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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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量世尊,諸行無常,罪惡苦多,往生路上善因惡果,業報積消……”
    禁武司忙著尋覓人犯的時候,夜色中傳來了誦經之聲。
    沒人找麻煩,陳宣尋聲看去,就見距離他幾十丈外的火堆邊,一位灰衣僧人正在閉目轉動佛珠誦經,寶相莊嚴慈眉善目,不為外物所動。
    他看上去五十來歲,身形清瘦,留有尺許青須,頭上有結疤,是位受戒僧。
    在他一側放著一根三環錫杖,另一邊則躺著一個十來歲的灰衣小和尚,那小和尚明顯中了迷藥陷入昏迷。
    看樣子應該是師父帶著徒弟來長見識的。
    他身上沒有明確的標識,陳宣也沒法判斷來自哪座寺廟。
    ‘不知道是不是無相寺的高僧,那裏可是有宗師強者坐鎮的,論江湖地位,無相寺和太玄門相當,一佛一道儼然執正道之牛耳,總之還是看實力說話,影響力也占一部分因素’
    稍作打量陳宣就收回了目光,盯著人家看不禮貌。
    對方看似清瘦,實則內力深厚,且剛猛霸道,明顯修煉了上乘功法,禁武司的迷藥都奈何不了他,隻是出家人通常都給人慈眉善目之感,或到了關鍵時刻也能作怒目金剛,他那錫杖錘起人來應該挺猛的。
    想來對方並不是在為那些伏法的罪犯誦經超度,更多的是為被那些罪犯殘害之人。
    其實來到駝鈴鎮的和尚道士挺多的,沒能住上客棧都在野外過夜,派係不同各自紮堆,那和尚周圍就聚集了不少僧侶,隻是這會兒躺了一地,隱隱以他為首,他的修為不是最高的,想來定是身份特殊了。
    沒在意那麽多,陳宣還是繼續吃烤肉吧……
    他這邊剛收回視線,就聽到鎮上傳來了打鬥之聲,鬧得挺凶的,夜色下還能看到兵器閃爍的鋒芒。
    其中一道赤色刀鋒格外醒目,每一次閃爍都仿佛一盞指明燈,距離和角度原因,陳宣看不到具體,猜測那使刀的就是禁武司抓捕的罪犯血線刀了,之前禁武司的對話陳宣也聽到了的。
    隨著打鬥的出現,幾十個禁武司的人朝著那個方向合圍過去,其餘人則有條不紊的從事自己的事情,儼然章法有度。
    很快就有人給左開仇匯報道:“大人,發現血線刀的蹤跡了,其實力強橫,兄弟們正在捉拿,他蹦躂不了多久的”
    “嗯,讓大家小心點,盡量將他引出鎮外,若是平民被波及太多我們也不好交代”,左開仇微微點頭道。
    “大人放心,兄弟們有分寸,不會讓他波及民眾的,否則已經將他拿下了……”
    他們到底是官府的人,有所顧慮,做不到為了辦事兒無視民眾生死,這很正常,若是因為他們辦事兒而造成大量民眾傷亡也是要受到懲罰的。
    嗖~!
    夜色下,一支哨箭在內力的加持下發出紅光衝天而起,尖銳的聲音中於數十丈高空炸開,那是禁武司的信號箭。
    隨著這隻信號箭的出現,鎮上的打鬥之聲也結束了,很多還清醒著的人紛紛看去,卻沒人跑去近距離湊熱鬧,禁武司辦案,若是影響了他們,被順手宰了也活該,大家都知道這個潛規則。
    “大人,發現無心婆婆了……”,左開仇身邊的屬下看向信號方向驚喜道,結果一回頭哪兒還有左開仇的身影,唯有一道勁風吹得衣衫獵獵。
    陳宣倒是看得清楚,那信號箭剛剛升起,左開仇的身影便朝著那個方向激射而去,先天境界的他速度極快,宛如幻影。
    但在陳宣看來,他輕功其實一般,速度雖快,但在那樣的速度下做不到無聲無息,而且還有破空之聲,屬實不怎麽樣。
    大概率修為雖高,但並沒有修煉什麽上乘輕功,亦或者他這樣的身份也不需要隱藏,而且事情緊急,為了速度舍棄了隱匿。
    不過到底是先天境界,那速度,先天以下根本就反應不過來,也就陳宣還能暗自評頭論足了。
    當左開仇去往鎮上後,那裏很快就響起了一道尖銳蒼老的聲音,冷聲道:“姓左的,知道你厲害,我們不是你對手,但還是勸你識相一點放我們離開,否則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聞言陳宣眉毛一挑,我們,那什麽無心婆婆和另外的人聯手了嗎?想想也正常,麵對禁武司的追捕,聯手之下擺脫抓捕的機會更大。
    隨後就響起了左開仇冷漠的聲音說:“禁武司從不受人威脅,我勸你放棄掙紮,也少受些苦頭!”
