在後麵適當解釋一句。
    接著他上前給對方發了支煙，快速拉近彼此間關係。
    他不咋抽煙，但這兩天在陳豔建議下買了一包，辦事的時候給別人發一支，好辦事。
    一支煙的交情讓男人態度和善了些。
    他表示讓他們等他洗個手，然後他帶他們去找他大爺。
    “其實我猜到你們說的那個老奶奶是誰了，但老一輩的事情咋說呢？不好說對吧，我隻負責帶你們過去，然後其它事情我就不管了。”
    車上，名為楊誌的男人坐在後座和倆人聊著他所知道的一些關於他大爺的事情。
    在他口中，他大爺因為那個女人的原因和家裏大吵一架，甚至一度和他爺爺奶奶斷絕關係。
    他大爺年輕的時候隔一兩年還會去找找那個女人。
    找不到就回家歇歇，給人做工攢點錢又去找找。
    直到三十四歲那年他才徹底死心，
    後來幾十年裏，他一生未婚。
    直至現在，仍舊一個人孤零零住在土地廟旁邊，有些小孩子甚至打鬧他是個瘋子。
    說到這，楊誌語氣不免唏噓。
    他大爺是不是瘋子，他還能不知道嗎？
    頂多就是不喜歡和別人說話而已。
    再加上住的偏僻，不修邊幅，看上去邋裏邋遢，但也不至於被人稱作是瘋子吧？
    不過為了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樣。
    不值得。
    很不值得。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三人很快來到村子另一邊一處破廟處。
    在不遠處坐落著一間木房。
    屋頂青磚久經滄桑，早已發黑。
    屋身木簷不複初時韶光，黝暗腐朽。
    不過想來為它主人再遮風避雨二十年應當不成問題。
    三人剛下車就聽到庭院內一陣雞飛狗跳。
    小孩哇哇鬧笑，老人大聲嗬責，土狗汪汪叫喚。
    楊誌聽到這些聲音，臉色一變，丟下二人朝庭院三步作兩步跑去。
    “這誰家的小孩啊！這麽不懂事！”
    伴隨著他的怒吼，三個熊孩子一窩蜂竄出來，嘴裏喊著“快跑，瘋子要打人了！”。
    見到這幅場景，林崢朝陳豔對視一眼，抖了抖肩，表示不知所雲。
    陳豔則一幅習以為常的模樣，隻是無語撇撇嘴，表示也不知道咋回事。
    倆人走進庭院，看到滿地狼藉。
    在庭院一角原本堆著很多已經劈好的柴火，但被熊孩子推倒，到處丟棄，丟的滿庭院到處都是。
    此時楊誌和一個老頭正在收拾狼藉。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卷我屋上三重茅。
    林崢心中忽地冒出這樣一句詞，但似乎排序有些不對勁，他記不清了。
    不過倒是挺符合當下場景。
    “幫老人家撿撿。”
    林崢主動開口，隨後加入戰場，俯身拾柴火。
    陳豔見狀也跟著撿起來。
    很快，庭院四散的柴火重新整理堆積好。
    幾人忙活中，老頭楊國海已經知道林崢和陳豔是特意來找他的，隻是他還不知道他倆來找他幹啥。
    “那啥，大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聊，等哈不要激動啊。”
    楊誌神神秘秘，帶著笑意朝楊國海揮了揮手，然後匆匆離去。
    “你們找我有啥事？”
    楊國海搬來幾張凳子，放在林崢和陳豔麵前。
    剛才他倆主動幫忙，在他心中產生不少好感。
    陳豔有些迷糊的看著林崢，這老頭說的地方方言，很難聽懂。
    林崢見狀主動拉根凳子坐下。
    “也沒啥事，就是......”
    他說著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咋說。
    剛才在車上聽到楊國海的故事後，心中大為震撼。
    車馬很慢，一生隻夠愛一人。
    沒想到這輩子竟然真的能遇見了這樣一個人。
    這老頭現在接近八十的高齡，驟然再聽到他初戀的消息，會不會一時激動，直接噶了？
    林崢沒有說話，隻是小心打量老人家。
    這老頭頭發和胡子似乎很久沒洗，看著包漿。
    衣服也破破爛爛，是傳統的那種暗青色布料製成的衣服，恐怕有些年頭，保底穿了二十年以上。
    不過他精神勁還行，臉上氣色不見衰敗，笑起來給人一種硬朗的可靠感。
    “小夥子有啥事就說唄？那麽磨磨唧唧幹啥。”
    老頭臉上帶著淺笑。
    他打量著林崢和一旁的陳豔。
    見倆人一直不說話，他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臉上笑容漸歇，呼吸漸促。
    他眼神微眯，盯著陳豔一個勁打量，最終眼神黯然又似懸著的心落下那般輕輕搖頭。
    “是一個老奶奶，他托我們給你帶封信。”
    最終林崢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聽到這句話，老頭眼睛驟然睜大，他微張著嘴，臉色有些茫然的看著林崢，並沒有接話。
    過了好一會，他輕輕舒了口氣，臉上嘿嘿笑了兩聲。
    “小夥子，瞎說啥呢，有誰會給我這個老頭子寄信啊？”
    “現在都啥年代了，還寄信呢？”
    “手機，手機懂不？這年頭想要聯係，撥個電話就行了。”
    他說著轉身進入裏屋，過了好幾分鍾才再次出來。
    他手中搖晃著一個幾百塊的智能機，似乎在證明幾分鍾前他說過的想要聯係打電話就行了。
    林崢沒有說話，因為他發現，這老頭的眼睛很紅。
    驟然聽見初戀的聲音，即便已經過去幾十年，依舊紅了眼。
    此刻他臉上的笑隻是他用來掩飾的保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