    話雖如此,但雙方似乎處於對質狀態並未動手,顯然左開仇也有所顧慮,很多時候並非實力就能決定一切的。
    接著另一個聲音大聲道:“禁武司從不受人威脅人盡皆知,我們也不是威脅,隻想苟活罷了,放我們離去,否則別怪我們拉至少半個鎮子的人陪葬,你們若是繼續苦苦相逼,說不定以後這個駝鈴鎮要從地圖上抹去!”
    這番話似乎是有意說給所有人聽的,目的是在給禁武司的人製造壓力。
    禁武司的人似乎並不想他的舉動弄得人盡皆知,小聲怒斥,但陳宣還是聽到了,就聽禁武司的人咬牙切齒道:“毒公子,你竟敢在水源下毒,你死定了”
    “哈哈哈,都是被你們逼的,若不放我們走,休想我拿出解藥,你們是想看這裏的居民被毒死,還是無水可用渴死,做決斷吧,沒時間和你們浪費”,那個聲音冷笑道。
    然後又一個陌生的聲音開口道:“即使你們禁武司為了抓捕我們三個,不顧鎮上居民死活,那麽他呢,本地鎮長,七品官員,進士出身呢,雖然是被貶到這裏,你們想眼睜睜看著他死嗎?他若死了你們也絕對不好過,就在我手中,刀子不長眼,勸你們別輕舉妄動”
    “姓左的,下決定吧,到底是不顧一切的抓我們,還是讓這位七品鎮長和全鎮人給我們陪葬”那個尖銳而蒼老的女聲威脅道。
    進士出身的讀書人,居然被貶來這裏當鎮長,肯定是得罪了人,還真夠諷刺的。
    隨著他們簡單的對話結束,局麵似乎就這麽僵持住了,鎮外的人們雖然沒有身臨其境,卻也能感受到那裏壓抑的氣氛。
    看樣子三個犯人都出現了,其餘禁武司成員,除了少量看守已經抓捕的罪犯之外全都朝著那邊湧去。
    片刻後,似乎迫於壓力,左開仇不得不做出妥協,寒聲道:“讓開,放他們走!”,說著他頓了一下陰惻惻道:“我勸你們最好識相點,離開之後把周大人放了,解藥交出來,否則天涯海角我都要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還有與你們有關的九族和朋友,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本官說到做到!”
    “哼,左大人你也別說氣話,我們自知罪大惡極,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別追來想來不用我囑咐了吧?走!”無心婆婆的聲音冷哼道。
    看著那個方向,陳宣心說禁武司的人終究還是投鼠忌器了,他們雖是暴力機構,卻也不得不對危機整個鎮子的局麵做出妥協。
    如果這個鎮子因為他們行事而陪葬,以往再大的功績都保不住他們,甚至還有可能被下獄問斬,畢竟是他們辦事不力。
    禁武司的人可以為了抓捕罪犯而對整個鎮子下迷藥,狗急跳牆後,罪犯也可以下毒,以整個鎮子的生死存亡來反向威脅。
    很快便有三個人從鎮子速衝出,方向居然是陳宣他們這邊。
    倒也正常,他們若是往西就是茫茫大漠了,往北是寒山劍宗影響範圍,容不下他們,往南是柳泉鎮方向,那邊並不比這裏安全,所以隻能朝東邊草原方向逃命。
    三個人,兩男一女,很好辨認他們的身份,看外表就能看出。
    血線刀四十來歲,整個人散發陰冷氣息,手持一柄細長薄刀,那刀也不知是如何打造,刀身布滿了血線一樣的紋理,殺氣騰騰讓人望而生寒。
    毒公子看上去二十多歲,身穿白衣手持折扇,頗為英俊的他很難讓人將罪大惡極四個字聯係在一起,像是個彬彬有禮的讀書人,卻能幹出在水源下毒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至於無心婆婆,一張橘皮老臉,七老八十的樣子還駝背,倒是沒拿什麽兵器,但一雙手的指甲卻很尖銳,像僵屍的爪子一樣,仿佛隨時都能對人‘掏心掏肺’,倒也符合她那無心外號兩字。
    不過陳宣卻一眼看出,那根本就不是無心婆婆真實麵容,而且年齡應該不是很大,畢竟陳宣自己就是易容方便的行家,一個人的外在好改變,但內裏的精氣神卻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
    他們三人快速離開鎮子,無視周圍躺了一地的昏迷之人,隻想遠離這個要命的地方,其中血線刀手中還抓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想來就是本地鎮長了。
    到底是讀書人,而且還是進士出身,哪怕小命捏在他人手中,那位周鎮長依舊麵不改色,養氣功夫著實過人。
    隨著他們出現,陳宣留意到那個誦經和尚停了下來,手已經放在了錫杖之上。
    禁武司抓捕的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人,一般的小偷小摸壓根沒資格讓他們過問,既然遇到了,力所能及陳宣也不介意懲惡揚善。
    然而還不待他出手,在那三人來到荒野遠離人群後,鎮子內衝出一道黑影飛速接近三人,正是左開仇,聲音冷漠道:“本官說過,禁武司從不受威脅,今日你們便全部留下吧”
    他分明就沒打算放過幾人,否則禁武司的臉往哪兒放?
    之所以妥協,不過是想在人少的地方動手罷了,以免殃及無辜……